心思(1)

心思(1)

沈凝洗了个澡,洗完,连洗的是热水冷水还是温水都不记得,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脱下和穿上的衣服。

她洗完了,便坐在床沿,搓手盘算时间。

据她了解……好吧,她对邵涵洗澡的用时没概念,她只能根据自己洗澡的时间估摸邵涵的用时。

时间飞速地过了十分钟,沈凝觉得够了,蹭地窜起,杵在邵涵门前。她鼓起半生的勇气,先试探地屈指敲了敲门,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敲了几下,门没开。她只好用力地敲了三下,隔了大约几光年这么长,门开了。

邵涵换了一身雪纺的衬衫,针脚细密的花边缀满她袖子的外圈。与白相对,盖膝长裙为墨黑色,复古的丝质叠了三层,前两层为镂空花纹。

因为是在家,邵涵没扎高头发,而是用一根黑绳在近发尾处打了个蝴蝶结,系在脑后,绳子末端顺着她优美的脖颈垂落。

邵涵的眉眼很温和,不刻意放冷气的话,蔚蓝色的眼眸看人时,常蒙着一层体贴的柔情。人若不自知,会以为她的柔情是只对自己的,容易跌入她温柔的陷阱里。

沈凝有些别不开眼,早知道邵涵会打扮得那么好看,她就精心打扮一下自己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色卡通家居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邵涵带上门:“下去说。”

沈凝跟在她身后,她边走边问:“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弄。”

她温和得让沈凝害怕。沈凝一时没回答,她很耐心地又问一遍沈凝同样的问题。沈凝“啊”了一声,忙说:“都可以,我不挑。”

答完,她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邵涵对她态度好转,她还害怕,看来她是受虐上瘾了。同时,她无比后悔自己情急之下的顺口。

她其实可挑了,喜欢吃的食物只有五六种,其余的一概不爱碰。但她没好意思再改口,只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祈祷邵涵做的东西恰好符合她的口味。

邵涵不负她望,给了她煮了一碗面,她正好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幸运,面的配料没一样是她讨厌的,她眉开眼笑地道了谢。

“不必,你就当是我的谢礼吧。”邵涵抿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凝撩拨汤水的筷子杵住了,她僵硬地笑了笑,慌了。

“什么谢礼?我怎么听不懂?”

邵涵平淡回答:“谢谢你昨天帮我解了局,不然我现在应该在医院了。”

沈凝:“抱歉我,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要谢我?”

邵涵不厌其烦道:“感谢你昨天和我睡了。”

嗯,很简单粗暴,沈凝这下听懂了。她麻木地“哦”了一声,满腔热情被冷水浇灭,她浑身湿透,心情沉重。

邵涵:“昨天,你怎么会在那?”

“沈老头他有事,让我替他去,我不认识那的人,我想你可能也在,所以就去找你了,恰好路过,听到了一些话。”沈凝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嗅着汤香,没尝到味道。

邵涵解释说:“你出事是由于人为因素,伯父认为有人还会加害于你,所以托我去调查此事。没想到始作俑者是我以前看重的部下……我脾气就急了一些。”

沈凝低着头,酸酸地问:“那他为什么要说,你为了一个二世祖什么都抛弃了……那个……”二世祖不是她吗?

“里面的问题很复杂。”邵涵灌了半杯水,“因为一些原因,我放弃了军职,放弃了升职的大好机会。”

她郑重道:“但这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歪了。”

沈凝喉咙苦味再度蔓延,她不甘地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为了她。”邵涵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我从来没后悔过,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沈凝呵呵干笑。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只是新娘子的嫁衣。

她咽下苦水,孤注一掷地问:“为什么,我……你是我的omega?”

邵涵沉默了半晌,然后低头继续喝水。沈凝憋着一口气,重复了一遍问题。这厢邵涵还在定夺,被沈凝逼得紧了,她只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跟伯父是好友,我们没出生时,他们就约好结为亲家了。”

“所以你是被逼的?”沈凝盯着邵涵的眼睛问,邵涵没有躲闪,似笑非笑,“如果我说是,你要放我自由吗?”

沈凝把她的话当真了,纠结来纠结去,自我生闷气。她自然不愿意放过和邵涵在一起的可能,可她对强迫一事,又十分不耻。

纠结不出个结果,她丢下筷子,没底气道:“我……我吃饱了,去睡会。待会还要去医院,就不打扰了。”

“好好休息。”

沈凝往门外走,走出门后,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回房间的路。但转身回去,必然会被邵涵看到她眼睛通红的狼狈场面。

她不愿,因而硬着头皮继续往外走,始终不曾回头。

人生地不熟的,她没敢走太远,只好绕路去了一处街心花园,坐在树荫丛中,看着往来的老人和孩子,没哭。

她顶着一双红眼睛,抱着膝盖坐在树上。一只松鼠抱着松果站在她对面,瞪着黑乎乎的圆眼睛注视她。

她冲松鼠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松鼠迅速后退了十几厘米,她更难受了。

她抱住自己,嘀嘀咕咕地给自己灌“心灵鸡汤”。

很多人都说,感情强求不来,不是你的命定中人,即使你付出得再多,皆是枉然。不如看开点,守住自己,方能在幸福的拐角遇上一个对的人。

“来是偶然,去是必然。”

“……”

说了一大堆,沈凝泄了气。当事情没有发生时,她可以接受这些道理。一旦遇上事,再多的人生道理才是枉然。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她第一眼见邵涵就喜欢,邵涵另有所爱她就嫉恨。

这没什么道理可言,即使科技再发达,始终没有科学家能够以精确的算法解释感情的发生过程,也没有关于“爱”的成份的分析表。

如何能随心所欲地不爱一个人?目前尚未有人能研制出相应的药物,所以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为此受苦的痴情人。

沈凝靠在树干上,心死了大半。

“谢谢”二字犹如利刃,插|进了她的心窝子。她那么努力,邵涵还是没有喜欢她一点点。但凡有一点点喜欢,应当没人能够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更何况,邵涵和她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她还曾为自己可能伤害了邵涵而担惊受怕,到头来却是一场意外,不是她的错,导致了她们关系的疏远。

她累得闭上了眼睛。

茸茸的毛滑过她脸颊,她睁开一瞧,鬼机灵的松鼠捧着一颗有它头大的松果蹲在了她肩膀上。她一看过去,松鼠就转了一个方向,屁股对向她。

沈凝汗颜,悲伤被它的傲娇一转吓跑了大半。

虽然没有人陪,但松鼠还在,她颇为感慨地在树上待到了夜晚。直到夜幕星河璀璨,星球上的万家灯火连缀成星海,沈凝才拖着麻了的双腿,头顶一只死皮赖脸不走的松鼠回沈家。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是一条全新的路,她根本没走过!且黑灯瞎火的!

冷风从她后背袭来,沈凝一缩,她头顶的松鼠跟着一抖,主仆二人,动作神同步。

沈凝止不住发怵,孩提时代的某些记忆被唤醒。比如死后会尸变的Alpha,会将人吃掉。再比如,变异的孤犬在夜间能够形如人类直立行走,一咬到人,人就会丧失神智,成为与动物无差别的存在……

后边响起了悠远的脚步声,沈凝颤颤巍巍地转头一看,一道青影,乘光而来。

尸变的Alpha……

沈凝尖叫了一声,往后跑。松鼠被她一吓,丢掉了松果,迅速钻进了她衣服的口袋里,缩着身子。

沈凝跑的过程中,踢到了一块石头,正面朝下,摔在了地上。膝盖摔破了,沙石嵌入肉里,引起阵阵刺痛。

沈凝疼得倒抽了口气。

她自认为是史上混得最差的一只Alpha,爱哭又爱闹别扭就算了,自家的omega在和她睡时,心里还想着别的野女人;最后连看得起她的动物,都是那么怂。

不想爬起来,沈凝干脆趴在地上躺尸了,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

她估摸着,自己两腿一蹬,两眼一闭,她一死,邵涵准会因为她痛苦一阵子。

因为邵涵责任心很强,肯定会把她的死揽在自己身上,日后即使邵涵有了心爱之人,肯定也不会幸福。

她即使死了,也要当“发电机”,横在邵涵心中,永久不停歇地发电。

她一边想着,手指一边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颤抖。

脚步声停了,伴随一声无奈的叹息,茶花的清香驱散了周围的寒气。邵涵抱起了她,神情不悦:“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

沈凝口袋里的松鼠钻出脑袋,顺势爬到了邵涵肩上,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凝磨了磨牙,对那见风使舵的松鼠冷哼了一声。邵涵默了,过了一会才问:“你对我很不满?”

“呃?”沈凝一头雾水她的问题。

她对松鼠不满,怎么可能会对邵涵不满。邵涵不喜欢她是真,邵涵有权利不喜欢她也是真,她顶多是难受,不至于到不满的地步。

“没有,我不会对你感到不满的。”沈凝低头说。

邵涵放开她,问:“还能走吗?”

沈凝动了动腿,伤口撕裂开,很痛,但她笑了笑:“能。”

邵涵:“走,回去。”

沈凝抬腿走了几步,邵涵还在原地。她回头去看邵涵,邵涵大步向前,蹲在她身前。

“上来,我背你。”

这换在以前,沈凝必定欢天喜地地跳上去,但现在,她只要一想到邵涵不久前说的那堆话,她就别扭。

沈凝提起精神,拒绝了邵涵的帮助。邵涵没说话,一直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沈凝不自在地说:“我真可以走啦,你起来吧。”

“上来。”邵涵坚持道。

夜风寒冰刺骨,沈凝闭了闭眼,趴在了邵涵肩上。邵涵背着她,步履沉稳。

沈凝听着她的心跳声,颇不是滋味地问:“你经常这么背着她吗?”

“谁?”邵涵疑惑地问。

沈凝撇了撇嘴,醋缸子喝了一坛又一坛,千坛不醉。

“就是你说的,你喜欢的人。”

邵涵“嗯”了一下,在沈凝心如死灰前,又补充了一句:“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背的人是你。”

沈凝的心暖了一点,她不依不饶地继续挑战自己的极限:“你要去找她吗?找到了你要跟她结婚吗?”

“不找了,现在这样也挺好。这样发展下去,兴许是件好事。”邵涵淡然一笑。

沈凝心酸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是突然,这件事我想了一个多月,一直没和你说而已。”

沈凝张了张嘴,抬起了头,又低下。

最后一个问题,她没敢问——

我对你好,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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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总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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