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我也想走,我不想留
果然,就在一群朝廷重臣为进政事堂当宰相争得你死我活时,北方边关突然传来捷报。
兴平公主驸马,赵延寿,亲率骑兵五千,大败契丹万人!
捷报传来,李嗣源大喜,当即升赵延寿为中书侍郎,加平章事,入政事堂。
朝堂上争的你死我活的众人顿时傻眼了。
随及,朝中的众人也和冯平一样,心里酸成柠檬。
虽然此次捷报听着声势浩大,五千对一万,以少胜多,可朝中重臣都是跟着皇帝打天下出身,谁不是身经百战,以少胜多简直和吃饭一样,而且对方还是契丹,这些年,上到皇帝,下到武将,大家谁揍契丹输过。
想当年,先帝(李存勖)可是用一万五硬刚耶律阿保机二十万大军,皇帝(李嗣源)更是屡次揍得契丹落荒而逃,就是各名将,也快把契丹当成刷战功的必修地了。
赵延寿这次的战功,在战功赫赫的重臣看来,还真上不得台面。
可谁让,人家是皇帝的亲女婿呢!
一众心里酸得冒酸水的重臣,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没想到更酸的还在后面,没两月,李嗣源又以赵延寿为武将,不适做宰相,升枢密副使范延光为枢密使,然后迁赵延寿为枢密副使。
众人看着短短几月赵延寿就从一个区区上将军完成三级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枢密副使,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娶皇帝的女儿就是好啊!
只是很快,众人就不酸了,甚至同情起赵延寿来。
这一切,还要从秦王李从荣说起。
当初何泽在皇帝李嗣源病重时威逼皇帝立秦王李从荣为储君虽然引起了李嗣源的极大不满,甚至连李从荣也迁怒了,可李从荣毕竟是李嗣源的亲儿子,还是长子,李嗣源哪怕心里不服老也知道自己终究年纪大了,该考虑储君了,所以事后没半年,李嗣源就加封了儿子为河东节度使,长兴元年,又加封李从荣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给了兵权,甚至还给儿子加了一个响亮的名头——天下兵马大元帅。
所以如今李从荣虽然还没被立太子,可朝堂上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从荣是铁板钉钉的储君,下一任皇帝。
对于下一任皇帝,众大臣态度自然很明确,那就是:
得好好巴结!
秦王李从荣无论在哪,那都是前呼后拥,献媚者不计其数。
李从荣本就不是什么谨慎之人,性子又素来狂妄,被众人这么一捧,更是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平时行为做事更是嚣张跋扈起来。
本来李从荣嚣张点,最多也就算他个人行为,可偏偏这两年李嗣源年纪大了,经常生病,也开始认真考虑立太子的事,就和冯道商量,觉得得让儿子进中枢学学如何治理国家,好立太子。
李嗣源既然透了话,冯道和李嗣源关系不错,倒也尽心,就带几个宰相按唐时惯例在朝堂奏请,请册封李从荣为中书令,进政事堂,熟悉政务,并且为了给李嗣源面子,冯道还特地奏请上朝时李从荣站在诸位宰相之前,算是替秦王李从荣造势。
冯道可是两朝元老,又是首相,还多次监国,开天成、长兴盛世,别说皇子,就是太子,冯道都不必如此,所以冯道此举一出,李从荣果然顺当的进了政事堂,开始正式听政。
按理说有皇帝亲爹李嗣源的偏爱,有宰相冯道的大力扶持,李从荣可谓历朝最轻松的皇长子,只要能谦逊的呆个一年,做做样子,太子之位也肯定跑不了,可偏偏,李从荣字典中就没“谦逊”二字。
李嗣源让李从荣进中枢是来学习治国之道的,而李从荣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众人:
他进中枢却是来得罪人的。
李从荣进政事堂的第一天,就和两个枢密使吵起来了。
吵起来的原因很简单,纯粹是李从荣看范延光和赵延寿不顺眼,枢密使和宰相商量政事时,李从荣故意阴阳怪气嘲讽范延光和赵延寿。
然后就在冯道、刘昫、李愚目瞪口呆中,三人杠起来了。
最后,政事堂两位枢密使和李从荣不欢而散。
事后冯道才打听到,李从荣看范延光不顺眼是因为死去的安重诲,安重诲昔日和李嗣源私交甚好,李从荣和李从厚从小是跟着安重诲长大的,安重诲后来又一心帮李从荣,所以在李从荣对安重诲非常尊重,而范延光斗倒了安重诲,李从荣自然看范延光不顺眼。
至于赵延寿,李从荣和妹妹兴平公主不睦,自然也看妹夫不顺眼。
冯道得知后简直一口血怄在心里,身为皇子,居然全凭义气用事,只因看着不顺眼,就和枢密使在政事堂大吵,如此成何体统。
冯道刚要找个时间私下劝诫李从荣一下,结果还没等他有空,一个消息传来:
李从荣下朝时和石敬瑭打起来了!
冯道赶忙打听一下,李从荣和石敬瑭关系也不好,据说和妹妹永宁公主不睦。
冯道:……
除了宫里刚出生那个吃奶的小公主,李从荣就这两个妹妹吧,居然没一个关系好。
更让冯道崩溃的还在后面,除了和枢密使吵架、和妹夫打架,李从荣居然还鞭打朝臣。
李从荣是武将,又掌兵权,还有皇子亲卫,出入不少亲卫,对于看不顺眼的朝臣,李从荣常常一鞭子就甩上去了。
吵架归吵架,打架归打架,可这鞭打朝臣,这事就大发。
冯道刚忙请来李从荣,劝诫一二。
李从荣对冯道倒是难得有些尊重,只是对冯道的劝诫,却不以为然,他是皇子,马上就是太子,朝臣不过是他家臣子,看不顺眼打一两个又怎么了。
冯道很想说看不顺眼打一两个确实不是大事,可你看谁都不顺眼,见一个打一个就是大事!
可惜看李从荣满不在乎的样子,冯道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劝诫无果,冯道只能闭嘴。
事后冯道倒是想请李嗣源管教一下儿子,可偏偏李嗣源这两年身体不好,御医已经明确说皇帝不能大喜大悲,更不能生气,冯道进宫几次看着李嗣源都在卧床休养,最近更是又病了,冯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敢□□帝。
冯道如此,朝中重臣也是如此,谁都知道皇帝近来身体不好,已经久不上朝,更是不能生气,所以谁都不敢去说,怕气着皇帝。
一时间,秦王李从荣更是嚣张。
这一下可苦了朝中众臣,每次从家里出门时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路上和衙门中碰到秦王,更怕自己一不小心让秦王看着不顺眼,被赏两鞭子。
离李从荣较远的群臣尚且如此,天天和李从荣不得不见面的范延光赵延寿石敬瑭、几个宰相和李从荣的一些下属就更难熬了。
范延光、赵延寿两个枢密使甚至熬不住了,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外放。
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么!
于是,范延光和赵延寿一起进宫,请求辞去枢密使之位。
宫里
李嗣源这两日又病了,正躺在船上休养,听到范延光和赵延寿求见,还挺高兴有人来看他的,结果等两人一进来,说明来意,李嗣源顿时伤心了。
“两位爱卿可是觉得朕老了,要舍朕而去?”
李嗣源这两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经常生病,常常有些悲春伤秋,觉得自己老了,让人嫌弃,所以一听两个枢密使要走,还以为嫌弃自己。
范延光赵延寿顿时被吓了一跳,可又不敢说是被秦王逼得,只好一个劲说自己才干不足,不能胜任,才想辞去枢密使一职。
两人言辞恳切处,甚至数次哽咽。
可就是这样,恋旧的李嗣源还是没准,两人只好憋着一肚子委屈,又回枢密院接着干活。
只是有秦王李从荣在,两人在枢密院又怎么能呆得住,两人只好再另辟蹊径的想办法。
很快,范延光花钱买通了宫里的王淑妃花见羞,花见羞枕头风一吹,没两天,范延光的调令下来,出范延光为成德节度,范延光把枢密院往赵延寿那一丢,立刻脚底抹滑出了京城。
赵延寿见范延光走了,也坐不住了,回家找了自己媳妇兴平公主,过了两天,赵延寿调令也下来了,赵延寿立刻带着公主去了汴州做了宣武节度使。
石敬瑭一看这两个跑了,也忙回去找自己媳妇,很快,一纸调令,石敬瑭出镇河东,石敬瑭立马辞别岳父岳母,也带着媳妇去了河东做河东节度使。
有了这三人带头,朝中众臣顿时看到了避祸的新方法,一时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朝中众臣纷纷想办法外放出京。
政事堂
冯道看着手中吏部呈上来的外放名单,叹了口气,提笔写了个“准”字。
刘昫和李愚在旁边,刘昫看着名单和李愚嘀咕,“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往年外放一年都不一定有一批。”
李愚嗤笑,“往年?往年谁要外放都哭死了,可今年,走不了的才哭呢!”
刘昫摇头,“大唐素来京官尊,外官贱,外放如同断仕途,想不到因为秦王,这外放竟然吃香起来,听说如今下面的官员,谁若外放,皆喜笑颜开,谁若留京,皆如丧考妣。”
李愚撇撇嘴,“我要不是宰相,我也早走门路外放了。”
冯道抬头,瞥了两人一眼,“你俩很闲?”
刘昫李愚顿时缩头,忙拿起公务开始处理。
冯道却看着手中的名单,摸摸下巴,自言自语:“本相任宰相已经六年了,按照大唐惯例,宰相可出镇藩镇,本相是不是也该按惯例出镇一下?”
刘昫李愚顿时面色聚变,齐齐抱大腿:
“相爷,使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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