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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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钦柔手执印有京兆府官印的铭玉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大理寺审判室时,听到的便是如下回话。

“回殿下,微臣并不认识此人。”

她微微驻足,眼底飞速划过一抹凝重,随后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什么异样,仪态大方到了主位正下方俯身道,“微臣连宋,见过太子殿下。”

如此熟悉的声线,楚昭珩愣了愣,晶亮的黑眸准确无误落在宋钦柔白皙如雪的容颜上。

褪去男儿伪装,脸上未施粉黛,鬓边额发随风轻舞,一袭浅杏窄袖束腰长衫,分明柔弱

弱的外形,却透着一股格外坚韧的英气。

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最让楚昭珩惊诧的,是宋钦柔那张与他记忆中的母妃,太过相似的容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他内心再惊涛骇浪,也明白眼下不是问话的时机,只能压下心中悸动、朝宋钦柔淡淡颔首示意不必多礼的同时,把注意力放在许尝道身上。

“将你方才所说,当着秦院丞的面再说一遍。”

看向许久未见的楚昭珩,小小年纪不仅长得好看,骨子里还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度,忽然有些后悔给他定的年纪太小。

以致于梁帝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总会因为年龄被外戚党各种限制,连带让顾望瑾都没法好好做真正想做的。

“回殿下,”寂静许久,宋钦柔才听兀自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的许尝道答话,不过几天未见,声线沧桑程度,仿佛老了几十岁,“属下所作所为,不过是嫌那两人碍眼罢了。”

他的表情很淡落,不复宋钦柔第一次见他的孤高清傲,只有端正不屈的脊背,支撑住身为昔日御赵将军的最后一丝尊严。

注意到明显松了口气的秦敬泽,宋钦柔忽然有些哀惋。

睿智如许尝道,和傅易澜一样,年少不受家族重视,孤身闯入军营,一人从血海尸山中爬出来,本以为余生一帆风顺。

奈何功高盖主,出息了的傅易澜,有整个傅家做背景,梁帝再嫉恨也不敢随意给傅易澜下绊子,他却不同。

没有任何背景的他,直接被梁帝丢到大理寺,跟在碌碌无为的章素后面,做一些出力不讨好、净得罪权贵的事。

眼下不用猜,能被牵扯到这件灭口原告的案件里,少不了傅易澜的推波助澜。

“碍眼?”楚昭珩抿唇重复了这两个关键字,目色凌厉,一一扫过他的浑身上下,“你既说碍眼,不知她们如何碍了你的眼?”

“无故,想杀便杀。”许尝道的语速很慢,在这空荡的审问室里,与身后的火把一同随风摇曳。

“……大胆!”楚昭珩忽然发力,重重拍了一下桌案,连刚匆匆从温柔乡赶到门口的章素都震得一个激灵。

反观许尝道,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再次垂眸沉默。

“微臣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哪怕再不情愿在放假的好日子、因为这个多事的许尝道被迫来办案,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储君,官袍加身的章素只能颤颤巍巍跪地叩拜。

“起罢。”楚昭珩扫了他一眼,后者如蒙大赦,哆嗦着身子,愣是没敢把怨愤的目色投向许尝道。

“你既身为大理寺寺正,当谨记大梁律令,何须无故对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

女子?宋钦柔稍作思躇,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了。

对于楚昭珩的质问,许尝道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结局,一如既往平静,“殿下,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别说楚昭珩的眉目再次拧紧,就是旁观的宋钦柔都想打他。

这么嚣张的话,真以为自己说出来就能拽成二八五、顺顺利利让傅易澜给他脱罪吗?

“许尝道,太子殿下发问,你好好回答便是,弄成这副不情不愿的鬼样子,真以为大梁律令会放过你吗?”这个时候需要上场痛斥的,非章素莫属。

然而许尝道看都没看他。

章寺卿:“……”

“太子殿下,此时微臣实属冤枉。”沉寂了片刻,秦敬泽暗暗发力,并不尖锐的指甲却能深入掌心,掩盖住慌乱,迎头皮直视楚昭珩。

“微臣不过一介贡院院丞,怎会与寺正大人有接触?”秦敬泽收回对宋钦柔的探视,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何况罪人已认是他随性所为,确实与微臣无关。”

只要他死咬住不认,一切脏水都别想往他身上泼!

还好他早有准备,一直让心腹在暗处随侍,一旦出了意外,第一时间便可进宫向娘娘求助。

我呸,宋钦柔心里的小人,忍不住朝他丢去一记大大的白眼。

翻脸不认人,给自己申辩脱罪的速度倒是比谁都快,你真以为这次会逃脱吗?那你可就想太多了。

“太子殿下,”她上前一步,面色平和道,“既然秦院丞也在,微臣早年也有一疑,想禀明太子殿下为秦院丞正名。”

正名?她会有这么好的心思?

秦敬泽眯了眯眼,只觉恢复女装后的宋钦柔,容貌气度看似熟悉,实则总有哪里不对劲。

成功引起秦敬泽不适的宋钦柔,以为把许尝道拉出去顶罪就万无一失、高枕无忧了吗?

想都别想,今天要是不彻底收拾你,真当其他人都好欺负啊。

秦敬泽蠢就蠢在,一时情急让许尝道对连婳连惜动手,却忽略了容涣玉早已安排好人手,营造出一副无力插手大理寺的假象,就等他乖乖往里面跳呢。

结果这个在作恶之路顺风顺水、以为扳倒顾望瑾和容涣玉也不过如此简单的傻叉,真就轻而易举上钩了。

思及此,宋钦柔挑了楚昭珩的视线盲区,很不客气瞪了秦敬泽一眼。

“何事直说便是。”就算没有这张让楚昭珩深觉过分熟悉和亲切的脸,他会很有耐心给她一个叙述的机会。

谁让太子殿下一出生,就有了成为一代九州贤君的命格呢?

“听闻两位遇害未遂的女子被太子殿下所救,性命暂且保住,不过人尚在昏迷之中。”宋钦柔一开头这堆话,成功让秦敬泽提高了警惕。

这死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秦大人可别这么看着我啊,”宋钦柔故作夸张的后退一步,咬唇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您这样子眼神,着实让下官一阵后怕,与曾经那个保护我和家姐的大哥哥实在不符。”

“前侍与秦院丞熟知?”对于楚昭珩的满分阅读理解能力,宋钦柔表示很满意,“微臣是陵州人士,恰好秦大人也是。”

这次秦敬泽学聪明了,只管避开众人,才把尖锐如针的目色往宋钦柔身上刺。

“微臣能有今日,多亏秦院丞当初的提点呢,”宋钦柔直奔气死对方的目的,莞尔一笑,一副感恩戴德到极致的表情。

“若非秦院丞告诉微臣可以男装参加科考,只怕微臣眼下早已嫁人平庸了解半生了。”

她说的坦坦荡荡,脸不泛红心跳不加速,仿佛真在夸赞秦敬泽此举有多良善正直,不过在场哪一个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劲头?

把他们纷纷变了脸色的反应尽收眼底,宋钦柔很满意自己的说话艺术有了进步,抿唇还有心思朝秦敬泽拱手一礼,“曾经大人让家中长姐赠药,阴差阳错坚定连宋来尚宁的心意,此生莫不敢忘。”

秦敬泽差点一口郁气哽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极了。

“连前侍这话什么意思?”他把抵死不认的原则贯彻到底,颇为难以置信:

“本官与你们三姐妹相识并不错,但男女授受不亲,是为圣贤之教义,本官科考前勤于习书、为官后忠于职务,几乎不曾与前侍相见,又何来劝话一说?”

“至于赠药,更是莫须有!”他顿了顿,似是又惊又怒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与前侍不敢说有恩有情,至少无仇无怨,前侍又何须这般诬陷我?”

他是陵州人,连宋也是陵州人,这点无法否认,也不能否认。

那么抵死不认的,就是宋钦柔后面说的这些了。

“大人,在下不过陈述了过往事实,您为何这么着急撇清责任?”宋钦柔狠掐了一把掌心,把眼眶憋的通红,“翻脸不认人便罢了,不过请太子殿下明鉴,微臣绝不曾说谎。”

就知道秦敬泽肯定不要脸到装失忆,宋钦柔也转变策略。

他不要脸,那她就更不要脸,看谁又能比谁更无耻。

“你可有证据?”准确来说,楚昭珩现在能坐在这里,本就受了自家老师的指示,所以孰是孰非早已了然于心。

为了有凭有据让秦敬泽永世不能翻身,折断傅家在朝堂最尖利的一道爪牙,他只能忍住不耐,协助宋钦柔走完流程。

“有证人,”宋钦柔点点头,乖顺把目光落在副位有些昏昏欲睡的章素身上,“章寺卿大人,不知您可还记得,当日状告秦院丞始乱终弃、甚至还杀人灭口的两位妇人?”

妇人?

秦敬泽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许尝道,脊背处没来由一阵渗凉。

……看这个废物的反应,简直和傅易澜一模一样。

一根筋转不过弯,非要坚持那套可笑的人道理论,愣是不肯为了大业利索出手!

也不想想,那些蝼蚁本就该死!

如果蝼蚁不死,最后倒霉的可就是他们!

蠢货!

早知他应该亲自出手……这一刻,秦敬泽前所未有想把这些不中用的棋子全碎尸万段、方可出了他心口的恶气。

“……自、自然,”莫名被点到的章素有一瞬间的迷茫,然而对上楚昭珩稚嫩却深沉的探究目色,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截,“来、来人,把那两个贱妇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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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寺卿就是来搞笑的hhh

宋宋也是有身份的人

晚安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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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贪官的求生日常(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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