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10
食人魔用剪刀剪碎了受害者的左腿裤管,用手术刀从上面活生生切下了一片肉,接着装模作样放进了干净的白盘子里。
大概是担心猎物的惨叫太叨扰进食,又或许是不想亨利说出一些令人心神动摇的话来。食人魔封住了骗子的嘴巴,惨叫声被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亨利疼得脑门直冒冷汗,他确实怕疼,怕的不得了。
双手痉挛徒劳地做出爪形,带动铁链哗哗地响,成了留声机美妙乐律的一种伴奏。
亨利在喉咙口哀鸣,在极度痛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个虚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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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威尼斯水上艺术节上,最开始,他不过是想去骗一笔,毕竟艺术节上除了艺术家,最多的就是那些不缺钱又追求品味的暴发户了。
作为贵族后裔,亨利有着良好的审美品味,他本人就是小提琴演奏专家,也善于作画,他只是没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毕竟骗人来钱更快更有成就感。
他伪造的那几幅名家画作都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偶尔他也会上街头拉两首曲子作为调剂。于是,那一天,他就遇到了另一个站在街头,手里拿着管风琴的西装旅人。
旅人已经不再年轻,他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容貌,只露出了微白的胡子,冷漠的嘴角不带任何表情,尽管看不清上半张脸,但亨利就是知道,旅人在注视自己。
“你也是街头表演家?”亨利试图摆出那副骗子的温柔儒雅嘴脸,这招百试百灵。
但旅人不为所动,只是凝视了他片刻。
然后,那位古怪的旅人便自顾自地演奏起手风琴来——瞬间,一股让人耳膜欲裂的噪音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草,他到底是怎么演奏出这种旋律来的?亨利有些傻眼,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等着旅人演奏结束,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笑容,努力找出一个婉转合适的形容来:“非常……有个性的旋律,独一无二。”
突然,亨利看到那个一直毫无表情的嘴角竟然弯了起来,尽管只有很小的弧度,但对方确实在笑。
我说………他对自己的艺术水平……竟然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但那一刹那,亨利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拉琴时稚嫩的模样,当他被亲戚嘲笑时,是如何羞涩委屈地躲进母亲背后,他对这位漂泊的异域旅人有了一丝同病相怜。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币,能从一个骗子手里拿到钱,哪怕只是一杯饮料钱,都足够令人惊讶了。
威尼斯有不少街头表演者,他们或是生活拮据,或是渴望被人发现赏识,总之都过得不太好。不管金额多少,总也算是一种肯定和鼓励。
“印象深刻的演奏,这是你应得的,感谢你的演出。”骗子把钱递了过去,毕竟旅人没把帽子放在地上,让行人们投币。
旅人依旧透过帽檐在凝视他,最终,他伸出手接过了纸币,他们的指尖在纸张下一触而过。
冰冷、恐惧、疯狂和呓语!
就像一个超星在大脑中爆.炸,他跌落在地上,在恍惚中看到了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疯狂涌动、充满了整个潮湿阴冷街道的触手上,它们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自己的喉咙里传来他无法理解的不似人类的嚎叫,他会死在这里,在被搅成浆糊神智中,亨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而旅人也不再是那一套西装革履的正常模样,对方身上蔓延出的气息,让人类无法理解和思考,他像一只被按住等待剥皮的小动物一样,不敢去看那些触手,疯狂在大脑中涌动。
他试图抓住眼前的那一缕黄衣,但穿过手掌的是更加细密、粘稠而恶心的触手,他下意识地往上看去,顺着暗黄破烂的衣摆往上,一个金属光泽的吊坠半边图形落在眼中,继续往上——
从脑后探出的触手猛地收紧,勒住了他的眼睛,亨利的视线陷入一阵黑暗。
他昏了过去,但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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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只腿也被割得仅剩下白骨,被打了止血针的亨利有些迷茫,他已经不再叫嚷和动弹了,生命和灵魂的双重损伤,让他有种大脑空白的呆傻感。
幻觉中的身影越发明显,他感到有什么在催促自己上路,踏上永不回头的冥府。他仿佛看到了双眼中燃烧着青白火焰的白骨马,它们喷出了焦灼的阴火鼻息,还有坐在马车前的黑袍车夫,从衣摆出留下死尸的恶臭脓浆。
突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外面响起,惊得食人魔都跳了起来。
在失血过多的眩晕中,亨利看到有人冲了进来,然后食人魔和工作人员都飞了出去。
“妈的干,不是这条路,说,你为什么要乱带路,你是想坑害我吗?!”某个生机勃勃的人嚣张地踩着脚下的工作人员。
对方委屈地哀嚎道:“不,不是——”你自己特么是个路盲啊!被迫害妄想症敢不敢别那么严重!
安迪这才注意到铁床上还绑了个活着的受害者呢,之前几个房间都是各种死法的死人,被倒吊着割喉的,掀起你的头盖骨的,还有做成人彘装花瓶里的……
他试图把铁床上的皮带扣解开,不过手心里汗出多了打滑,好几次都碰到了亨利可怖的伤口。
“哎,我说,老哥,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得那么惨的?”侦探试图分散注意力,好让他别那么疼。
亨利滴着冷汗看着新来的男人,被碰到伤处而抽了抽眼角,看向来人的表情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应该是救你的……吧。”
嗯,那个句尾语气词就很灵性。
亨利差点被逗乐了,他浑身都因为伤势过重而发抖,除非能立刻得到医疗救援,否则还是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人只要有机会活,谁又想死呢?之前他不怕死是一回事,但现在有了希望,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配合地放松身体——
侦探终于把束缚都解开了,他看着受害者的惨状,脑中巨量的知识像海水一样翻来倒去,他根本抓不住关键信息,之前都是随机挑中哪个用哪个。
所以说,再多的智慧灌输给一个憨憨,都是没有卵用的。
不行,这个不是救人的。换脸皮术,这都什么血刺拉忽的玩意儿?召唤血仆役术,看着挺好,等等,竟然要那么多尸体和鲜血作为媒介吗?等等,我一开始要找什么来着?
亨利虚弱地哼了一声,他的眼前已经出现幻影了,那个抬着棺材的马车,两匹骨瘦嶙峋的死亡马匹,坐在上面的尸体车夫,这是属于他的葬礼吗?
但随即,他的伤口又被新来的男人抓了一下,巨大的痛楚让他叫了出来,神智也清晰了那么半分。他无语地抬头,却看到男人震惊的表情。
而他看向的地方,正是毫无阻碍穿过墙壁的灵车和车夫,等等,他也看的到这个幻影吗?
“操。”亨利听见男人咬牙骂道,低声说了一个奇怪的名词:“哈斯塔。”
安迪猛地转向奄奄一息的人,差点拎着他的脖子摇晃起来,问问这位老哥,都是黄王信徒,为什么你能把自己搞成这样,看看人家金丝雀汉默,你不觉得羞愧吗?
还有,他今天见外神旧日的频率是不是太密集了一点?
这难道就是犹格说的惊喜?呵呵,他真是快高兴死了呢。
黄衣之王哈斯塔,一个喜欢拿灵车带走信徒灵魂的奇葩。早知道受害者时黄王信徒,他都不一定会费那么大力气救他。
在罗尔拉德时候,金丝雀做的那些破事,他也可还记着呢。
“你说什么?”亨利疑惑的眼神不似作假,这并不像一个狂信徒的表现,要换做汉默之类的人,此刻说不定都喜上眉梢,让安迪早点滚蛋别碍事了。
“你不知道,那祂为什么会派遣灵车……”安迪的话停顿住了,等等,他好像想起来了,在克系原著中,哈斯塔经常强买强卖,看中了就直接灵车拉走。
他同情地低下头,带着无限怜悯:这倒霉孩子,不会之前被看中了,之后又被人抓到这里虐杀吧?很好,这种倒霉程度,完全可以和警官先生凑一个组合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侦探扶住受害者,指着越发靠近的灵车问道:“你确定真的不知道这个?”
亨利虚弱地摇头,但很坚定。
“你想活着?”安迪抿唇又问,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受害者再次点头,眼神中透出对生的渴望,就像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股光芒让侦探根本无法松手抛下他。
该死的,侦探咒骂道,要是之前当没看见也就算了。
可他走进来了,他看到了对方,和对方说了话,为对方解开了束缚,给了这个可怜的家伙活下去的那一点希望……难道,他要再把这种希望亲手敲碎吗?
他只是想苟到寿终正寝啊!为什么就那么难啊!!
侦探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成功在海量知识中翻到了一个现在能用的。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神父的模样,对方开玩笑般的话语又在耳边想起:“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总要去做的。以后你要做了调查员,也会碰到这种时候,你自己做决定吧。只是,安迪……”
“我们,是神秘恐怖世界和普通人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所以说,他讨厌那个狗神父!
侦探骂骂咧咧,银白光芒随着手指的动作而洒落辉光,就像碎银一般,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象征“门”的神秘学符号,同时喉头微动,发出古奥诡异的音节。
算了,不就是黄衣之王吗?
他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们都已经得罪了奈亚子,他又招上了犹格,再多一个哈斯塔,也是债多了不愁,这种事情习惯了就……谁特么能习惯啊,淦!
在灵车死尸的眼前,安迪抱着亨利直接穿过时空之门,抵达了队友所在的位置,也就是最开始那个神秘学的地下交易市场。
神父等人正在一个私人房间里,态度严肃地和半躺在沙发上的男子交涉什么。
“无论如何,也是我的人在你场子不见了,斯坦。”
长相斯文精致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双腿自然放松,上下交叠,眉梢挑起,瞬间多了一些锋利的攻击性:“准确来说,他是在传送过程中不见的,艾尔,不是我的场子。”
他修长分明的手指摊开,做出无奈的动作:“何况他还是个新手,也许是被通道外的怪物诱惑,或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你也知道,时空传送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你确定?”神父的声音已然彻底冷下去了,圣子般的面容露出嘲讽的冷笑。
“冷静一点,艾尔,不必动气,我已经让手下去排查魔法阵和通道了。”男人起身,穿着英式马甲很好地勾出他的腰身,即便没有刻意为之,也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他给神父倒了一点像黄金似的蜜酒,凑近了艾尔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不希望……”他的镜片突然闪烁了一下,斯坦整个人的气息突然警惕,像一只被侵占了地盘的猫科猎食者。
他猛地扭过头——
“砰!”安迪带着亨利摔在了他昂贵的地毯上。
地下交易行老板沉默了片刻,推了推眼镜,平静道:“古代波斯帝国的手工地毯,两千万美元。”
神父在看到小伙伴安然无恙后露出的笑脸,瞬间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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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我要窒息了,克系神浓度过高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为什么老围着我们打转?
*神父:……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斯坦:……草,我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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