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伊芙丽亚注视了面前的紫发魔族一会儿，抿着的唇才渐渐松开。
“我明白了。”少女的睫毛颤了颤，澄澈如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沾染上了点笑意。
沐浴在月光下的女魔王身姿绰约，明明弯起的唇角里带了些孩子般狡黠的意味，却又不失矜贵与庄严。
“请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我。”伊芙丽亚张开了唇瓣，缓缓开口说道，温和的目光落在面前半跪着的魔族身上，“菲尼克斯。”
……
这位年轻的副官所知道的比伊芙丽亚想象得还要多上许多。
金发少女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开始一路走向了萎靡不振，讨厌的瞌睡虫使得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殿下是一个月后从圣歇尔火山上离开的，那时候北方的大部分魔族都已赶到了山脚下，等待殿下的到来。在那个时候，孤山的矮人们便已为殿下打造好了王宫，我们用太阳石与路过的人类商队交换了不少物资。”
相较起眼皮子打架的伊芙丽亚，深感重任的菲尼克斯看上去倒是没有一点睡意，他讲述事情的时候条理清晰、事无巨细。
“在那以后的不久，魔王维金也降生了，他执意与殿下一较高下。殿下与他的比试持续了两天一夜，甚至惊动了栖息在森林里的精灵，但最后还是以殿下的胜利告终。”
“……等、等等。”
由于困意，伊芙丽亚的反射弧颇有像那条安安分分地陷入沉睡的黄金龙靠近的趋势，她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菲尼克斯究竟说了点什么。
金发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惊愕将她眼中星星点点的睡意扫得一干二净。
她和魔王维金交过手？
那个书中记载的沉溺于黑魔法，曾将自己的副官亲手杀死，却是四位魔王最魔力最强大的魔王？
伊芙丽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皱着眉头，迟疑地开口道，“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沉溺于黑魔法吗？”
“是。”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应道，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伊芙丽亚，“您记得那位魔王使用黑魔法的事吗？”
伊芙丽亚：……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倒是记得自己的同僚走上了歪门邪路这件事似乎的确有点奇怪。
金发少女轻咳了一声，“只是直觉而已。”
这位女魔王不论说什么，她忠诚的副官都不会心存任何疑虑之心。
就比如现在，紫发魔族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顺便再一次发动了“不愧是殿下”的眼神攻击。
伊芙丽亚尴尬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北魔王城就是在这个时候成立的？”
“是。”
说到这里的菲尼克斯唇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他的眉宇里是掩藏不住的骄傲。伊芙丽亚心想，若是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也一定地愉快地在身后摇来摇去了。
“这一带的魔族本就在静观以待。亲眼目睹了殿下的实力的他们，在殿下与那位年轻的魔王一战后，便前来向殿下宣誓了效忠。那时候的殿下对于统领魔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是便将领地交予比试选出来的各个领主来管辖。”
伊芙丽亚想了想，觉得以前身为魔王的“伊芙丽亚”也是心大。
金发少女撑着下巴随口调侃道，“你也参与那场比试了么，菲尼克斯？”
“当然了。”菲尼克斯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伊芙丽亚着实有些吃惊。
也就是说菲尼克斯一开始并不想做“魔王伊芙丽亚”的副官的吗？
啊，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个头衔听起来还没有“领主”炫酷，工作又繁多。
伊芙丽亚一想起刚才走来书房的路上，听见些女魔族窃窃私语道“菲尼克斯大人正在重新布置殿下的寝宫”就心情复杂。
魔族们一向好斗，而不同于城堡外成天斗来斗去的魔族，菲尼克斯每天却要做这样多无聊又枯燥的琐事……
伊芙丽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可是下一秒菲尼克斯所说的话却推翻了她所有的臆想。
“毕竟第一名可以得到殿下的亲手嘉奖。”菲尼克斯说得理直气壮。
什么领主，他才不稀罕。
当时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的菲尼克斯前一秒还在幸福地从伊芙丽亚手中接过第一名的象征，下一秒就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着本应归他管辖的各族魔族，冰冷的眼神里就差写着[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不会离开殿下身边的]了。
当然，期间也有不长眼的以为他会接受领主的头衔而离开魔王城，便自告奋勇想要当伊芙丽亚的副官的家伙。
菲尼克斯对此显露出了身为一个优秀的魔王副官的大度。
也就是一魔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让地狱犬跟在他们的后面，让他们爬着回去忏悔自己的过错而已。
有奇怪的地方吗？没有啊。
菲尼克斯现在想想，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罚得太轻了。
以至于上次举行会议的时候，被他打断了一条腿的家伙还死性不改地会议上，用他那双眼睛时不时地偷瞄殿下。
那时候的菲尼克斯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剑柄，寻思着这眼睛还是不要了算了吧。
反正强大的魔族没了眼睛在战斗里也不会落于下风。要是那家伙一不小心被其他魔族打死了，那就是因为他太弱了——哦，那就更不应该在殿下面前出现了。
菲尼克斯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要不是那时候的伊芙丽亚交给了他更为重要的任务，他就真的打算动手了。
伊芙丽亚当然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菲尼克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的，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不，魔，果然都很任性。
要换做是她，她早就拍拍屁股逍遥自在地率领一群人种田去了。
说不定还会有人给她上供点好吃的，手都不用自己动。
啊，这简直就是她的人生目标。
“在这之后，就爆发了魔王间的战役吗？”伊芙丽亚收回了心思，她瞄了一眼窗外的沉沉暮色，开始迅速地切入了正题。
菲尼克斯的目光随着伊芙丽亚的话一沉，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是。那次的战役，我们损失了不少兵力。在那位大人陨落之后，那时其他的三位魔王本来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
菲尼克斯阴恻恻的眼神落在了伊芙丽亚抱着的变成人形的黄金龙身上。
大概是感受到了极不友好的目光，这头黄金龙即便在睡梦里，也本能地往伊芙丽亚怀里缩了缩。
这个动作使得菲尼克斯恨不得把目光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好把它大卸八块才能解愤。
“要不是这头愚蠢的龙突然将战场搅得一团糟，殿下现在已经统治了整片奥斯罗尼克大陆了。”
菲尼克斯冷哼了一声这么说道。
那时已精通黑魔法而变得异常强大的魔王维金，因为曾经的第五魔王墨格拉陨落时的诅咒而变得虚弱非常；魔王雷斯卡从来不懂得收敛魔力，早在一开始便耗尽了大半力气。
至于剩下的魔王艾布特，菲尼克斯都懒得一提。
毕竟他觉得他菜，那就是菜。
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伊芙丽亚比起艾布特还要菜。
过去的伊芙丽亚也许还能懒洋洋地坐在王座上不动声色地吊着艾布特打，现在的她只能默默祈祷艾布特看不穿她的威胁，沉寂一段时间不要来找她的麻烦。
伊芙丽亚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将她卷进这个世界的人未免也太过看得起她。
“我封印这家伙前，它没有说什么吗？”伊芙丽亚没有低头看向黄金龙，但菲尼克斯也能轻而易举地明白她的意思。
紫发魔族微微摇了摇头，“那时候的它说的是龙语，没有魔族能听懂。”
虽然觉得菲尼克斯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但听到这样的话的伊芙丽亚仍是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在此之前，它的举动倒是有些奇怪。”菲尼克斯垂下眼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好像是对什么都很愤怒，尤其是对殿下您。”
伊芙丽亚一顿，暗暗记下这条线索。
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后，伊芙丽亚正打算准备好措辞，再细细地追究几句，就听见自己的副官看了一眼窗外的暮色后变得有些严肃起来的声音。
“您该去休息了，殿下。”
伊芙丽亚对此不甚在意，“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晚睡。”
这倒不是假的。
毕竟每到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快要被一堆数字烦得头秃的伊芙丽亚便会开启昼夜颠倒的抱佛脚生活。
“这怎么行。”菲尼克斯一脸的不赞同，神色认真又严肃，“您明天早上还要与人类的贵族见面，这对您的身体不好。”
伊芙丽亚：……原来还有这种事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伊芙丽亚迷茫的表情，菲尼克斯反应过来，“您也忘了这个吗？”
伊芙丽亚尴尬地点了点头。
紫发魔族恍然，他皱起的眉头还未松开，似是在喃喃自语，“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伊芙丽亚觉得他下一句马上就是[既然不重要，要是殿下觉得麻烦就推掉也无所谓]。
魔王魔王，好歹也带了一个王字，伊芙丽亚觉得要是为了睡懒觉推掉的话也显得未免过于昏庸任性。
“会面照常就是。”她这么对着菲尼克斯说道。
菲尼克斯抬眼看她，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才垂下手向她行礼，“是，那明天早上我会将牛顿大人带到议事厅。”
过度惊吓使得伊芙丽亚差一点就把手中的黄金龙给扔了出去。
这熟悉的名字曾在物理学里衍生开了无数的东西，支配了伊芙丽亚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这一天，伊芙丽亚终于又记起了被物理支配的恐惧。
她忍不住提高了音调，近乎是尖叫出声。
“你说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