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闻人夜的精神问题可以慢慢来,有江折柳在,没关系。但他身上的道种副作用却不能再拖了。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对方受伤流血。

但杀戮道种的副作用这么强烈,也是因为他的心境走偏,才影响得如此严重。这两个问题说起来互相牵扯纠缠,都差不多,应该一同解决才对。

“按你的形容,这不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么。”余烬年单手敲着桌面,“也许在他眼中,你和返生之前并无什么不同,只是病情好转的区别。”

江折柳所想也是如此,但他暂且没有想出扭转这一现状的方法。

两人四目相对,研究了许久,也都没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来。

江折柳手上的书看到一半,上面的剧情进行到正黄的时候,充满了大片在晋江不可描述的内容。两人交流无果,只能转而顺着聊了聊读书感想。

“这个叫什么?”余烬年伸头过去扫了一眼,发觉这是一本旧书,“八十年前的版。难为你书签还放得这么好。”

“小魔王不动我的东西。”江折柳言简意赅,“你们也不动。”

别人哪有动的机会,在闻人夜眼皮子底下碰江折柳的东西,和捋虎须有什么区别。

余烬年感叹道:“让人家刚开荤就禁欲,太难为人了。不过……”

他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转而看向江折柳,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梭巡一遍,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搞颜色的东西,过了半晌才道:“若是你身体不好,他必然不肯碰你。”

江折柳平淡颔首,等他的后话。

“你看闻人夜眼下的状况,要是走不出来,是不是往后的半辈子都够呛了。”

江折柳没想到这一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书,又看了一眼余烬年,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余烬年露出一个笑容,“要是让闻人夜跟你做点什么,他亲自体验一番,自然就能知道你没有病得要死,幻觉也能减轻……”

好家伙,真是对他豁得出去,张嘴就这么凶残。

江折柳沉默半晌,在不是特别清晰的回忆里想了一下跟小魔王的那次,只记得躺了几天没下床,别的印象倒不是很清晰。

至于双方的技术……算了,太丢人了,还是别提。

可能器大活烂也是魔族的种族天赋吧。

“你真不愧是风月行当里的熟手。”江折柳瞥他一眼,“连想出来的办法都是这样的。”

“但我觉得也许有效果。”余烬年反倒很兴奋,“要是真的能扭转他的想法,就算我不修佛,也觉得是功德无量。”

江折柳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书换了一本,把柜子底下压着的那本双修秘典拿上来,语调淡漠平静地道:“我才是功德无量。”

他顿了一顿。

“可以试试。”

眼下既然都束手无策,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他如今身体虽好些,但怎么说也不可能强迫得了小魔王的。

“只要你愿意试就行了。”余烬年搓了搓手,仿佛终于来到了他擅长的领域,他这么多年来被各种打击,憋在魔界都要憋出病了。

医圣阁下从储物戒里往外掏东西,瓶瓶罐罐地摆了一排,高兴地跟江前辈介绍了很久该怎么用,却听到对方冷不丁地道:“你和二少爷用什么?”

二少爷说得是王墨玄。他睡得太久了,把小哑巴的名字忘了,只模糊地记得他的身份。

余烬年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调侃自己的。他也没有什么风评,毫不顾忌地拍了拍桌面,笑眯眯地道:“都用。前辈都试试,说不定哪一个魔尊大人就喜欢。然后让他天天围着你转,别的不说,至少能收敛杀性,最好还要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是什么鬼话,这种事没听说过能修身养性的。

江折柳没有理他,转而问道:“常乾跟我说,王文远在荆山殿下的水牢里……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是该杀的。”余烬年道,“只不过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他还是执迷不悟,说有本事让你死而复生亲手杀了他。”

江折柳听得皱眉。

“他不相信你能活过来。但明净禅师见到他时,却跟他说你有复生的转机。”余烬年指了指脑子,“他这里不好使,比闻人夜还不好使,他们两个不好使的撞见了,就这样了。”

……留着他……交流病情?

江折柳无言以对,只得叹了口气,道:“打赌我会不会活过来?”

“也不算吧。”余烬年道,“闻人夜一直也没觉得你死了,他就是憋着这口气,所以一直没动手。”

他病情还挺严重的,没人敢过去劝。久而久之,就把那人留到了现在。

“明净禅师受过他的胁迫。”这是常乾说过的,江折柳记在了心里,“禅师没有什么想法吗?”

“禅师比较超脱,人家毕竟是佛修。六根清净。”余烬年回想了一下,道,“兰若寺把继承人丢了一回,现在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而且禅师也对王文远的项上人头没有什么念头,他甚至觉得这人挺可怜的。”

江折柳点了点头,思索道:“那我去看一眼。”

余烬年诧异抬眸,听到对方下一句话。

“怎么说,不能让小魔王输了。”

医圣阁下无语凝噎,心想好好好知道了,为了恋人变幼稚,为什么只有江前辈在的时候他也能被秀到?

————

荆山殿下的水牢是临时搭建的,以前并没有这种东西。

江折柳只能在小魔王离开时出门。他身边跟着魔族的两位将领,红衣挎剑、不停话痨的释冰痕,还有戴着面具,长袍背刀的公仪颜。

这两位对着死而复生的魔后大人,小心程度几乎不下于他们尊主。两位眼巴巴地一路跟了下去,一男一女,气势十足,跟雌雄双煞似的。

石阶旋转式地下放,壁上没有烛火。

江折柳拿着一盏灯,从漆黑的石阶上慢慢走下来,停在了旁边的高台上,见到了一片冰冷的水,和水中铺展开的锁链。

这里有些冷。公仪颜默不作声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月白色的外披给他拢到肩头,然后顺理成章地接过他手里的灯。

一旁的释冰痕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只能见到同僚毫无表情的鹰隼面具。

在魔后身边,好像魔族都能触发这种“让我照顾他”的奇怪buff,即便心里明白这是尊主的人,但也克制不住。

释冰痕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没再有其他动作。他转过视线,盯着锁链中央的那个人形。

说是人形,其实说成一片模糊的影子更恰切。那个人沉在水里,只能见到伤痕累累的手背。

但魔族并没有人光顾这里,这些都是他自残的痕迹。

江折柳立在石台上,沉默地注视了许久,才开口道:“王阁主。”

锁链颤动了一下,从水中露出一双遍布着红血丝的眼眸。

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奇特、扭曲、恐怖,带着一丝病态的感觉,像是见到了什么摧毁他人生的东西。

很快,这种视线开始畏惧,开始惶恐,仓促地避开,四处流窜移动,经历了一种古怪的不安,最后却又牢牢地钉回了他身上。

嘶哑的声音响起。

“江折柳。”

“嗯。”被称呼全名的人平淡应对,“暌违日久。”

“的确暌违得太久了。”王文远嘶哑地笑了两声,讲话听起来不像有病的样子。“但我不想见到你,我想你死。”

这里确实有点冷。江折柳伸手朝掌心里吹了口气,搓了搓手指,问了一句。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呢。”

“我们也能算得上是往日无怨吗?”王文远问。

他沉进水里,看不出面容。但身体上的损伤其实并不大,只是长久的囚困,让他对光线变得极度敏感。

“不然呢。”江折柳淡淡地道,“让你把对自己无能的愤怒,逃避式地转嫁到我身上,也能怪我吗?”

王文远不说话了。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眸,似乎在质疑自己的占卜之术,但却在看到对方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松懈感。他既觉得挫败恼火,却又猛地松开了脑海中上满的丝弦、拧紧的锁扣。

江折柳果然有绝处逢生的契机,那个小和尚一直不说的缘故,也许便在于此。

何所似是一个恶劣的人,他不喜欢王文远在小和尚身上弄出的伤痕。在跟他日久天长的“合作”之中,不断地催发他的怒火,勾动他对于江折柳的恨意,将他父亲的陨落说成江折柳的过错。

不过这正好契合了王文远的内心所想,在他的心中,这位江前辈一直都是杀他血亲的罪魁,他顺着一条路走到了黑,直到那个鬼修似笑非笑地告诉他事实。

不,那不是事实。他陷入了与闻人夜同一种的焦虑中。他不相信。

自欺欺人,却抵不过昼夜不停的思索和深究。

“连你的愤怒,我也不能理解。”江折柳望着他道,“你对亲人的理解,仅限于对自己提供好处的亲人么?对于碍眼的、挡路的、不能受益的人,就不是亲人,而把他当成你脚边的狗。”

余烬年跟二少爷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

他看着水面的那双眼睛。

王文远也在无声地盯着他,直到他猛地移开了视线,四周的锁链哗啦地乱响,水底发出撞击的声音,随后,鲜红的血液在寒潭中蔓延。

江折柳神情不变,看着他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躯体。

他能想象到在这无尽的寂静和冰冷中,对方有多么漫长多么充沛的思考时间,但就是这种长久的思考,才让他的情绪越来越崩溃,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冷静解决问题的能力。

江折柳等到他平静下来,才开口道:“在你的预测中,闻人夜是什么样的?”

对方一开始没出声,他等了很久,才听到王文远沙哑变调的声音。

“他也会死。”

江折柳静默地凝望着他,交错揉搓的指尖慢慢停下。

“你看他的状态,像是能寿与天齐的样子吗?”他嘲笑道,“金仙之路何等艰难,合道一途上,死过多少正道修士,连你重修之后能否成功都不一定,他一只满身血债的魔,还想登临至高之位,简直痴人说梦。”

“不知道是他先被杀戮道种吞掉,发疯血尽而亡,还是能等到天劫临身,灰飞烟灭。”

水波一层层的漾开。

他盯着江折柳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令人发笑的表情来,但他一路仔细观察,也没能从他的脸庞上看出特别的神色,在失望之余不忘补道:“看来魔尊真是痴心错付,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

江折柳将略有些发凉的手指蜷缩地收回掌心,没入袖中,抬眸看向他,心平气和地道:“你的卦象不准。”

王文远猛地被激怒了,却还说不出话来反驳。

“既然你这么说了。”江折柳道,“那他一定平安无事。”

他不愿意再与眼前这个人交流了,即便此刻对方的脑子还没有特别不好使,但跟这种本身就极端的人交谈,总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

江折柳转过身,在离开的前一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不是什么名贵的器具,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而已。

他抬起手,扔到了水面中央,看着匕首沉下水中。

“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看到了。”江折柳道,“别折磨自己了,你心里早就明白,我才是对的。”

“天机阁的心法里会有走火入魔的倾向,你修炼到如今,不会没有察觉到。你只是再强迫自己恨我而已,来支撑你这么多年的极端信念。”他的声音很好听,在地下带出一点回响,“如果当日我不动手,天机阁这个名字,在第二日就会身败名裂,人人猜疑。你是我的晚辈,你很聪明,我以为你能懂得。”

他转过身,离开了石台。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嘶喊,水面泛起一阵阵的波纹。

江折柳没有再回头,而是一直回到了荆山殿。他跟释冰痕、公仪颜两人道了句谢,正要将公仪颜手中的灯接过来,就见到两只大魔警惕且尊敬地看向他身后,各自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嗯?

江折柳还未转身,就被一双手臂蛮不讲理地横抱起来,把他抱得稳稳的,小魔王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来。

“你怎么出去了?”

他非常不满,极其恼火,特别自责,语气里都是强烈的恼怒。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回去睡觉,魔界风很大的。”

闻人夜伸手拢了一下他的披风系带,眉宇锁得死紧,连看向释冰痕和公仪颜的目光都杀气腾腾的。

这人现在只能让着。江折柳自诩成熟,能屈能伸,便顺着他道:“那你抱我进去。”

小魔王听了这句话,才稍微地和缓了一点情绪。他转过身抱着江折柳进入殿中,绕过屏风,将他重新放回到床榻上。

殿内点着灯烛,光影摇曳。

“你可不可以别乱跑。你身体这么差,自己还不当回事。”闻人夜开启了碎碎念,看起来还是非常不高兴,“要是碰到哪儿了怎么办,要是你太累了又好久都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低下身,给恋人把靴子脱了,刚想站起身,就被对方环住了脖颈。

小魔王怕扯到他的手,没有离开,而是由着小柳树拉着自己衣领,慢慢地凑了过来。

他的眼眸如星一样。

“过来。”江折柳低声道,“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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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你也有被强取豪夺的一天!

小魔王(迷茫):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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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儿上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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