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1991
十个叮嘱
哈利的暑假在翩然而来的那封魔法信件送到他手里时戛然而止,然而那封信仅仅几秒钟后就被弗农德思礼撕成碎片。
他被禁足了,紧接着,雪花一样的入学通知信由数不清的猫头鹰源源不断地送进房子里。
哈利并不担心西弗勒斯,他们早已约定在哈利上了霍格沃茨后的每个假期都要从学校回来见一次面,因为时间差不知道会在何时重新运转,他们约定每天都要在树洞里等,或者留信。
七月滑入尾巴,德思礼一家终于不堪那些猫头鹰的骚扰,带着哈利搬了出去,他们就停在坐落于海边一块巨大礁石上的小屋里。
在哪儿住对于哈利来说自然没什么所谓,就算是睡觉的地方从碗橱换到破地板。
午夜,将到十二点,他的十一岁生日近在眼前,可哈利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数着秒针去祝自己生日快乐,他完全被另外的东西占据心神,仿佛那个丰富多彩的霍格沃茨正在向他遥遥招手。哈利枕着手臂想1971年的冬天,想西弗勒斯捏着枯草的手指。
年长一些的男孩只是摊开手掌,那根干燥的死草竟然扭动着柔软的身体立了起来,随后倒在西弗勒斯手心里,两端扭动,自己同自己打着结,很快变成一只扇动“翅膀”的小鸟,飞向哈利的头顶。
“换你来。”西弗勒斯从一片拨开覆雪的地上揪起另一根枯草递给哈利。
“我要怎么做?”哈利手足无措地接过它。
“赋予它魔力。”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解释,“想象你自己的一部分延伸出去。”
哈利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根草,让它躺在自己手心,用力张开五指,憋得满脸通红。
“唔——!”
西弗勒斯一脸嫌弃地瞥着他:“我觉得你不是在释放魔力,而是马上要‘排出’其他的什么东西。”
几根青色的血管在哈利脑门下面若隐若现。
“我在——”
周围仿佛吹起一阵微不可查的风,却连那片轻飘飘地枯草尖都没吹动,只有西弗勒斯搭在脸边的几根发丝轻轻晃了晃。
“努力了——”
那阵风陡然加大,那根可怜巴巴的小草在大风中摇晃着。
“啪”地一声,不知是哪里的爆响,有一团一团细碎的雪块从两人头顶掉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见那棵在秋天便掉光叶子,变得光秃秃的大树,由下到上冒出整整一树冠油绿的叶子,好似春天终于到了,他们舒展枝条渐次发芽。
最开始的噼啪响声,似乎就是那些初生的绿叶一同顶破树皮破芽而出的声音,他们汇聚在一起,终于发出能被人耳察觉到的响动。
本来由小面包一样的雪覆盖着的,那些空无一物的枝条上,被茂盛的新叶占去了位置,雪就这样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哈利张大嘴巴,看着满树的叶子同蝴蝶抖动翅膀一般忽闪忽闪,又像那棵曾经卧在西弗勒斯手里的那棵枯草一样,自己同自己打结,紧接着,这些叶子都变作枝头上绿色的鸟。
它们聚成只有盛夏才能看到的茂密绿荫,妆点周围雪白的冬景,在盘虬的枝杈上微微晃动,发出同样只有暖和时才能听见的,树叶摩擦的沙沙轻响。
下一秒,所有的‘鸟’都拍打翅膀飞了起来,在天空中排成燕子群似的阵型,扑朔朔地飞了起来,像一股烟又像一阵雾,同背景灰扑扑的天空一起,映在哈利翠绿色的瞳仁里。
“这是——我做的?老天……这可真是……棒极了。”哈利轻声说,他觉得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忘了这震撼的一幕,天空、枝桠、大片大片略起翅膀的鸟,它就经由自己的视网膜,刻进了脑子里。
等那些鸟四散着飞远以后,西弗勒斯才张了张嘴,把目光重新移到哈利手心中那根依旧毫无动静的枯草上,干巴巴地开口:“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哈利红着脸颊申辩:“你不能要求我一次就做到这个。”
“我现在确认你是个精力无限神经大条的格兰芬多了。”西弗勒斯笃定。
“我要为此道谢吗!”哈利气呼呼地说。
西弗勒斯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托在哈利摊开的手背下面,他的手心暖烘烘的,仿佛有一股热气隔着手背上细小绒毛的距离传给哈利。
“你使错了力。”西弗勒斯说,“不是足够强大的魔力就行了。”
“——还需要。”
“——精准的控制。”
哈利回忆大树下的情景,低着头喃喃自语,手心中那根从1971年带回来的草颤巍巍地抖了几下,与此同时,哈利借着窗外暴风雨来时闪电发出的光发现屋子里轻一些的东西都飘了起来,甚至包括哈利放在床边的运动鞋。
“精准、精准,哈利,集中注意力——”他死死盯住自己的掌心,想象西弗勒斯握住他手背时的感觉,暖和、包容——
周围飘起的东西缓缓落地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沉闷的雨声隔着窗户噼啪作响,和达力在他身边沙发上打呼噜的声音,那棵草把自己折成一只翅膀看起来有些毛病的鸟,歪七扭八地飞了起来。
哈利盯着它无声地咧起嘴,他成功了,他像西弗勒斯曾做过的那样用手心托起一只枯草变成的鸟——
“轰!”
惊雷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利吓了一跳,那只本来就飞得费劲的魔法鸟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大概是有人在砸门,哈利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轰!!”这声音更大了,门板在屋内微弱的火光下震起木屑和灰尘,似乎快要被外面的人敲破了。
“谁在那!”弗农姨夫被惊醒,他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抱着一根长条状的东西,“我警告你——我有qiang!”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门板从门框里脱了出来,“轰”地一声向内砸在地板上,正好拍在那只跌落在地上的魔法鸟上,哈利呻/吟一声,他已经可以想象可怜的鸟被拍得扁扁的样子。
还来不及悼念,哈利抬起头,看见尘土和木屑飞扬间,门框那头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是一个彪形大汉,足足比门框还要高大许多,他伸出一只脚踏在倒在地上的破门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
哈利缩了缩脖子,似乎还能听见木板底下有什么东西发出小小的,委屈巴巴的一声——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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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开始走岔,然而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仅仅过去了一周,甚至哈利的暑假还没过完。哈利却知道,西弗勒斯的时间应该已经走远了,因为他后来再也没有从树洞口看见另一个男孩的脑袋。
1991年暑假的最后一个月,哈利过得很舒心,德思礼不敢再把他关进碗橱,而是把他安置在房子里最小的那个房间,那里还有他的魔杖、校服、书本,以及一只雪鸮,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哈利真想把这一切都分享给西弗勒斯。
包括他的父母。
一切都清楚了,海格——那个毛茸茸的巨人,在海边小屋里气愤地给哈利讲述波特夫妇打败伏地魔的壮举。
两人在树洞猜想得没有错,和西弗勒斯同年,被他厌恶和喜欢着的两个人,就是哈利的父母,如假包换的。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见过莉莉伊万斯,在荡起的秋千上,那个有一头火红长发,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的小女孩儿,幼小的身躯里饱含生机,而在海格的描述中,她却已经死去多年了。
“伏地魔……”哈利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是说如果。哈利这样想着,心脏砰砰直跳,如果说那个树洞可以另他回到过去,回到哈利自己还未出生,父母还未死去的年代,他是不是可以做什么——
“就像是有人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哈利的耳边仿佛回响起西弗勒斯的声音,“却同时为我们做出了限制。”
哈利懊恼地把枕头盖在脸上,身下的木板床在他粗暴地动作下嘎吱作响。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可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要把伏地魔约到树洞边和他打一架?鉴于,哈利知道了自己在魔法界响亮的名头——活下来的男孩儿。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认识他,唯独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这感觉很糟,却不会比受达力欺负更糟。
哈利转了个身,发觉自己又开始思念西弗勒斯——如果他在,一定能将这些理清楚。
时间仿佛是指缝间溜走的金色飞贼,转眼就到了八月底,哈利要去霍格沃茨了,这让他兴奋不已。
给西弗勒斯的留信已经变成了九封,哈利把他们统统塞进洞底树根盘虬的夹缝里,期望就算下次他们再错过,也能互相了解对方遇到的事情。
就像西弗勒斯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哈利穿过第九和第十站台的检票口,来到人声鼎沸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登上火车,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城市被甩在身后,窗户外面出现大片大片的农场和麦田,哈利知道这或许也是西弗勒斯曾看过的景色,即使他们中间隔了二十年。
火车开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的火车才悠悠到站。
哈利坐过西弗勒斯告诉过他的没有马拉着的马车,乘船渡过一个湖,终于站在城堡的大门口。
真正的霍格沃茨比西弗勒斯的描述更加宏伟高大,它看起来已经在这儿矗立了很久,城堡很旧,却被保护得很好。哈利看着它只是觉得亲切,好像自己在西弗勒斯的讲述中也已经在这里上了一年学,他不是不远万里来一个陌生地,而是回了家。
哈利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雪地里,西弗勒斯领着他向未知何处的目的地走去,年长一些的男孩儿在雪地上踩出一个脚印,而哈利就跟在他的后面,在那个脚印上踩出一个小一些的。
哈利在一点点走着西弗勒斯走过的路,这种想法让哈利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一年级新生,麦格教授。”海格说。
“时间正好,海格,把他们交给我吧。”门口站着的那个,带着高高尖帽子的女巫看看怀表这样说着,她看起来严肃极了,哈利猜测她的课一定很不好过。
麦格教授推开大门,一群小萝卜头呼呼啦啦涌进城堡里,停在门厅里听她说着注意事项。
“我们要考试?弗雷德和我说那玩意儿对身体伤害很大。”罗恩——火车上新认识的朋友惴惴不安地对他说。
“嗯——我猜不是。”因为西弗勒斯完全没有对他提起这茬,甚至没说让他对此准备准备,那就一定是个完全没有难度的事情。
门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像是很多人在另一边大声讨论,很快,大厅的门打开了,他们被领进一个很大的餐厅,高高的天花板上被施了魔法,在数不清漂浮着的蜡烛的映照下,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夜晚天空。
仿佛一个被打开的罩子,那些讨论的嗡嗡声变得清晰了,所有新生排成一队走在四张桌子最中间的走道——这是四个学院分别吃饭的长桌,西弗勒斯和他说过。
礼堂最尽头,也就是离门口最远的地方也横着摆放一条长桌,那是教授的位置,但哈利此时显然没有任何四处乱看的意思,他只是盯着前面男孩的头发,紧紧跟着队伍走。
“我听说今年哈利波特也会来?”哈利听见长桌上某些嗡嗡声。
“对,没错儿,我猜是那个茶色头发的——”
“或许是那个走在最前面的?”
“看不太清,谁知道有没有那道疤——”
哈利低着头晃了晃脑袋,把自己额头上的闪电型伤疤盖在头发下面——真该死,西弗勒斯不知道这个。
很快队伍停下了,他们被要求站在礼堂的最前面,面对四张长桌,他们的面前最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四角凳,凳子上放着一只看起来破旧不堪又满是灰尘的尖帽子。
这可真是一只神奇的帽子,从上面裂开一条像是嘴巴一样的缝,紧接着帽子自己唱起了歌儿。哈利觉得有趣极了,直到第一个新生被要求坐在凳子上戴上那只脏兮兮的帽子——
“赫奇帕奇!”
它在为新生分院!
哈利惊讶,他从没想过原来是靠这样的方式进行分院,他还以为会是个性格测试或是什么别的。
怪不得西弗勒斯对此不愿多说——哈利忍不住嘴角上扬,他一定花了很大功夫才让自己不对那只脏兮兮的帽子——也许二十年前还没有那么脏,做出鄙夷嘲讽嫌弃这一类的表情,以防止成为霍格沃茨历史上第一个还没分院就被丢出去的学生。
西弗勒斯臭着一张脸戴着那顶帽子坐在四角凳上,这场景想想就让哈利觉得好笑,可还没笑几秒,他开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老天,自从进入城堡以后哈利已经笑太多次了,如果西弗勒斯知道,一定会骂他不要太得意忘形。
“哈利波特!”有人在叫他。
身后的罗恩疯狂推他的后背,哈利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向那个四角凳走去。
霎时间,数不清的视线凝视在他身上,台下的嗡嗡声更大了。哈利没有抬头向下看那几百张看过来的脸,他只觉得自己要被几近凝实的视线烧透了。
哈利忙不迭地坐下来戴上那顶帽子。
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难。非常难。看得出很有勇气。心地也不坏。有天分,哦,我的天哪,不错——你有急于证明自己的强烈愿望,那么,很有意思……我该把你分到哪里去呢”
哈利听出这是分院帽的声音,和刚刚唱歌儿的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他在心里想:“或许……格兰芬多?”
“不去斯莱特林?”那个细小的声音说,“你能成大器,你知道,在你一念之间,斯莱特林能帮助你走向辉煌,这毫无疑问——”
哈利想起西弗勒斯一遍一遍在他耳朵边叨叨:“你一定是个格兰芬多”、“我现在确认你是个格兰芬多了”……
“拿定主意了?”分院帽在耳边问。
哈利大吃一惊:“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接着分院帽高声宣布:“那么——格兰芬多!”
礼堂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罗恩的双胞胎哥哥大声喊着:“我们有波特了!我们有波特了!”好像波特是什么稀世宝贝。
哈利撇了撇嘴,把分院帽从脑袋上摘了下来——虽然其实没有什么,但他总觉得也许分院帽认同了西弗勒斯的说法,说他是个神经大条不好好动脑的小傻蛋。
哈利在几乎吵破穹顶的欢呼声中坐在了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在玻西不断拍打他肩膀的同时放松下来,哈利终于有时间向教授席看去,海格坐在离他最近的角落,察觉到他的目光,海格冲他竖起大拇指,哈利报以咧嘴一笑。
最中间坐着哈利曾在巧克力蛙的卡片上见过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正在偷吃餐前小点心。紧接着,哈利又认出了他曾见过的奇——
老天?!
哈利瞪大眼睛向奇洛旁边那个同样也在看着他的黑发男人望去,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袍子,最后一颗扣子系到苍白的喉咙顶,消瘦的脸颊旁边垂着两片帘子一样的黑发。
那人有一个比常人都要大的鹰钩鼻,以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黑色眼睛,而让最让哈利激动不已的,是他眉心那条深深的,如同刻上去一般的皱纹。
这是西弗勒斯!他一定是西弗勒斯!
哈利几乎遏制不住自己想要冲那人大喊大叫的冲动,用值得好好夸赞三天三夜的理智把屁/股稳稳落在凳子上,只是扬起脸,冲远处的西弗勒斯咧开嘴,笑得几乎要将他的后槽牙也一并给那人展示出来。
西弗勒斯!哈利在心中大喊,是你吗?你在霍格沃茨等我?
远处的斯内普也在瞪着他,却在哈利露出笑容的一瞬间紧紧拧起眉毛,中间刻痕一般的皱纹更深了,那双黑眼睛里的厌恶几乎满溢而出,下一秒,男人转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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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部分描述来自原著化用。
大嘎能看出来区分吧,大ss是斯内普,小ss是西弗勒斯,天知道我之前有多少次习惯性写斯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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