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5章
漱口完毕,口气清新,严诗诗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精气神,红扑扑的脸蛋上又有了笑容。
见状,萧青青松了一口气,心下自动为女儿方才“泪盈于睫,摇头不言”的小可怜样找了个理由——嘴里有气味,女儿难为情不愿见人呢。
萧青青笑了,爱怜地拂过女儿的小脑瓜,才六岁大,就懂得难为情了。
一见娘亲的表情,严诗诗便知方才的演戏过关了,娘亲丝毫没怀疑有诈。
不错,不错,既喷了严萱萱一脸,又酸死了大伯母的老腰,首战告捷呀!六岁大的严诗诗抿嘴笑得更乐呵了,牵住娘亲的手晃一晃,撒娇似的仰头催道:“娘,咱们快去拜见祖母吧。”瞧瞧,多有孝心的好孩子,自个身子刚好呢,就惦记上祖母了。
萧青青立马点头道好。
世子夫人朱氏被严诗诗折磨得够呛,一把老腰酸得要死,心里窝火死了,恨不得立马躺下,三五个婢女推拿一番才好。面对萧青青这个皇家郡主,却还得打起精神,满面陪笑的说话。
不过想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会对萧青青产生怎样的心情震荡,世子夫人朱氏面上的笑容陡然真心了八分,笑呵呵拉了萧青青的手,道:
“二弟妹啊,今儿个真是不凑巧,老太太领了三弟妹一家子去寺庙祈福了,要在山上歇一晚,明儿黄昏再回来了。”
还有什么比大老远归来,七年了,才带女儿回来一次,婆母却故意领了小辈出门不在家,更令儿媳妇难堪的吗?
自然没有了。
所以世子夫人朱氏期待极了萧青青的反应,就等着看萧青青吃瘪难受的表情呢。
看仔细了,待明儿婆母回来,世子夫人朱氏再假装无意凑上去说一嘴,说什么“婆母,您昨儿不在家,二弟妹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了……”你说,这样的话婆母听去了,能对萧青青有好印象?
婆媳之间,最经受不住挑拨离间。
却不想,萧青青脸上并未出现世子夫人朱氏期待的神情。
只见萧青青听了后,面上没有丝毫不愠,依旧笑若春风,温婉动人,好似没将其当做一回事似的,只蹲下身子搂了女儿,对上女儿水盈盈的桃花眼,柔声哄道:
“诗诗,你听到啦,你祖母呀去寺庙为你祖父和爹爹他们祈福去了,等明儿回来了,你再去祖母跟前亲近,可好?”
严诗诗可懂事了,望向宽容大度的娘亲,乖巧笑道:“好,女儿乖,祖母上山祈福肯定累,明儿回来了,女儿给祖母捏肩膀去。”这样乖巧懂事的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大伯母听的。
果真,世子夫人朱氏心头一噎。
见鬼了,想看的情景一点没看到,居然只看到了两个心胸无比宽广的母女,从她们身上没找到丝毫可以告状的地方。
真真是见鬼了。
随即,世子夫人朱氏想起点来什么,心头对萧青青“嗤”了一声,亏她还是皇家郡主出身呢,在婆婆面前姿态摆得如此低,被怠慢了,连生个气都不敢,怂。
真怂!
这么腹诽了两句,世子夫人朱氏突然觉得还是自个好,上头没有亲婆母压着,随时随地都能硬气。
朱氏的腹诽,萧青青是听不到的,不过就算听到了,萧青青也不认同。
不与婆母生气,是她萧青青修养好,而非怂。
在萧青青的理念里,该硬气的时候必须硬气,但是纠结于这种芝麻大的小事,那可不是硬气的表现,只是情商低而已。
这时严萱萱也洗干净了脸,望了过来,见萧青青丝毫不见预想中的不悦,她很是纳罕了几分,随即想明白了,这个萧青青怕是个作戏高手,心头不悦,面上一点不显,演技厉害呀。
思虑完毕,严萱萱凑到跟前来笑道:“二婶,诗诗妹妹,你们远道而来,马车劳顿,先回二房歇下,待明日祖母回来了,我再陪你们去荣安堂请安。”
祖父祖母住在荣安堂,祖父是大将军,常年镇守西南,不在家。
萧青青性子好,笑着点头应下,在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的陪同下,牵了女儿的小手回了二房院落。
~
世子夫人母女在二房厅堂略坐了坐,郎中来了给严诗诗把过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马车颠簸引起的呕吐,好好休息一夜就没事。见状,世子夫人母女又叮嘱严诗诗好好休息,便告辞走了。
她们走后,萧青青以困乏为由,遣散了丫鬟,歪靠在西窗下的美人榻上,打量起了女儿来。
严诗诗坐在圈椅里喝茶呢,猛不丁见娘亲打量自个好几眼,心头咯噔一下,握住茶盏的双手都不自在起来,完了,不会是聪明的娘亲还是察觉出她呕吐后的表现不大正常,在故意折磨大伯母一连捧了三杯漱口水,累得腰疼吧?
“娘,您总看我,做什么呀?”心底有鬼,严诗诗在娘亲的目光下,很是不自在,表面在撒娇,内心已是慌得一批。
严诗诗可没忘记,她娘亲虽然性子温柔,骨子里却是个很讲规矩的人,故意捉弄长辈,一旦东窗事发,铁定不会轻饶,罚跪和打手心必选一样。
严诗诗五岁那年,因为太过年幼,冲口而出顶撞了一个老婆婆,就被娘亲用小竹片打了二十下,手心都渗血了,疼了她大半个月。
真心有点怕。
就在严诗诗心底越来越慌,口中的茶水都品不出滋味来时,萧青青起身坐到女儿身边,柔声笑道:“诗诗,从凉亭回来的一路上,你为何总盯着娘直瞅?瞧你那神情,像是娘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你告诉娘,当时你在瞧什么?”
听到这话,严诗诗猛地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折磨大伯母的事东窗事发了呢。
搞了半日,娘亲是在好奇这个呀。
严诗诗立马不紧张了,仰起小脑袋,冲娘亲笑道:“娘,女儿只是在好奇,咱们千里迢迢回京,祖母却不在家,娘亲怎的就丁点都不生气呢?”
严诗诗记得,上一世祖母也是不在家,因着这件事,婆媳间有了第一次嫌隙。嫌隙这种事,有了开端,就会越来越大,后面婆媳关系越来越紧张,才会出现祖母怨怪娘亲没生儿子,在大伯母塞女人给爹爹时,祖母选择站队大伯母的事吧。
因此,严诗诗每每回忆上一世的事,都一心以为,娘亲心底是很介意祖母不在家的,可今日细细瞅去,惊奇了,竟在娘亲脸上没发现一丝一毫的愠色。
知道娘亲不是个善于伪装的,所以严诗诗只以为自己看差了,回来的路上,才多打量了娘亲好几眼。
呃,事实上,因为太过诧异,可能打量的不止好几眼,而是……几十眼?
萧青青见问,立马笑了,暖暖的手抚摸上女儿头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女儿,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咱们回京路上游山玩水,行程不定,你祖母又不知咱们今日到达,突然出门去寺庙祈福,也在情理之中啊。”
严诗诗听得出,娘亲说这话时,语气真诚,绝对不是哄骗她。
那严诗诗就更加奇怪了,既然娘亲是真的不介意,那上一世为何还因为“祖母不在家”的事,婆媳俩出现了嫌隙?
莫非,莫非……是大伯母和严萱萱在单纯的祖母跟前,瞎说了什么,导致祖母误会了娘亲?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思及此,严诗诗心内一个冷笑,大伯母朱氏,明日你若还敢像上一世那般挑拨离间,铁定让你好看!
~
话说,世子夫人朱氏和严萱萱从二房出来后,还走在花园里,朱氏就嘀咕起来了:
“萱萱啊,咱俩白费心机了,没想到那个郡主就是个怂得不行的货色,一点都不硬气!你瞧瞧,她七年了,才第一次带女儿回来,婆母故意不在家,她居然丁点怒气都没有!”
“你说,咱俩不是做无用功,又是什么?真真是瞎折腾了一通,白费了我口舌。”
严萱萱一听便知,娘亲指的是劝说老太太今日去寺庙祈福的事。
原本,老太太是不大乐意去的,毕竟这个月初才去过一次,最后被娘亲口舌生花一顿说,连做梦梦见观音娘娘,说是观音托梦,老太太今日去祈福,最旺子嗣,子孙后代里能出一位状元郎。
整个府里,只有严萱萱哥哥严蝈蝈一个在读学子,老太太不愿意得罪娘亲,才终于答应去了。
说到这里,就奇了,老太太怎么说都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啊,哪有怕得罪儿媳妇之说?
哪怕儿媳妇朱氏,是世子夫人,老太太理应也不该怕呀。
这个呀,还得从头娓娓道来,原来老太太不是国公爷的原配,只是个继室,只生下了严诗诗她爹。
府里的大爷是原配夫人所生,也是由大爷继承的世子之位。世子一脉,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京城多少人盯着老太太这个继母呢,若老太太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出身不大高的她铁定会被人喷死。
这孙少爷,严蝈蝈,是世子爷的独子,也是整个严国公府孙辈里唯一的孙子,你说,观音托梦,会出一位状元郎,指的可不就是严蝈蝈了吗?
事关原配的嫡孙,老太太这个继室想不去,都不行了,这才今日早早儿出门去寺庙祈福的。
“娘,要想挑拨他们二房的婆媳关系,简单得很啊,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说,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吗?”严萱萱挽着朱氏的胳膊,偏头眨了眨眼。
世子夫人朱氏先是没明白过来,后来猛地醒悟,直夸道:“还是萱萱你心思通透啊!”
可不是,就算萧青青得知婆母不在家,丝毫没生气,面上没有愠色又如何?只要明儿见到老太太,她们母女先将白的说成黑的,暗示老太太——萧青青面有怒色,不就结了。
难不成,老太太还有那厚皮脸,敢当面向萧青青求证?
量那老太太也没那个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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