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府衙门

第十一章 九府衙门

袁祯浑浑噩噩被扶起来,茫然注视着四周一地的尸体,嘴唇颤抖。

其余三人相互对视,其中一年长者狠拍了一下袁祯的脸颊。

“老三,若不想丧命,咱们现在就得跟上去!”

袁祯被他一掌打得清醒过来,看着亲如兄弟的同僚,又看看周围。

另一人握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老三,咱们得赶上去,否则谁知道那许昌顺会不会事后嫁祸?只要留得命在……”

是啊,只要留得命。

袁祯终于彻底清醒。今夜处处都是蹊跷,许昌顺明摆着心里有鬼,干得都是杀人灭口的勾当,他们这是上了贼船了!但就算是贼船,他们也不能中途跳下去,否则到时候不明不白成了替死鬼!

“大哥,”他看着消失在路尽头的骑兵队,“我担心咱们活不到回城。”

“所以我们才更要跟上去,”年长副使摇头:“他们至多往前再行二十里,那里是广通驿站,投宿者都有品级,给他再大的胆儿,他也不敢动手。约莫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二十里之间。我们跟上去,和他在同一条船上,他暂时还不会动手,要是我们掉头回城,等他回来,只怕我们五人都得死。”

“要是我们回去禀告赵同知此事——”他说了一半,也知道不可行。

如今看来,赵同知应当不与许昌顺一伙,但这也意味着赵同知手里无兵,一文弱书生又有何用?

袁祯实不甘心,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从西城门出去,绕道往沧州府去!”

年长副使叹气:“来不及了,不说守西门的是许昌顺的亲信,就算我们能出去,他一回来就定我们一个逃兵的罪,一样是个死。”

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半晌,老大抹了把脸:“从军十余载,不如田舍奴啊……”

四个人心情沉重地朝着一地尸体磕了头,这才上马去追大部队。

城外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并无人知晓,而这位年长副使的猜测却十分正确。秦凤池紧赶慢赶,也并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到达广通驿站。假如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探子,兴许此时已经被许昌顺从后头撵上,就地诛杀了。

官道旁是峰峦草树六百里,数千株槐柳疏林。秦凤池一身黑色夜行衣,高高地站在槐树上,头脸皆覆盖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俯视着二十米下方的道路,整个人贴在粗壮的树干上,与夜色树木融为一体。

在他眼皮底下,那支鬼怪一样的骑兵队伍疾驰而过,并没有察觉有一个人,正在一侧的茂密的森林里躲藏。

夜风迎面吹来,秦凤池微微吸气,身形一顿。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不知为何,秦凤池头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既不是秦松,也不是顾久娘,而是褚楼。

他很快驱散了这股莫名的念头。

褚楼此时应当被关在府城的监牢里,虽然可能受到惊吓,但性命无虞。比起褚楼,他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徒弟,秦松比他更早离开府城,正一路赶去广通驿站,与九府衙门的人会合;他更应该担心顾久娘,对方身为哨人,但没有受过太多训练,不知能否安全脱身;甚至于他自己,都还在野外躲避追杀,难道不值得忧虑?

秦凤池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东西,百无聊赖。他又想象了一下褚楼发现他失踪的反应,遗憾地发现由于他对褚楼了解不深,实在预料不到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是普通的生气,还是特别愤怒?

他回忆了一下几年前那次初见,琢磨片刻,觉得这么代入不大妥当。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比陈琛那些纨绔要好些,褚楼对他,总不至于是那种厌恶的愤怒吧?

再者说,褚楼还当他是“秦姑娘”,而对待一个姑娘,总是要更加宽容些的。

秦凤池不由勾起唇角,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恶趣味。

时间又过去了一炷香,前方终于再次有动静。

秦凤池一动不动,只轻轻嗅了嗅。

风中送来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浓烈,就好像刚发生过一场血战。

他目光微凝,直到官道上出现了一支穿着玄黑镶红边捕役服装的队伍出现,才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这支队伍整齐划一,很轻易就能数清楚,足有一千人。队伍中间裹挟着几百府军装扮的人,都用绳索前后串联捆缚,竟然是一炷香之前从这官道上过去的那支轻骑队。

秦凤池这才笑了,捏着手指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如同夜枭的声响。

队伍最前面骑黑马的男子高举起手,队伍立刻就停了下来。

这人一身红色窄袖曳撒,黑色腰带,头戴黑纱三山帽,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身姿挺拔健硕,浓眉凤眼,气质温醇。只见他右手持刀,左手勒住缰绳,腰上还横挎铁尺,这么一身装备,却仍有莫名的文人气。

正是九府衙门一把手,江湖人称活无常——赵义清。

赵无常却满身的疲惫,眉梢眼角都透着倦怠。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崖壁和茂密的森林,翻身下马,叹了口气。

“秦指挥使?”他一开口,嗓音甚为沙哑。

秦凤池这才纵身而下,如同一道青烟无声无息地落地。其余捕役虽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对方这神出鬼没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一步,可待他扯了覆面的头巾,众人都不由倒吸口气。

这传说中的鹰羽卫指挥使,身材颀长,面容端丽,一双桃花眼不笑也有情,貌若好女!这样的长相,不去仪鸾司充当皇帝仪仗,竟当起了鹰犬?

“赵统带,”秦凤池冷道,“你来晚了。”

赵义清不由苦笑,冲他拱了拱手:“赵某已是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才将将赶上。”他顿了顿,又道,“你那小徒弟险些被这帮人砍杀,我已将他安置在驿站,只怕得修养几日,才能缓过精神。”

秦凤池随意应了,从怀里掏了掏,掏出粗布包裹的几本账本丢给他。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赵义清解开包裹检查了一下,见确实都是私盐的账簿,一直紧皱的眉宇间总算松快了些。

他抬头对秦凤池笑道:“这回,我可欠你不小的人情。”

他们九府衙门这一年内从户部盐税缺漏查到地方十五路,派出了精干捕快不下千人,小鱼小虾捉了不少,总也抓不到大头。

好不容易查到天津府上头,却因为陈大年、何奉贤和许昌顺三人官商军勾结,把一府把持得铁桶一般,九府衙门前后折戟几波人都找不着确凿证据,再继续下去生怕打草惊蛇。他们九府衙门主刑狱缉盗,但举国最顶尖的密探却都在鹰羽卫,无奈之下只得向秦凤池求助。

“人情且不去说,这里抓了一个,”秦凤池冲捆起来的许昌顺点了点,“天津府里可还有两个呢。”

“赵某可顾不上了,这会儿最要紧是得送账本回京,”赵义清翻身上马,看向秦凤池,“我手下有个千户混进了天津府,缉捕令也在他那儿。”

他握住缰绳看向秦凤池,满脸歉意:“只好劳烦秦指挥使带着我这帮人再回去一趟,捉拿朝廷钦犯了。”

秦凤池眉头一挑:“你这是主动让功劳?”

赵义清疲倦一笑,无奈道:“何谈让字?没有秦指挥使的帮忙,赵某还迟迟无法交差。”他朝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今晚上,咱这帮人全都听您差遣,不必客气!”

捕役们闻言忙齐声道:“都听您的差遣!”

秦凤池冷冷看着他们,心里盘算一番:反正他本就打算要回去救人,这下多了一帮打手帮忙,正好省了他的事。怎么算他也不吃亏,便也不吭声了。

赵义清等了几秒,见秦凤池竟然没对他冷嘲热讽,也没反驳没拒绝,更没冲他拔刀丢暗器,不由大喜,感觉自己今日撞了大运,忙不迭转身就驾马溜了。

秦凤池目送自己的老对家远去,转头就看见剩下这帮捕快各个眼睛雪亮盯着他瞧,不由眉头蹙起,有点不快。捕快们一见他皱眉,就想到京里各种传说,背后悚然,忙站好了。

“谁是带队的?”他开口。

一捕快出队,冲他行礼:“属下龚千城,副千户。”

秦凤池点点头,走到那一群府兵跟前。

这帮人都被堵了嘴捆住胳膊,此时被围在中间,跪成一团。最前面一人就是许昌顺,最狼狈的也是他。许昌顺如丧家之犬垂着头跪着,发髻散乱,身上也糊满了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一言不发,别的士兵犹还想要求饶,他却只低着头跪在那里,雕刻似的。

秦凤池还没走到他跟前,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你们动刀了?”他问一旁的龚千城。

龚副千户点头又摇头,纠结道:“这……咱们也不知道算不算,也就是迎头撞上的时候拔了刀,但除了这许昌顺拼死抵抗,其余人都没怎么反抗就投降了。”他低头看着这些士兵,个个都眼神哀求地盯着他,心里十分不好受。

都是当人下属的,要是领头人走错道,手底下人都跟着遭殃,又能到哪儿去说理?

他指了指许昌顺后头跪着的四个人,其余府兵都围在这四人旁边:“这四人是许昌顺手底下四个副使,一开始就压着兵,都没有反抗。”

秦凤池看向这四个人,两人较为年轻,也就二十来岁,另外两人约莫三十多岁,从外表就能看出是经年的老军户。

这四人正是袁祯兄弟几个。

他们这四百人的轻骑一路疾奔,所幸再没遇上赶夜路的平民。距离广通驿站还有不到二里路,袁祯终于知道许昌顺要搜捕的人是谁……谁能猜到,对方竟是鹰羽卫的探子!

许昌顺两刀砍断了那探子座下马腿,看那探子摔了个七晕八素,才提着刀下马准备杀人。

袁祯一看那探子一身鹰羽卫的黑金曳撒,浑身都软了。鹰羽卫啊,那可是官家的耳目喉舌!是朝廷的鹰犬!

他那时竟是直接从马上飞扑下去,抱住了许昌顺的腿大喊:“大人!万万不可!这是鹰羽卫的探子,上可直奏天听,杀了他,那就是造反——!!”

许昌顺已是杀红了眼,一脚踹翻了他。什么鹰羽卫什么九府衙门,此时若不截杀了这探子销毁证据,到时候他全家老小就是个死!

其余府兵都悚然相对,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要是不阻止许昌顺,到时候朝廷一个造反的罪名下来,在场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袁祯爬起来,已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他想得明白,哪怕杀了许昌顺,再去认罪,也比任由许昌顺发疯明智。就算最后死他一个,在场这四百余人好歹能留条性命!

也就是赵义清带人来得及时,不然现场恐怕就会变成驻军内斗,袁祯也得背上谋杀上官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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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义清在我眼里约莫就是焦恩俊版本的展昭,而且不是9475的小猫,是后来亚视版的大猫,比起小猫的鲜活,更有种清隽雅正的气质。

越写怀念的泪水就越要从嘴角流出……

写得我都不想写主角了,没意思!哪有我们赵统带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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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奉旨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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