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入江府闲话谈
舒云宜躺在床上昏迷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破口大骂。
等她醒来开始养伤的时候,骂人声又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唠叨声。
“你这一天天的,早中晚三餐不拉地来我这里做什么。”舒云宜实在受不了了,开始赶人,“外面没生意了吗?”
玄明堂的少堂主玄子苓正襟危坐着,盯着人喝汤的眼神不动。
“生意本就不大好,还少了你这么一个神医,可不是要气死我了。”
“别人打你,你不会躲吗?”
“我家小黄不是人,但舒家一定就是狗了,沽名钓誉的狗。”
“依我看,你离开也好,本来待你就苛刻。”
“把你打成这样还要你去救人,骂他狗都是辱狗了。”
玄子苓一股子气撒到现在还没撒完,有空就在舒云宜面前碎碎念。
念了三日都不嫌烦的,一日三次带着三餐准时送达。
“小黄,你家主人真的好吵啊。”舒云宜喝完粥,撸着床边趴着的小黄狗。
小黄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心,甩了甩尾巴,趴下去不说话。
“啧,你这人就是烦。”
玄子苓气得直瞪眼:“对了,你哪找的丫鬟啊,个子也忒高了些,不过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叫她给你换药,那手打摆得我都看不下去了,然后给你煎个药还给我煎糊了,这就很见鬼了。”
舒云宜不解地看着他,无辜说道:“什么丫鬟,红袖没跟我出来啊。”
“就那个很高的粉衣丫鬟啊,很高很高的那个。”玄子苓比划着手势,重点强调高这个词。
“玄郎君在说我吗?”门口传来一个笑脸盈盈的声音,音色低沉,少了些柔媚却也多了点温柔。
背对着她的玄子苓突然抖了一下,听着这个含笑的声音,莫名觉得气短,摸了摸鼻子:“没有没有,药煎好了吗?”
“好了。”
舒云宜看到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女子五官深刻,眸色浅淡眼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粗布麻衣,木钗素髻,虽样式简单,但任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好一个异域美人。
“你是谁?”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是你丫鬟吗?”玄子苓撸着脚边的小黄,抬头惊叫。
两人惊疑的视线落在粉衣女子身上,那女子也不害怕,越发笑脸盈盈:“自然不是啊。”
她放下药碗,眉心微皱,脸上顿时多了丝愁苦之色。
“我名叫叶离情,本是剑南道人,为躲避战乱南下入了京都,想要找寻一个差事,却不料被坏人拐进江府,多谢三娘子,这才能平安逃出来。”
舒云宜和玄子苓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番说辞。
“那你可曾登记在册?”舒云宜勉强抽出一个重点问着。
登记在册的丫鬟仆役若是随意离府,轻者要受三十仗责,重者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还未来得及,府中也不知为何突然忙得很,到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士兵,没人管我,我这才借着三娘子跑出来的。”
叶娘子眉宇间笼着愁绪,水波流转,温柔似水,最是忧愁不过。
“那就算了,我看你个子高,力气大,很合适去抗药,不如就留下来抗草药吧。”玄子苓大大咧咧地说着。
叶娘子脸上笑容一僵。
“她一个娘子如何和外面的兄弟一起,我这几日身边缺个丫鬟,不如就跟在我身边。”舒云宜善解人意地解围着。
叶娘子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越发僵硬。
“郎君郎君,外面来了好多好多黑衣卫。”药铺的小工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他眼睛瞪得极大,两条腿抖得不行,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摔下去。
玄子苓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大惊失色。
“黑衣卫怎么来了,我可没有作奸犯科,窝藏罪犯,以上犯下,我可是良家妇男,不会来找我的吧。”
能出动黑衣卫那可都是灭满门的大罪。
玄明堂只是京都一个名不经张的药店,突然来了黑衣卫自然乱了起来。
“别怕,黑衣卫行事嚣张,无所顾忌,若是你真的犯事直接闯进来了,那会给你这么多时间叨叨,想必是冲着我来的,我随你走一趟。”
舒云宜掀开被子起身,对着叶娘子说道:“给我更衣。”
叶娘子大概是吓坏了,一张脸崩得像是拉满弦的弓,多一点力气就能崩断。
她同手同脚地上前,拿过衣架子上的衣服,慢吞吞地给人穿上。
那双修长白皙的双手落在舒云宜的腰间,那腰盈盈不堪一握,被衣裳细细地裹着,露出一丝弧度。
“没伺候过人吗?”
舒云宜被她突然环腰的动作吓了一跳,从深思中回神,看着叶娘子整个人动作僵硬,鼻息间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她原本紧张的心倏地一松。
“双手白皙略带薄茧,想必之前也是好人家的娘子。”
她随意一扫,笑说着,安慰着紧张的叶娘子。
“可会梳发?”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倒映在镜中的人。
叶娘子摇了摇头。
舒云宜也不强求,自己拿了个梳子,简单地挽了发髻。
“帮我提个药箱,以备不时之需。”她出门前特意嘱咐道。
叶娘子咬牙,只好提着药箱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玄明堂的外院站着的将军依旧是熟悉的番将军。
番将军高高伫立在庭院,好似一颗笔直的劲松,苍天而立。
黑色的铠甲被镀上一层盛夏的金光,白皮绿瞳的异样,异常高大的身形。
外院的下人早就被吓得躲起来。
“三娘子。”他敏锐地感觉到舒云宜的出现,扭头对着她竟然颇为友好地点点头。
舒云宜受宠若惊,越发觉得紧张,站在不远处不再上前。
“不知番将军今日又是为何而莱?”她强调一个又字。
番将军握剑,步步紧逼。
舒云宜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后退,直到撞到后面叶娘子怀中,这才堪堪停住脚步。
“小心。”
叶娘子轻轻松松提着巨大的药箱,顺手揽着她的腰,把人扶直,低声说道。
“三娘子不必紧张。”番将军站在一米远的地方,露出的一双深绿瞳孔格外深邃。
“你要做什么?”舒云宜色厉内荏地呵斥着。
番将军站在不远处,竟然弯了弯眉眼,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太傅有请。”
舒云宜不是是被他的笑吓到了,还是他的话,一时间呆愣在这里,呆呆地看着他。
“请。”番将军收了浑身煞气,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的模样。
“太傅找她做什么?”玄子苓挡在她面前,壮着胆子质问着。
番将军不笑的时候,眸中带冰,眉含煞气,冷淡地注视着人的时候,好似一把刀直冲你的心飞去,能把胆小的人吓得连做一月噩梦。
玄子苓不幸就是胆小的人,但还是勇敢地站在舒云宜面前,瞪着他。
“黑衣卫办事,闲杂人等走开。”他冷漠地说着。
两侧的黑衣卫立马一左一右把人强制抬走,轻轻松松,好似拎起一只小鸡。
“哎哎,你们怎么回事,私闯民宅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说话……呜呜呜。”
喋喋不休的玄子苓被一把长/枪堵住嘴,浑身扭成麻花也没挣脱开黑衣卫的桎梏。
妈/的好气!
玄子苓悲愤地看着舒云宜被人带走。
“那个是她的丫鬟啊,让她的丫鬟跟着她走啊。”他扭头突然看到叶娘子站在远处没动弹,连忙大声喊道。
黑衣卫果然是最是尽忠职守,带着浑身冒着冷气的叶娘子上了马车。
“别怕,你反正也没登记,江府不会有人发现的。”舒云宜见她脸色不好,细声细气地安慰着。
叶娘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来。
舒云宜五日三进江府,前两次都是浑浑噩噩,今日有了精神,打量一番后这才感叹江家奢华。
门匾上的江府二字,鎏金字体,硕大而耀眼,笔锋行云流水,肆意逍遥。
门口蹲坐着两个石狮子虎虎生威,气势非凡。
开门的还是柴叔,番将军被挡在门外,舒云宜只好独自一人带着叶娘子入内。
两人乘着乌篷船逐渐靠近内院,一顶茅草凉亭逐渐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凉亭简陋中带着雅致,正中的六合亭笔迹端方。
两侧的对联书法行云流水‘皎月放空聊憩息,清风徐拂足淹留’。
六角上的脊兽乖巧的蹲坐着,其中一角挂着一个小铜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
凉亭中坐着已能下床走动的江太傅。
他依旧整整齐齐地穿着长袖长衫,脸颊带着无血色的苍白,唇色发青,一看便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叶娘子站在岸边不动,对着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些大人物当真可怕,我看那大人好得很,也不需要娘子诊脉了,那我就在假山后面躲一会。”
舒云宜不疑有他,就点点头吩咐道:“那你不许乱走,江府这么大,你若是被抓起来我可救不了你。”
她板着一张小脸,瞪着眼,吓唬着。
叶娘子连连点头。
舒云宜这才独自一人朝着凉亭走去。
“三娘子。”江太傅抬眉看向盈盈而来的舒云宜,这一看,脸上笑容一怔。
“太傅。”舒云宜低眉顺眼,行礼请安。
“坐吧。”江太傅回神,伸出青白的手指,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面容慈祥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我观你年纪轻轻,学医几年了。”
“十年。”
“五岁便学医?倒是耐得住苦。”他有些吃惊,随后脸上笑意真切几分,不由赞了一句。
舒云宜低头不语。
“我听玄默说了你那日的事情,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于针灸之术颇有见地。”
太傅慈祥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目光深远,连笑容都极为温和。
“小女有幸得了几卷高人的医书,其中有一卷正是针灸之术。”舒云宜细声细气地回答道。
“可是素问?”
舒云宜吃惊地抬起头来,不加掩饰地震惊。
“玄默说你的手法很像素问里的,前几日害你受累了,我沉珂多年,不曾想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太傅温和地说着:“我这条命多亏了你,杏林有三娘子这等后起之秀,令人欣慰。”
就在舒云宜在江府闲坐的时候,一道圣旨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舒家门口。
“找,找舒云宜?”舒长卿茫然地站在烈日下,看着黄门身后一排长长的红色箱子,眼皮子直跳。
“正是,还不让三娘子接旨,官家还在等老奴回去呢。”传话力士等了许久也不见三娘子来,便有些不耐烦。
“自然自然,只是不知所谓何事?”舒长卿塞了一小袋银子到传旨力士手中,笑问着。
力士捏了捏荷包,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看着永宁侯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自然是好事,三娘子治好了太傅,可不是要得官家天大的奖赏,您瞧,这后面的都是给三娘子的。”
舒长卿脸上笑容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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