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
幸福?沐彦卿唇角微启,这一个被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曾经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的自己唾手可得。
沐彦卿时常会想自己应该是幸运的,普天之下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经历,当一切苦的不能再苦的时候,他经历了第二次人生,甚至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一切都忘好的方面继续发展,父母亲人,朋友,在这里他碰到了太多太多可爱的人。
而今日,他将完成人生中破重要的一环——成家。沐彦卿表面上依然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已经泛起无线波澜,这是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今都要实现了。
由或许他今日所得到的一切‘幸福’并不足以形容,‘幸运’二字更熨帖些,幸运在上天给了他浴火重生的机会,也幸运在他牢牢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开启了新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礼成。
对于其他人的来说其实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对两个人来说,却是关乎后半生的仪式,随着礼闭声传来的这一刻起,他们就是合乎礼法的夫妇了。
周围宾客喧哗,锣鼓热闹,而转身的沐彦卿却已注意不到这些,嘴角扬起的笑意显示着他现在的心情,说不清但就是出奇的好。
全福夫人和喜婆扶着新嫁娘去新房,沐彦卿随其后。
压床,撒帐,皆有喜婆喝全幅夫人负责,有条不紊。
“新郎官儿,快跳盖头吧!”喜婆提醒道。
沐彦卿微微回神,接过挑杆。
红绸慢落,露出一张绝美的面,纵然已经把对方的面容刻在了心底,但此时沐彦卿还是感到震撼。
陈姝在他心里一直是雅致柔和的,寻常穿着打扮也多是如此,今日的陈姝则相反,因上了大妆整个人非常之明丽,正红嫁衣和黑漆描金的拔步床榻相衬,让陈姝更显明艳,仅仅一眼,已经让沐彦卿眼里的其他所有都失去了颜色。
都说人生三大极乐,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
久旱逢甘霖的极乐,沐彦卿不是没体会到过,想他初到江南时恰逢当地三年无雨,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父母官的身份祈雨,连着三个月,这都是他最主要的公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时候的煎熬,等雨渐渐落下来的那一刻,他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如若是他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干出一番事业,他不会有那种挫败感,如果是因为客观原因,他知道自己会永远不甘,降雨的那一刻,长久盼望的事情终于如愿,他无比欣喜,但心中所想更多的是一份责任感。
金榜题名时,沐彦卿也经历过。多年苦读终于有了回报,沐彦卿激动,却并没有达到极乐的程度,这大概和孟先生的教导有关,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为一时取得了成绩自喜,只有时刻保持冷静才能成大事是孟先生一直强调的人生哲理,他和阿瑜的性格多受其影响。
再加上进榜提名之前他经历了太多,又对自己的实力明白的太过清醒,所以,自然而言的,对于结果更多的是尘埃落定感。
但现在,沐彦卿觉得自己有点感受到什么了——
沐彦卿的眼神有些热烈,引得周边夫人调笑的看过来,虽然眼神之间多有交流,不过都是出自善意。
陈姝本就紧张,心怦怦只跳,现在更是紧张了,宽袖下双手紧握,手指扭拧,她已经竭力让自己的嘴角保持上扬,却还是在沐彦卿的眼神之下低下了头。
沐彦卿浑身,耳根有些火辣辣的,他总是自诩镇定,现在看来他有些高估自己了,不过面上一点不显。
假意咳嗽一声,沐彦卿示意喜婆接着主礼。
喝过合卺酒,有丫鬟捧了碗饺子过来,陈姝象征性的咬了半口,在众妇人的调侃下,脆生生说了“生”字后,礼就算完成了。
接着就是闹洞房,跟着过来这边的都是与沐家交好或者是想与沐家交好的世家夫人,家世清明,教养极好,闹洞房也是象征性的说了热闹话,之后直接就退了出去。
“我要去正堂会宾客,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厨房那边留了热食,记得用些。”沐彦卿说着,又叮嘱了一遍陈姝身边的丫鬟,女儿家初来乍到,初始到底不如娘家自在,凡事都得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沐彦卿不想她因为自己亏待自己。
沐彦卿再回到前院的时候已经摆了席,宾客也已经上了席。
席面自然都是一样的,不过摆席的位置决定了上坐者是谁。师兄作为陪主,领着沐彦卿给特定几席的宾客敬酒,之后大多数的席面敬酒都是沐彦卿独当一面,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积累人脉的过程。
其实,这些宾客今日至此,就是抱着与沐家交好的态度来的,身份地位高于沐家的有强有力的引荐人加持,其他也有沐彦卿亲自接待,不管怎么都算的上主客和乐。
今日与席的这些人以后都有可能会成为沐彦卿仕途上的隐形人脉,不过现在见面也就只是寒暄,你赞我年少有为我谦虚称您过赞,亦或是某实在当不起这么大的赞誉,你祝我新婚愉快,那我就承着。
轮着下来,到最后沐彦卿已经有些醉意,纵然后来身边的人极有眼色的拿水换了酒,不过总不能剩下几席不去。
沐彦卿再次看到了今日刚从云南归京的所谓三堂弟,虽然多年不见,不过沐彦顺的身份在那摆着,自然不可能把他安排在杂七杂八的席上,现在的安排中规中矩,席上是本家的堂兄堂弟。
“祝贺兄长大婚,”沐彦顺双手都捧着酒,作势要把其中一杯递给沐彦卿,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言语之间也带着亲切,仿若他们中间多年的距离已经消弭。
如若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或者说是他面前站的是沐彦昀,沐彦卿绝对不会犹豫一定会接过对方的酒,但对方是沐彦顺……
沐彦卿不着痕迹的侧身从管家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能够在今日见到你,实属意料之外的惊喜,也是我们兄弟心有灵犀。”
沐彦卿面上挂着笑意与沐彦顺表演着兄友弟恭,但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清楚。
沐彦卿并不惧怕一切意外出现的事物,只有时刻准备着,才不会被这些偶然出现的事物打趴,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喜欢,尤其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对方又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回来的。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婚宴上,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挑衅,客观事实在这摆着,要是沐彦卿能发自内心的欢迎他归京才是稀奇。
“也不算心有灵犀,我是算着兄长的婚期回来的,”沐彦顺自然的放下手里另一杯酒,转眼笑着对沐彦卿说道。
“是吗?那我要谢谢三弟记挂了。”沐彦卿微微挑眉。
“好说,”沐彦顺依旧笑着。
沐彦卿转身,敛笑皱眉,沐彦顺此次回京是针对他毋庸置疑了,但是他究竟有什么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在京城中伤害如今的大房?
就算是未离京前的沐家三房,想对榆钱胡同这边做什么也不易,但现在的沐彦顺孑然一身却好似胸有成竹,这样的逆差让沐彦卿觉得颇怪异。
“从现在起,由你亲自盯着沐彦顺,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沐彦卿边走边吩咐青睢。
沐家,不,或者说整个陈朝都即将要经历一场动荡风暴,成者为王,败者恐怕连成为贼寇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被各种势力之间吞并,连渣都不剩。
如今的沐家和以往中立的形象不同,他已有指向性,纵然没有明确表示却已经被包括盛德帝在内的所有人划分在了阿瑜的阵营,所以这是一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选项。
这种情况下,沐家绝对承受不了有人在后背捅刀子,如果沐彦顺打的是这个主意,沐彦卿不会手下留情。
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沐彦卿吐了一口浊气,他刚刚演了不少酒水,现在连空气中都是酒气。
再次回到新房,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彼时陈姝已经梳洗好,正靠着软榻看书,看到沐彦卿进来还微微有些不自然。
“回来了?”陈姝起身。
新房内处处可见灼目大红,但这一切在陈姝面前都失去了颜色。沐彦卿甫一进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夫人身上,烛光摇曳,灯下美人,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景吧。
“刚刚用了酒水,浑身的酒气,莫要沾了你的身,”沐彦卿笑着说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伸出了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柔荑。
“头可昏沉?”陈姝关切的看向沐彦卿,按他坐在软榻上,轻柔的按揉着沐彦卿的太阳穴。
沐彦卿轻轻颔首,闭眼躺在椅背上,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婚房内很是安静,只有蜡烛跳动的声音,两个人虽然今日才成为夫妻,但心与心的联动却无比熟悉和亲近。
婆子很快给沐彦卿取了衣物过来,一件简单的细棉青色直裰。
“我去梳洗,”沐彦卿立刻站起身。
“我吩咐煮了醒酒汤,要不先用些……”陈姝话还没说完,沐彦卿已经消失在了耳房边。
陈姝回首看了一眼红绸锦被的床榻,心里跳的更厉害了些。
婚房内红烛烛光摇曳,夜还长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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