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叹3
江予辰凭着记忆一步一步的踏着当年自己曾走过的足迹,来到了位于竹海深处那包裹着静林寺的三十三重结界之外。
因着北冥裂隙的洞开,大量的浊气盈空,将本来水草丰美,鸟语花香的烟雨江南,封冻的好似塞上寒川,到处都是枯败的树木与竹林,干凅的江河与池塘。
除了登瀛城因为地底的神凤栖息而土质酥脆,这里再无一块松软的泥土,一朵馥郁的山花。
修匀的指尖缓缓的拂过流动着佛光的屏障,掩映在枯竹背后的森冷古刹,蓦地亮起了一道烛光。
江予辰赫然心惊,凤眸大睁,颤抖的指尖忽然间便穿过了法力极强的结界,而袖橼里那串通体透润的白玉念珠亦是随着烛火的跃动而闪烁着冷白的晕光。
隔绝着一切擅闯之人的护寺结界,就这么在江予辰玉指穿透的一瞬间暗淡瓦解,紧接着沉寂了经年的古刹突然响起了诵经的钟声。
江予辰站在山麓破碎的石台上,满心的酸苦在这一刻攀附到最丰盈的程度,倔强的眼尾缓缓的浮现出一抹薄红,眼底湿漉漉的,好似那饱经风霜的芍药上一滴晨曦的露。
一节一节的石阶,蜿蜒冗长,曾经苔痕鲜绿的归家之路,已经破碎的犹如斧凿弩穿,根本立不住脚,可江予辰还是一步一步的踏了上去,用记忆里的鲜活去妆点此时的破败。
当他推开那扇闭合多年的门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气势恢弘,经幡鲜艳的大雄宝殿。
而殿前居中摆放的大宝鼎,早已在风雨的侵蚀之下蒙上了一层忧郁的暗色。
将视线缓慢的扫过寺里的一砖一瓦,似乎这里的每一粒尘埃都能勾起江予辰曾经生活过的画面,尤其是当位于东面的那一株枝干侵天的海棠树跃入眼底的时候,江予辰隐忍多时的眼泪倏忽坠落。
曾经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古树,已经没了生的气息,可那挂在枝干上的丝绦还在风中顽强的飘动着,仿佛当年穿着麻布僧袍的鉴释,伫立在花树下衣袖浮飞的笑影。
犹记得第一次随着主持登上了静林寺的庙门,遁入空门的鉴释正执着扫把躲在树下,观看蚂蚁打架。
那时他已过而立之年,但顽劣与暴躁不改,总是在做事的途中静不下心来,做着做着就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忙别的去了。
静林寺因为地处偏僻,香众极少,于是偌大的庙宇里常年只有主持跟鉴释两个人。
江予辰一介残疾之身,初入庙宇就不得鉴释喜爱,因为他不能说话,长的又是这般雌雄莫辨,气质娴静温雅,用鉴释的话来讲,就是:男生女相,必有殃灾!
此等晦气之人,还是远离的比较好。
起初,江予辰并不是很懂鉴释对自己的偏见,毕竟长相是父母给的,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虽然自小便见惯了名门正道里的腌臜,总觉得单凭一张面貌就敲定一个人的一生,实在是太不严谨了。
可当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偏见,那是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哪怕表面上的和颜悦色,但骨子里的执拗还是无法抹去的。于是他总在鉴释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活动,除了必要的早课与用膳,他都是孤独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默读经文。
后来主持无故远走,鉴释就成了这静林寺唯一的依仗,他再是不想跟江予辰有所牵扯,在这一隅之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就慢慢的放下成见,与之活络了起来。
鉴释对待江予辰,很像初得亲子的父亲,做起什么来都是手忙脚乱的,又收敛不好自己的脾气,三天两头的对着他发火。可每每发了火之后,又极是别扭而狰狞的继续去做,那些年,江予辰算是在鉴释的咒骂里成长起来的。
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一个暴跳如雷的和尚,就这样被命运安排在了一起,彼此嫌弃,却又互相借鉴着成长。
用眼神临摹着寺里的一砖一木,江予辰极力的在脑海中还原着当时的场景,他想象着慈眉善目的老主持,跪在佛前潜心祈愿。
想象着积威色厉的鉴释,立在树下沐风赏雨。
想象着桀骜不驯的靖无月,携着一身的湿泞仗剑而归。
遇到的人,住过的屋子,乃至是赏过的雪,江予辰都能清晰回忆起它们最初的样子,可他却唯独想不起当时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是冷静,哀伤,踌躇,还是悸动与不舍?
他通通都想不起来了,仿佛当年的自己只是一只栖宿在海棠树上的翠鸟,孤独的伫立在枝头,观瞻了一场悲壮的生离死别,然后繁花落尽,倦鸟尘归大地。
这本该就是他的宿命!
空无一人的静林寺,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檀木的香气,江予辰绕过沉重的大宝鼎,迎着满殿的菩萨罗汉走了进去。
殿内的陈设依旧未改,只是塑像的金漆剥离的有些严重,垂在半空的经幡也不再明艳,摆放着香炉的贡案泛着陈旧的颓色,几束线香孤零零的堆在一起,早已不是白宁携着江予辰躲避于此之时的盛景了。
那时的江予辰因被通冥带遮着眼,沉浑不醒,恐恶不断,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只依稀记得那间朴素的厢房,和墙壁上剥落的佛画。
伫立在大殿中央的江予辰,虽然神格以全,已经不比这些菩萨罗汉位份低了,可他还是双手合十虔诚的跪立在佛祖的面前,垂下苍白而悲坳的俊颜,默数着命里所犯的罪恶。
一桩桩一件件,从他第一世在雪夜暗巷抬起头,到这一生缚影高台施咒裂世,所有因他的,或者间接的死亡流血,江予辰都通通将其归束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这些历历在目的画面轮番的在脑海里回荡,每一场殷红与白骨,都足以刺死这个不愿杀生的男人。
可他再是不愿,这个天下依旧是屡次都毁在了自己的身上。
失了禁制的静林寺,很快便被纷扬的疫雪所覆盖,薄薄的一层黑色贴服着地表,又被旋起的寒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江予辰伴着殿内陈旧的霉味,忏悔了整整三个昼夜,这期间,呼号的风雪停了又来,来了又停,除了雪簌落下的声音,他再也没有听到过诵经的钟声。
也许那只是当日的错觉,可他偏偏固执的想要再聆听一次,于是这佛前一跪,就过了三个空寂的昼夜。
直到天幕晦暗,傍晚将要再一次来临之时,那盏烛火恹恹的油灯,突然拔亮了。
温暖的橘色晕光,缓缓的铺陈到江予辰跪姿挺拔的身体上,随即一抹无比熟悉的味道,幽幽的钻进了鼻腔。
那是檀木混合着皂角,在阳光下被细细抚触的燥暖,是数不清多少个日子里,那迎风而来的舒适与安定。
江予辰沉寂已久的心,因这抹温暖而苏醒,于是凝冻的血液开始回流,干凅的眼泪开始氤氲,他喉头哽阻,口中弥散着酸苦。故人重逢的喜悦与懊悔狠狠的交织在一起,他血脉奔涌,心跳加速,就连睫羽乃至是眼尾都在细细的颤抖着。
要不是强烈的愧疚还在支撑着他,想必这合十的双掌亦是不能合拢。
只余一缕神魂的鉴释,容颜未改,气魄不断,眉目间依如当年那般积压着一道戾气,只因曾受过佛祖指点,面貌看起来不如曾经那般凶恶不好惹了。
他静静的跪立在落着陈灰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一旁的江予辰听了眼尾湿红,浓烈的浊气压在心头,发出针刺般的疼痛。
“予辰,你回来啦!”
鉴释的嗓音饱满而沧桑,迟缓的语气里仿佛压抑着诸多悲痛,连音调都是抖的。
江予辰耳闻着鉴释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睁开那双酸涩的眼。
当初,就是自己不听师兄的劝阻去送了命,结果将本该平静的命盘打乱,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我以为,这即将陨灭的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鉴释凝望着江予辰的目光,温柔而慈祥,只是多年的分离与窥望,让他在慈爱之中又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心酸与疼痛。
他的好师弟,这个一手养大的半个亲子,曾是他空寂岁月里唯一的牵挂,他虽然时常数落他,时常因为他的执拗而小施惩戒,但没有人知道,在他故去的那些年,自己一个人守在空旷的寺庙里,每一个清晨都是伴着眼泪熬过来的。
这一生,未曾谋面的孩子,赴死成全的挚爱,都是他彻夜无法逾越的心魔,直到江予辰的出现,才多少填补了心脏的空洞,可是上苍的惩罚从来都不是让他得以死亡,而是在无穷无尽的生命里,眼睁睁的看着亲眷一个一个的惨死。
他曾扬天长叹,大道无眼,结果痛苦的活着才是天道对自己最完美的惩罚。
江予辰在鉴释的注视下怎么也平息不了眼底的酸涩,于是他只好睁开双眼,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蒲团上溅起一阵细小的尘雾。
鉴释的手缓缓的抚上他消瘦的肩头,柔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
可一个苦字,缘何能道尽这四世的凄惨?
江予辰只要一想到这几辈子经历过的锥心之痛,蹂|躏与折磨,就恨不得提剑斩杀了这不公的世道。
可偏偏这个字是从鉴释的嘴里说出来的,再多的愤恨也在这柔声一叹里,化为了排山倒海的委屈。
于是再也承受不住,江予辰转过泪流满面的俊颜,对着鉴释崩溃的哭诉道:“师兄,我错了!当初,我不应该不听您的话,去一意孤行。我以为我能保下靖无月,能保下这个濒临绝望的天下。可事实是,我非但没有更改这个天下的宿命,反而害了所有的人。”
鉴释凝望着江予辰痛哭的模样,一颗早已浅薄的心脏随即抽痛成一团。
自这个漂亮的师弟来到自己的身边,直到他在业火穿心之下碎魂陨灭,鉴释都未曾见过他流泪的样子。
这个满腹心事的孩子,由生到死,都倔强的仿佛更古不移的磐石。
缥缈的灵体在情绪的波动之下忽明忽暗的,他很想环住这个缩在自己眼前颤抖僵硬的男人,可他早将毕生的修为与神魂都渡给了这座古刹,只为灵识不散,再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孩子。
“予辰,这不是你的错,是师兄当初,对不起你!”鉴释悲坳的说。
江予辰本是不堪重负的垂着头,乍一听到这话,更加懊悔的无以复加,他狠狠的摇着头,哽咽到语无伦次的,“不是的,是我......是我......是靖无月......还有白宁,是我们......是我们的错.......虽然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我......我.......真的......躲不开。”
潮湿的嗓音灌满了言不清的痛楚,江予辰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的对鉴释哭求道:“您原谅我,求您一定要原谅我,我......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不想杀人,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我......我......,”
一瞬间的喉头拥堵,他颓丧道:“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我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极度的疼痛就这样戳刺着让江予辰眼前模糊,他一边捶打着胸口一边焦急道:“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有......可他们的血溅在我的身上,胸口跟喉咙皆被靖无月的长剑刺穿,他们是因我而死的,可我......可我也......我也是被逼的。”
将那双颤抖的手无助的伸在鉴释的跟前,干净而修匀。
可他却痛苦的哀嚎着:“我......我不知道......我这一手的血到底是哪来的......”
端在身前狰狞的手指终是卷曲,江予辰缓缓的用其捧住胸口,低吟道:“师兄......我这里疼啊!”
崩溃之下的江予辰,根本无法将这几世所发生的事都言个明明白白。
这天下的动荡,看似造孽的是靖无月,幕后助推的是白宁。
可他呢?
他就真的纤尘不染,白璧无瑕吗?
“是我间接的给了白宁重生的机会,是我忘记了对靖无月的感情,是我两世不听您的劝告,非要贪恋温情的陪伴,是我......!”
话到此处,泪珠簌簌,心如刀绞,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决堤的泪水纵情的肆虐在脸颊上,可就算他哭到不能自已,哭到肺脏抽搐,呼吸哽噎,也无法将这四世纠缠不休的因果一一捋清。
他虽然没有亲手染血,但是这九州大地上,哪一具尸骨不是因他而亡呢!
鉴释望着他的无措与疼痛,亦是眼角含泪,可他这副模样既不能给他怀抱,也不能给予他足够的力量与温暖,他只能在弥留的最后之际,将当年的隐瞒,和盘托出。
“予辰,师兄虽然推演之法做的不糙,但是天道的深奥,亦不是我这样的大罪之人可以窥破的。”
鉴释用透明的指尖抚了抚江予辰凌乱的鬓角,仅管这么做对方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你这副神格,其实是靖无月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江予辰本是在愧疚与委屈里反复的煎熬着,可当从鉴释的嘴里听到靖无月的名字时,这个涕泗横流的男人蓦地凝住了颤抖的身体,好半晌,才不明所以的抬起朦胧的凤眼,就这么怔忪而破碎的望着他。
鉴释的泪光闪烁了几许,终于下定了决心,表明了真相。
“当年在你身死之后,我去了苍梧裂隙寻你,那时我以为凭借着靖无月的强大是能够保下你的,却不想你做的真是决绝,大战之后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副冰冷的皮囊了。”
“靖无月那个蠢蛋,看似聪明,可有时候又愚笨的让人头疼。其实天道早就为他安排好了退路,虽然封禁神凤会拼尽他的神格,但是他曾在星河里得到过一粒上清玉莲的种子。”
安静聆听的江予辰,身躯猛地一个抽搐,脸上的木讷轰然碎裂,他疑惑道:“上清玉莲?”
鉴释点了点头,坚定道:“对!只不过他自命不凡,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江予辰:“......”
“说起来这莲种,似乎是专门为他而生的,一开始,靖无月将种子嵌进了你破碎的心脏里,却怎么也不发芽,我跟他想了许多种办法都没有用,直到靖无月承受不住天人永隔的悲坳,想要刨心随你而去时,那从心口流出的鲜血无意中滴溅在了种子上,才使得这堪比石头般坚硬的莲种发了芽。”
油然而生的一抹惕憟猛的击穿了江予辰的躯骨,破碎的心脏更加剧痛起来,“心头血,浇灌种子?”
“是啊!”
鉴释只要一想到靖无月这百余年的疯狂,他的心就跟着那悲壮的一幕震颤撕扯。饶是他当年再不喜靖无月的猖狂,也不得不为他的用情至深所震撼感动。
虽然当时若换了自己,他也会这样去做,但到底是自己抚养江予辰在前,二人有着多年相守的情感积累。
可他靖无月一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强大神明,能为一介凡胎的江予辰用情至此,这可不能单单仅用一个爱字来形容了。
他已经视江予辰为命,为活下去的支点,就好比庄稼离不开雨水,枝叶离不开盘根,所有鲜活的生命都离不开温情的永固。
有些人或事,是命中注定要篆刻进骨髓里的,是永远也无法忘掉抹去的。
而一旦这些命中之重轰然倒塌,那带走的绝不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很可能,是祸福相伴,生死相随。
“我在寺里守了一百一十九年,靖无月就在祭坛的深涧里,为你刨血刨了一百一十九年。”鉴释哀叹的说道:“我虽然不愿意见他,可我很想见你,于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我会去寒潭看看你。”
“看着你一天一天的鲜活起来,也看着靖无月一日一日的枯萎下去。”
鉴释始终不能原谅靖无月的愚笨,是他的不开窍才让江予辰死心塌地的献祭了自己。可再多的埋怨也换不回他的好师弟了,他只能在尽量不正面相逢的情况下,去寒潭边纡解自己的思念,百余年的光景,他与靖无月就这么心照不宣的错开着。
“那一年的除夕,我在这殿里圆寂了,也许是心愿已了,也许是业障赎清,我竟然得道飞升了,可在临走之前,我唯一舍不得,就是你,所以我决定去带走你的魂魄,将你带离这场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只是我没想到,离了靖无月,又来了一只太古炎凤,哪怕你躲在佛祖的莲座下,这天道里勾沉的命格都能无情的找上你。”
江予辰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他一直在默默的消化着这些他不曾知晓的答案。从幻境里苏醒的那一刻起,他懵懂而无欲,是生是死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都只是一个未知的定数,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前尘往事,他都无印象。
“无月......”
但这一次,江予辰却耗尽了毕生的气力,去呢喃这两个伴随了四世的名字。
原来不是他成全了这个伟大的神明,而是这个用情至深的男人宁愿散掉自己的荣耀,也要换得他的来世安稳。
他本是一具凡胎,在人世匆匆也不过就是百余年的光景,可靖无月却有着与天地同寿的冗长生命,只要他想,什么样的爱人他找寻不到?
可在归墟的时候,在人间的时候,靖无月的绵缠与强迫让他误以为对方只是贪恋自己的样貌,不然,他缘何这般苦心孤诣的要得到自己,哪怕是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逼迫交换,哪怕是在床榻之上恶毒至极,也决不允许自己逃离。
他怨过他,甚至在不知情的时候恨过他,可他更多的则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恬不知耻,见异思迁,在湛屿与靖无月之间摇摆不定,左右逢源。
哪怕他们两个本是同一个人,是被宿命无情分割的正邪两面!
靖无月再是错,他也只是错在用情至深,错在惊恐无助,自己每一世的成全,都无疑是在拉扯他那颗破碎的心脏,掏尽他剩余的骨血。
是他一步步将这个完美无缺的神明,一次又一次的碾进了污秽的泥沼。
江予辰佝偻的脊背崩的犹如一张拉满的角弓,积蓄到极致的力度在颤抖中轰然崩断,他终于承受不住,伏跪在鉴释的跟前发抖,不住的发抖,松散在额前的碎发每一根都在昭示着这个男人的绝望与可怜。
此时此刻,胸腔里积蓄已久的悲坳,却怎么也关拦不住,于是决堤成瀚海,将他无情的淹没,疯狂的溺闭。
“我这都干了些什么呀!”江予辰疲惫至极的说道:“他一心卫道,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是为了封印神凤出渊!”
“呵!”
他无力的笑道:“可我呢?却用他辛苦舍命而来的神格,阴差阳错的又救了白宁一命!呵呵呵呵呵......!”
“我这样是非不分的信徒,还有什么脸去指责他的冷血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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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像锦鲤附体了,早上骑行差点跟三个骑者相撞,晚上开车又被一高尔夫擦了,咋地,觉得姐们今天很美丽,都想来舔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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