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于渊2

凤栖于渊2

炽盛的大火烧穿了北冥更古不变的星幕,在这片阴暗的大地上,到处都是咆哮流动的岩浆。

殿外熊熊地烈焰,将靖无月的脸庞切割得阴晴不定。灼热的光影里,唯余那双深渊般得眼睛是黑沉沉的。

预想中的剜心之痛没有传来,江予辰神情微变,他垂眸向下,看到的,是灼世剑偏离心口转瞬刺了个空。

在这危及时刻,这个偏执暴虐得男人,都没能狠得下心,去亲手终结掉自己的性命。

何必呢?

我不值得啊!我不值得啊!

靖无月!

从来都是我欠你良多,是你一直在迁就我,是你一直在保护我,是你替我背负了这遗臭万年的骂名,是你踏过四世的悲苦仍不忘一颗慕我的心。

可我能还给你的还有什么呢?

除了一具不再清白的身体,和一颗千疮百孔地心脏,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再献给你得了。

——除了这条微不足道地命。

可你又为何不取?

“为何不刺?”江予辰颤抖着问。

靖无月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上,攥住这道让自己的颈骨发出“咯吱”作响的咒枷,狞笑道:“杀你,太仁慈了,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所心心念念地苍生,彻底毁在我的手上。”

他指端微微发力,那道几乎能终结掉自己性命的可怖咒枷,就如崩断的丝线般断裂消散,紧接着,江予辰腕骨一疼,靖无月的灼世已经无情地割开了他的皓腕。

“有些畜生,就是畜生,即便是幻化出了人皮,升华出了神格,也改不掉这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

靖无月割开江予辰的手腕之后,便横剑侧转,只见余光里一道白影闪过,几缕发丝便斩断在了半空。

“呵呵呵......”

“哎......啧啧啧......”

两道戏谑地声音分别响彻于大殿两侧,靖无月抬眸远眺,凝视着前方极浓的暗影,冷笑道:“舍得亲自来找我了?”

“主神不亏是主神,就算昏庸一时,也不绝可能昏庸一辈子。”

江予辰反手握住自己流血的皓腕,踉跄几步才在地面上站好,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顿觉腰腹处重重地缠绕上了一截有力地手臂,恍然间,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落进了对方得怀抱里。

他豁然转头,只见白宁那张与己无差的脸,无比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还真是让我好找啊!”白宁深情凝视着江予辰的错愕,锐利地凤眸里满是贪得无厌得乖张,“你说你跑什么啊,就算你能逃到天边去,不也还是要落回到我的怀里来?”

一看到这张无比相似的脸,江予辰就恍若白日见了鬼般惕憟犯呕,整个人在白宁的桎梏下奋力挣扎,鲜血甩落了一地,“你放开我!”

“我知道你厌恶我,不过很快,你就会臣服于我的。”白宁将微笑地俊颜向着江予辰的耳侧下压,蛊惑道:“我会比他,更疼你的。”

靖无月眼眸微眯,紧盯着白宁目无尊卑地在自己眼前调情。

江予辰腕骨有伤,淋漓而下的鲜血在脚下砸出一朵一朵圣洁的华莲,他憎恶地回避着白宁的触碰,咬牙切齿地说:“滚!”

若是在从前,白宁或许还会受伤,还会暴怒,可他现在是胜券在握的最后赢家,再是难听的话,他也甘愿受着。

此时,白宁的所有举动都是在挑衅着靖无月的权威,他就是喜欢看这个男人癫狂地模样,不管不顾地,像一只发了疯的狗。

将视线慵懒地投射到靖无月的面上,白宁畅快地说道:“这几日,过的还算舒服?”

靖无月气场阴沉地说:“还不错。”

白宁戏谑道:“只是我没想到啊!主神如今也学聪明了,开始连枕边人都防范了。”

“这世上,恐怕就没有我不清楚的招数了,尤其是你,你这畜生的命本都是我给的。”靖无月仰眸看他,傲慢且猖狂,“上过一次当,你觉得我还会上第二次吗?”

白宁了然地点点头,道:“是啊!恐怕这江予辰第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发觉出他的不寻常之处了吧!”

江予辰闻言,不明所以地回望住阴鸷地白宁,而后者只是快速地扫了他一下,继续对着靖无月虎视眈眈。

“并不是。”

“哦?”白宁大为震惊,随即眸光精亮地问:“那是什么时候?”

“刚刚。”

“......”

自江予辰来到别院的第一晚,他就发觉了这个男人的异样,只是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四伏的危机感,让他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靖无月怀疑过神出鬼没地幕后黑手,也怀疑过无处不在的白宁,可这几日在朔方殿里,他们除了死命的纠缠就是沉默地相守,没有别的状况发生。

直到江予辰施加在自己身体里的咒印爆发,他才在黑暗的浊气里感受到了白宁的影子。

这个一心想要吞噬宿主的畜生,为了双管齐下,一击毙命,不惜从一开始就施咒控制了江予辰的心神,将他制成了一具完美地傀儡,埋伏在自己身边。

为的,就是好出其不意的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

白宁紧紧地搂着江予辰,就像搂着一件极其珍视又不肯放手的宝物,尽管这个宝物正在寻死腻活地想要逃离自己的身侧,他紧盯着靖无月,不耐地嗓音却是在对怀中的男人说的,“我劝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儿,不然,你跟你老情人得叙旧,可就要到此为止了。”

每次白宁的出现,都会让江予辰得心口如滚油灼烧,许是灵魂记得前世得业火重创,也许是这个畜生带给自己的屈辱过分难忘,他就是无法在白宁的跟前安定下来,不尽快得逃离他就要死掉一样。

靖无月凝视着眼前这一双极尽相似的容颜,前尘被这畜生算计得愤怒呼之欲出,他最是不能容忍背叛,尤其是白宁这样得暴虐之主。

你得命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来侵占我的一切。

白宁一手箍住江予辰,让他紧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边挑衅地说:“怎么,生气了?呵......,你拥有了他四辈子,施舍我一次又能怎么样?您可是这三界最宅心仁厚得主宰,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卑微地信徒,怎么了?”

他的话让江予辰感到极度地羞辱,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白宁,我就算是死,你也别想碰我。”

“你去死啊!”白宁残忍地笑道:“就算你现在就死了,等我吞了靖无月,得来他的主神之力,我一样可以再把你拘回来,到时候,你就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你......”

江予辰气结,反手便是一道带血得灵波轰在了白宁的额角,后者却不忙着避让,反而对着他血腥一笑,便倏尔放开了他。

猛然间得了自由,还不等江予辰踉跄后退,他身前的白宁便骤然祭出法杖,虎狼般向着伫立得靖无月奔去。

“砰”的一声,朔方殿四面沉阖的殿门尽皆焚化,汹涌地火龙攀着碎石砖块咆哮着奔向了高空。

这场延续了千万年的灭世之战,终于在这方阴暗之地,拉开了血腥地帷幕。

因着靖无月得体内有着一缕火元,是以他们二人得斗法都是炙热地炎系法术,江予辰在他二人兵刃相撞的一刹那,护体得莲生结界便豁然洞开,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万千梵莲之中。

许是棋逢对手,让这对昔日得主徒都尝到了工力悉敌得畅快,靖无月全程没有拔剑,而白宁亦是没有融合掉本体再来找他,他们就像一对互相保存着实力得桀骜之徒,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

白宁步步紧逼,靖无月亦是见招拆招,这个男人出招得姿势永远都是这么得刚猛与漂亮,似乎他不是在进行一场殊死决斗,而是在为自己的信徒表演一幕闲适得剑招。

相比较主神的淡定从容,白宁自己却布满了野兽得乖张与恣睢,不管他承认或者不承认,自己这一生都不如靖无月磊落。

森冷地法杖在半空划过一道炫眼的白光,紧接着一只振翅得火凤便悬浮在白宁得头顶,周身燃烧着一团逼人得烈焰,啸叫着向靖无月俯冲而去。

赫然间炙热临头,靖无月眼眸未抬,便挥剑格挡,怒焰升腾得火凤乍一接触到冰冷得灼世剑,便“砰”的一声化作数道火星,咆哮着向大地坠去。

白宁趁机,疾步上前,积蓄着灵爆得左手猛然向前,准确无比地击中了靖无月紧致得小腹,顿时一道灵波自主神得身体里爆射而出,堪比刀刃般的灵场将他狠狠逼退。

掌心皲裂,筋骨暴痛。

靖无月的嘴角有血丝滑出,而白宁亦是左臂微颤,血流如注。

他垂下受创得左肩,冲着肃冷地靖无月笑道:“我以为你深受浊气浸染,威力早已不如从前,却没想到,您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啊。”

靖无月横剑甩落一缕浊丝,面如霜降道:“你自负得太早了。”

“哦?”白宁面若鹰隼,“怎么说?”

“你在我身边所布下的棋子,都在天命的授射下粉碎成灰了。”靖无月闲适得向前一步,脚下的火海拥簇成朵朵焰莲。

“你以为你洞悉真相,在宋惜霜的身上动手脚,就可以算计于我?”他倏尔笑道:“有时候,天命这种东西,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白宁闻言,恍若豹变,凌厉地凤眸陡现杀机,他说:“都是岚音那个废物。”

靖无月扬起眉角,摇了摇头,说:“你从一开始就防备岚音,人家不尽职尽责,也说得通啊。”

“何况岚音已死,这三界,将永无她的轮回,你又气什么呢。”

“我气什么?”白宁嗤笑道:“我是没有什么好气的,这世间,情之一字,本就是最好得利刃与破绽。既然宋惜霜这条毒虫不起作用,那么,他呢......”

随着白宁的一声血腥爆喝,伫立在一旁烈火焚身得江予辰,倏忽间双目冗黑,痛苦得神色顷刻间戛然而止,随之一道灰炝得死气裹缠住他绝美的俊容,整个人恍若一具尘封多日的木偶。

靖无月见状,脸现微惊,蓦地攥紧了灼世的剑柄。

护体的莲生结界如朝雾般隐退,江予辰在白宁讳莫如深地眼神之下,赫然化流年在手。

“你以为我只会做一手准备?”白宁闲适得渡到江予辰的跟前,抬指点起他细腻地下巴,仔细地观赏着自己最完美地工具,“这辈子,我早就借着岚音的手,给他下了咒。死在我的手上,想必你一定是不甘心的。你看,终归你成全我一场,我也不能太过无情不是。”

“我一定会在最后关头,将你的命,送到江予辰得手上的。”白宁回眸望向他,说道:“这样的死法,我想主神,是一定愿意的。”

靖无月强忍下胸臆之中燎原地怒火,目眦欲裂道:“你动我可以,但不能动他......”

白宁抵在江予辰的指尖上,倏忽间燃起了一簇明黄地火焰,那火焰并不灼人,微弱地曲线若隐若现在这个男人的下颚上,恍若琉璃罩着一豆灯火。

“就是知道主神无懈可击,所以我才不得不用上他。原本,我是想亲手了结你的。”

江予辰凤眸灰白,木讷地俊容被一层诡谲地辉光所笼罩,发出昆山白玉般的细腻。靖无月目视着他缓步向前,担忧地呼唤道:“予辰......”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崩塌了朔方的半面城壁,殿外冲天地大火包围着这座雄伟地城郭,将三个人的剑拔弩张烘托至巅峰。

山岩被炙烤地酥脆崩塌,翠色的琉璃瓦皲裂成齑粉,白宁在他无尽地力量之源里,抬起一根手指,冲着焦急地靖无月摇了摇,下了最后通牒。

“别唤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除了......”白宁悠闲地目光倏尔精光大亮,他极尽残忍地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吼叫道:“除了我的杀令,他连你是谁都认不清,哈哈哈哈哈,这种对面不相识地滋味不好受吧。”

“可你要知道,在你私闯玉山,摘得我珍藏得心爱之物开始,我就已经尝够了这种诛心地滋味。”

极尽轻柔地,将那簇火焰渡进江予辰寒凉得眉心间,白宁怔忪道:“当年在昆仑墟对决的云海之上,我就说过,你欠我的,我迟早会拿回来。”

随着话音溅落,木讷地江予辰终于眸珠攒动,紧接着,他抬起握剑的右臂,霎时一道极煞的阴气裹缠住流年锋锐地剑身,他几乎是木偶般机械而动,缓慢地行立到白宁的身前。

他茫然地对着自己昔日的爱人,做了一个杀戮的起始动作。

靖无月见他如此,凝眸愕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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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忆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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