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乾元三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帝驾崩于福宁殿,都进奏司将朝廷文书下达各路州县,边境藩国得知消息后皆于各国北面设立灵堂为天子哀悼,遣使入朝悼念以及谒见新帝。

翌日凌晨,新君派遣从臣谒旨景灵宫奏告天地、宗庙、抵告受命于上帝与祖宗,服衮服列天子仪仗陈设五辂于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文武百官服朝服谒见新帝,改元景和,皇后为皇太后,皇太子妃曹舒窈为皇后,封乐安郡主为荆国公主,诸长公主进为大长公主,追封先孝懿皇太子妃为淑德皇后。

自先帝大行,萧幼清便守在福宁殿寸步未离,朝臣有奏事皆由内谒者代传,忙完登基之后,嗣君命有司至先帝陵寝安排丧葬事宜,而后病倒于垂拱殿。

曹皇后至福宁殿跪请,“娘娘,官家在先帝大行之日纵马,又因气急攻心而口吐鲜血,宿内医师说官家伤及了根本,先帝已经大行,难道娘娘要再眼睁睁看着官家...”

福宁殿内阁的门旋即开启,萧幼清从内跨出,曹舒窈便抬头哀求道:“娘娘。”

萧幼清走上前将其扶起,“官家现在在哪儿?”

“垂拱殿。”

——垂拱殿——

朵殿的木榻前,内宿医师将针一一取下,换了方子之后将其呈皇太后过目,“官家的御体…损伤久矣。”

“什么原因?”萧幼清看着方子上几位烈性药的用量皱眉道。

几个医师对视一眼不敢言语,萧幼清便将方子交给了身侧内侍,坐到皇帝榻前叹道:“吾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官家,先帝大行,少主年幼,国家不能再遭受无主之乱。”

“是。”

皇帝苏醒见母亲安坐在身侧,遂朝榻前侍疾的皇后与荆国公主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娘娘说。”

“爹爹...”荆国公主含着泪眼似乎不愿离去。

曹舒窈上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没事的。”

偏殿彻底安静后皇帝强撑着身子坐起,“娘娘。”

萧幼清伸出手轻轻按住他,“好好躺着吧,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快些好起来,卫宋不能连失两君。”

皇帝点点头,“儿子知道。”皇帝还是挣扎着坐起,握起母亲的手恳求道:“儿子现在卧病,但国家大事不能荒废,所以恳请母亲尊先帝遗命临朝听政。”

萧幼清将手收回,“官家不过是小病一场,先帝的遗命是先帝的意思,卫宋一朝从未有过皇太后临朝之事,况且官家尚在壮年。”

“母亲...”皇帝满含泪水的看着萧幼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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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倒后,朝中再次引起慌乱,百官聚于朝堂议论纷纷。

“官家身体不是有所好转吗,怎的突然又病倒了?”一些指望着景和能恢复祖宗家法的大臣炸开了锅。

“官家素来孝顺,先帝大行,必是伤心过度。”

“少主还不满两岁,先帝又刚大行,这个时候官家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景和元年三月初皇帝卧病,朝政暂由皇太后代理但未临朝,皇太后下诏将乾元年间被贬谪的宰相方之彦及章厚等十余重臣召归,命王文甫、韩汜、刘妙仪、曹佩茹等宰臣负责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及商议大行皇帝谥号之事。

景和元年三月初三,大行皇帝大殓,遗体从福宁殿移入梓宫于禁中搭建掩櫕宫停灵,三月初四成服,皇室诸亲及文武百官皆披丧服,诸路州官亦如诸侯为天子服丧,成服之日,由皇太后与皇帝共同领百司于灵堂前举行祭奠仪式,每隔七日另由宰相率领群臣至灵堂入临先帝,皇陵因事先修建完成,故停灵时间缩短至群臣入临的七七四十九日。

国丧期间禁一切婚嫁,未除服之前,京城酒乐一律禁止,殿前司禁军外披丧服于各街道巡逻,大行皇帝离去,使得整座城如同被密布的乌云笼罩一般黑压压一片,百姓们沉浸于悲痛之中。

——掩櫕宫——

许崇矩服斩衰至掩櫕宫,宫外有镇守的皇城司禁卫及先帝与皇后的贴身内侍。

“许侍诏。”

“祁都都知,赵都都知,薛押般。”

“今日不是入临之日,许侍诏来掩櫕宫是寻皇太后殿下的么?”

许崇炬点头,“先帝临前曾嘱托有遗物要交予皇太后殿下,祁都都知与薛押班是知道的。”

哭红眼的两个内侍对视一眼,“皇太后殿下最近...许侍诏还是等一阵子把,等先帝的丧事过后如今先让殿下缓缓神。”

许崇炬想了一会儿,“也好。”

“先帝生前命下官所作的皇太后真下官都已经命人处理好了,随葬时可保存长久。”

祁六便侧头对着薛进道:“先帝生前曾说过墓葬中陪葬之物只要殿下的画像,子固,你派人去拿过来让先帝带走吧”

“好。”薛进便带着两几个皇城司的内侍官随着许崇矩去了翰林图画院。

掩櫕宫的灵堂内,皇帝长眠于梓宫中,萧幼清披着粗生麻布所制的斩衰,抬手将生麻束发挽成的丧髻拆开,散发跪伏于灵前,望着画像目光逐渐变得呆滞,随后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铜炉,“原来有时候欺骗,也可以是自欺欺人,我和你一样,无法割舍爱与欲,所以我总是在这期间徘徊,不断犹豫,不断质问,甚至告诫自己,君王寡情,古无例外,因为害怕所以总是欺骗自己,总是勉强自己,把心封锁起来,以为这样就能够让自己摆脱爱欲,直到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从身边离开,做着最坏的打算,却替我周全好了一切,你总是害怕我会离开你,会被人夺走,”萧幼清颤抖着一笑,“可我哪有你想的这么般好。”

“殿下。”薛进走入灵堂,“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将官家遗命中要带走的画像拿来了。”

“让他进来吧,抬到阁门就行了,别惊扰到官家。”

“是。”

内侍与许崇炬将三幅画轴小心翼翼的拿进掩櫕宫,薛进将其抱进灵堂跪伏道:“太后。”

萧幼清从地上爬起,差点因为腿脚麻木而未站稳,赵平便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住,萧幼清走到许崇炬跟前,“这画?”

“官家当年吩咐的,为皇太后殿下每十年作一副真,前些日子先帝于福宁殿召见臣,说只要带着这三幅画走...”许崇炬的头枕着手背跪趴下,“臣作了江山图,但先帝说江山与他而言只是负担与责任,先帝真正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太后一人而已。”

萧幼清红着眼转头看向梓宫,“那她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

旁侧的内侍听后纷纷跪伏,许崇炬抬起头,“太后...”一侧的薛进便扯住他外披的粗生麻袖子。

萧幼清转身垂下手走到架起的梓宫前,捂起颤抖的嘴盯着梓宫内的皇帝,“你比谁都狠心,可是我连恨...都舍不得。”

薛进抱着画走上前奉上,“殿下。”

萧幼清扶着梓棺木,抬手将画轴打开验看后卷回系好轻轻放置于穿衮服的皇帝身侧,“你若真是在意我,便保佑那孩子能够多留在我身边伴着我,他的身子垮了,我明明知道原因,却还是无法去恨你的狠心。”

几个内臣躬身倒退着离开,薛进顺手将许崇炬也拉出了灵堂,剩下萧幼清独自一人对着灵柩里的遗体埋怨。

“女科施行不到十年,满朝文武皆盼着新君能够恢复祖宗之制,新君性仁但胜在至孝,可若...晟儿还这么小,我真的...”萧幼清扶在棺木上,“无法忍受将来的几十年里没有你,你把我的心带走了,只剩下一副躯壳的人,我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啊。”

景和元年三月中旬,先帝驾崩后十二日定为小祥祭,皇太后及皇帝率群臣服小祥服举行祭奠仪式,第二十五日为大祥祭,仪如小祥,设幄次于掩櫕宫前,内置襢服,仪鸾司设酒馔、盥器、香火于灵前。

皇帝与皇太后及太皇太后率宗室至灵前,庶出宗室及外戚与宰臣于掩櫕宫内,其余文武百官则躬立于掩櫕宫外的殿庭,文武百官着朝服缟冠,皆披丧服。

“哭尽哀。”

“跪!”

皇室诸亲及文武百官屈膝跪地,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顿首,殿庭遂旁站立服丧的内侍与宫人也相继跪伏,哀嚎的哭声旋即传出。

“起。”

萧幼清扶着太皇太后起身,“娘娘的身体...”

太皇太后擦着泪眼,“老身没有事,”旋即盯着灵位后的梓宫,“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世的冤孽。”

曹舒窈便将身侧的皇帝扶起,“官家。”

后面跪伏起身的为长公主与诸大长公主,其中先帝的同胞姊姊秦国大长公主与吴国大长公主关系最为密切,也是最受先帝恩赐的两位大长主,皆泣不成声的由各自长女搀扶着起身。

“跪!”

“起。”

“跪。”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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襢祭之后三日,文武百官除丧服,解除国丧禁制恢复正常生活、饮食酒肉以及婚丧嫁娶。

尚书左仆射王文甫与右仆射韩汜负将撰好的谥册文及由翰林学士曹佩茹所撰的谥议上呈皇太后。

“官家看过了没有?”

“官家没有看,说是让臣等直接送呈皇太后殿下。”

“谥议是由翰林学士及大夫以上的所有文官所议定的,依先帝生平而定谥号...臣等与其他几位辅政大臣斟酌了许久拿不定主意,而那些文官们…请皇太后圣裁。”

“中宗、圣宗...”

“武宗一朝虽对外用兵收复了十六州,但也因此也消耗国力,又经变法之乱与藩王造反,加之武宗迫切想要改变文武失衡,致使适得其反,晚年大兴土木,使国力渐衰,至乾元初年先帝励精图治,在位三十一年兴变法、退北辽、平西夏、开疆扩土使四海归心,创乾元盛世,是为中兴之主,然...”几个心腹大臣跪伏在地,“晚年行酷吏,以致冤狱,是为功过皆有。”

论述先帝生平实际的谥议写满了一份长长的册子,“就按你们所商议的定吧,交礼部刻谥号与宝册,由宰相王文甫摄太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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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元年四月初,以左相王文甫摄太尉,右相韩汜摄司徒率文武百官及宗室团练使以上官员奉谥号宝册于南郊请谥,而后至皇帝灵前由宰相王文甫宣读册文,“尊大行皇帝乾元皇帝为圣文神武英睿皇帝,庙号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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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号上午完结~

古人注重仪容不会披头散发,(披发的只有道士,但大部分也都是盘发)一般戴孝才散头发,散一半或者全部散下。

提一下,皇室的母慈子孝只存在于后宫不干政,女性掌权一直被人诟病,看看吕后与武则天(狠是真的)但是男性帝王比她们狠的多了去好吗——我发现天下所有事哦,只要是发生在女性身上不好的事就会被特意拿出来重点强调。

嗣君一旦长大基本都会想办法夺权(历史没有例外,除非实力悬殊,大多都是隐忍不发)

看看李元昊毒杀生母(难道母亲对他不好?他可是被母族扶持上去的)

不过本文的太子因为长期压抑(如宋英宗)身体垮了,不然他肯定会被女主废掉的。

百分百可以肯定太子不会延续女科,即便父慈子孝,但是女科如果没有完全站稳脚跟那么拥有实权的男性皇帝会不废除?变法是为图强,那么女科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维护了又能得到什么呢?他没有理由继续顶着被人推翻的风险将其完善,因为这个对他没有利益可言。

女科是我的设想,变法也好,文里虽然不轻松,但是按历史实际走的话都是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成型。(因此不用过度去纠结可行性,因为本来就是架空与虚构,我只还原风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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