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

分居

“阿筝,抱歉……不要为了我难过…”

只要一看到叶筝总是带着笑容与别扭表情的脸,出现连他都陌生的慌乱与失落,陆羽就忍不住轻声呵护,将方才自己想要表现出的冷漠态度都抛弃得一干二净。

叶筝像是被戳中痛楚一样尴尬,不争气地抬起衣袖一抹脸,将眼眶周围热热的湿意全数抹去,保留最后的自尊。

“谁为你难过了,我巴不得和你分手,我恨你。”

陆羽忽然笑了,像是困境中绝望的人,虽然得知自己无法再见天日,仍然得到了一丝宽慰。

“那就一直恨下去吧……阿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对吧?”如果没有爱了,那么恨,也不错,唯一他不允许的,就是遗忘。

叶筝脑子乱作一团,五味杂陈。

说了分手,可他这么温柔地一下下唤着阿筝,又担惊受怕地担心自己会忘记他,又是做什么呢?

他又不是一根硬邦邦的木头,难道就能够轻易舍弃他们之间发生过的温馨点滴,日日夜夜的贪欢与耳厮鬓摩?

“既然分手了,就没必要叫我阿筝了,叫我叶筝就可以了。”

既然要断,何不断得干脆些?要提分手的可不是他。

陆羽窒息地喘了一下,缓缓点头应下。

他叫了半辈子的这句阿筝,早就已经不是简单的称呼了。更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象征,也是他专属的权限,像楚航之辈,就完全没有拥有这么叫他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资格,却又被他亲手剥夺了。

他给予的特权与温柔,终于还是要被一一收回。

江流说过,叶筝对他最心软,可为什么,他也能这么狠?对他好时,能将迷人的身体与微笑全盘交付与他,但是现在,却又一丝眷恋都不肯留给他。

即便是陆羽提的分手,他也还是想要保留他们之间的温情。

因为他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

约莫傍晚六七点,叶筝从家里带了一个行李箱来陆家。

一打开,里面是陆羽留在他那边的私人物品,有他的杯子,衣服,领带,袖扣,钢笔等等,叶筝带来,就是为了还给他的。

但是这些物件,并不仅仅只有它实用的作用,更承载了非凡的意义,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一下子就打开了封锁的记忆。

在回忆飞扬的尘土中,陆羽选择了缄默。

“你可以直接丢掉。”

分手这个决定是他在理智之下做的,但是这不仅仅是一个词,一场痛彻心扉的对话这么简单。

随后而来的一切都是他要面对的,比如现在,阿筝就这么理所应当地把他生活中属于自己的印记,一点点剥离,全数还给他,似乎他们并没有出现过在彼此的生命中一样。

只要一看到,他只会回忆起自己在叶筝家中的点点滴滴。面对这样的锋利的直面要害的伤害,他想要全数舍弃,最终却又收了回来,妥善保管。

如果人不在了,起码以后还能有这些承载着彼此回忆的物件,留他细细品味。

叶筝拧着眉头看向这个垂眸深思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他身上乌云密布,有着自己的考量和纠结,但是尽管不悦,他还是收下了。

再说了,要他丢掉,他还真舍不得,要是他真的不收,他可就自己保管起来了啊……叶筝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你给我买的东西太多了,还不了,你看着把钱从分红里扣了吧。”

当初说要转分红给他的是陆羽,但是现在叶筝这么说,他却又瞬间感到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脸颊上,面皮发热,酸涩难耐。

说起来,叶筝今天身上穿的裤子和鞋也都还是陆羽给他买的。

这么多年的同居,彼此的影子都恨不得已经彻底融入对方的生活中,叶筝也是一拉开衣柜,才想起这里面一大半都是陆羽为他购置的,哪怕是贴身内裤,袜子,领带这些细碎的物件,那人也总是能够细心地注意到。

照陆羽自己来说,就是喜欢自己亲手挑选的衣物能够紧密地贴在心爱之人的身上,就像是他无时不刻与他在一起一样。

现在叶筝自己看到这些衣服都来气,恨这人自私地闯进他的世界,不由分说地夺走他的太阳,让他只能仰望着他的光芒,现在却又要说什么放弃了?他心有不甘却又没办法像个女人一样拉着脸挽回他。

陆羽说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他似乎能体会到一点了。

匆匆地巡视一遍,叶筝忍着低气压收走陆羽房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塞进空了的行李箱,在一切都准备收拾好之后,放慢了动作,缓缓扣上行李箱,拉出拉杆。

他要走了,他想知道这人还会不会说些什么。

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

陆羽早在他收拾的时候就到了书桌前敲打电脑,专心于自己的工作,忽略了叶筝刻意收拾时乒乒乓乓的响声,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只有手上的这件事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滑轮在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不小,缓缓撵过他的神经一样,发出咯吱的细微声音。

叶筝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混蛋竟然真的没有转头看一眼他?

行李箱被猛地拖走,刺耳地划过地板,门板又被狠狠甩上,一股凌厉的风扇出,似乎能够就这么打到陆羽的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陆羽就贴到了门板前,用上此生最好的耳力,聆听着他愤怒离去的脚步声。

这熟悉的踏步声,每渐弱一分,陆羽的心跳也就更微弱一分。

他并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想说的太多了。

他想提醒阿筝,换季了不要再发烧了,晚上不要喝冰的,也不要吃膨化食品,即便是工作也不能身上总带着香烟……无数涌上的话头都没办法在一瞬间阐明。

话到嘴边,又若无其事地消散。

而他的心跳,也似乎,在他彻底离开的刹那,骤然停止。

私人生活的缺憾,陆羽此时习惯用大量的工作来填满。

办公室内有配备休息的房间,他也干脆不再回陆家,面对母亲的问话,他一句忙工作就是最好的正当理由。

他一直不觉得某处房子能被叫做家,无论布置得多温馨,地处多昂贵的地皮,都不能算。

但是如果有心中某个人在的地方,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宿舍,一方栖身之地,也是他的家。

可现在他的家,也不复存在了。

真正的家中等待的亲生母亲与弟弟,冷淡但大方宽厚的继父,加在一起也不能带给他实在的归属感。

有时候,陆羽哪怕看到一把水果刀,也能为它微闪的寒芒出神,从落地窗俯视楼底时,也会想,自己如果就这么跃下,会发生什么?

曾经这辈子的陆羽在他没觉醒记忆时,就在浴缸割腕自杀过。

醒来后的他嗤之以鼻,只觉得傻得透顶。

如果就这么死了,谁来保护阿筝,阿筝不就是别人的了吗?

可他现在似乎真的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了。死亡的确是逃避一切痛苦最快速的办法。

像当时那样,抱着阿筝的衣服,被他身上的气味安心地包围着,全身心地在温热的水中浸泡,手腕上流失的血液像是在慢慢抽光身体里的力气,将清水染成美丽的淡红色,舒适而刺痛。

就像是在阿筝的怀里,慢慢死去,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即便陆羽在艳阳高照的夏天,双手握着一杯热咖啡,但是骨髓里的寒冷之气却还是让他冻得牙齿发僵。

手是被捂暖了,可是心要由谁捂暖呢?

这样偏激和悲哀的想法被忽然的敲门声打断。

一向稳重的江流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门都没敲,放下几份文件。

“怎么回事啊?这个不是你审核的吗?怎么还会出错?”

他重新回来工作,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随意检查一下就发现了错误,问过员工,他们竟然说是陆羽签了字的。

可真是稀奇了。

以陆羽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江流还真的不相信他会有出纰漏的时候,以往都是他训别人不够细心的份儿,现在也有他被挑毛病的时候了。

“晚上我加班,会把所有财务报表再看一遍的。”

陆羽轻轻叹气,也有些懊恼,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满目的认真。目前他能做好的事情,似乎只有眼前的工作。

“不回去陪叶筝?”

江流有些诧异地问话。疑惑今天是两人刚刚和好的第一晚,陆羽不应该在办公室过夜吧?

说起来,陆羽爱加班也就是近段时间的事情而已。

他习惯在规定的时间内全力以赴地快速解决掉任务,然后按时五点半下班,顺带买菜或者给叶筝买漫画书,回家。

可和好了的话,还用得着如此吗?

“不用。”

陆羽的呼吸变得苦涩,没有解释过多,只是淡淡地摇头。

江流毫不知情地开着玩笑,用力地拍他的肩膀,想要让气氛活跃起来,数落着叶筝。

“怎么拉着一张脸啊?叶筝怎么哄人的?亲了没?滚床单了没?我怎么感觉不够到位啊……没事,好兄弟帮你们一把,今晚我加班,你就买多点吃的回去逗他开心,陪他打两局游戏他就什么都忘了,完事了你们俩再恩爱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不会好了!”

江流揶揄的话戳中了陆羽的神经,令他像是猫科动物被踩中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大声回应。

“我们分手了!”

所以,什么亲吻,什么回家,陪他打游戏,通通都不可能了!

当不成恋人,他不是不可以和他做朋友,但是要他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却不能拥抱他,无异于最残酷的折磨,他怕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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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求你别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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