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行

异世行

南菱是个盛夏的国度,骄阳似火,暖风徐徐,风光旖旎,苍翠成荫,七月的清雅芙蕖盛放在家家户户,都城门之后便是通向王宫的主干道,树杈枝丫一般的小道蜿蜒在屋舍之间,远眺是共绿水一色的长天,近处是小桥流水拾级而上,餐馆酒肆临河满布,南菱的街景有点像她记忆中的南疆,但如今已不是她熟悉的时代。

南菱皇城的主街很是热闹,白雪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偶尔会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她是个异类,对普通人而言,她来自一个神秘地域,叫做灵域,而在那个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她是被抛弃的人,无家可归。她出生于白世夷族,白世夷族的玄幽秘境已经脱离灵域总部近千年,她年幼时被凝霜圣姑选为圣女,被赋予了玄幽秘境的绝技——净灵之力。在她十七岁那年,凝霜姑姑给她种下了永生花,那之后她便拥有了永生的能力。她经历过一些事,关于十七岁那年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她也不愿去回想,便随它去了。

玄幽本是隐世的秘境,千年来不与总部产生关联,只是自顾自的遗世独立在一个神秘的境地,而这一切,在三十年前化为乌有。

一切皆因玄幽拥有一个不外传的秘术,净灵之力。自枯荣海诞生以来,灵力修行者同幽怨集合幽冥鬼影便是势不两立的敌对,灵力修行者虽然可以习得各种灵力,但是能够天生抵抗鬼域瘴气的,便只有玄幽白世夷族的先人习得的净灵术,这是鬼域的怨灵畏惧的术法,亦是灵域居心叵测之人觊觎的术法。得不到就抢,这是一件很落俗套的事。灵域的人就是这么做了,得不到就毁灭,灵域的人这么做得十分彻底。

来到水元素的南菱之前,她在流光结界里度过了三十年。流光是一个山川结界,除了杳无人息之外,那里有山川湖海,有鸟兽虫鱼,有花红柳绿,有苍天白云,无异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在流光里度过的三十年是孤寂的三十年,也是让她沉淀的三十年。以前凝霜姑姑总想让她做一个安静的美人,彼时她十分叛逆,后来在流光的年月她才算真正掌握了成为一个安静美人的精髓。但凝霜姑姑再也看不见了。

她忘记一些事情,因为她对自己用了离魂术。

她闯过了流光结界,随意念了一个坐标,便落在水元素的南菱,被南宫晏当成刺客抓了起来,却因缘巧合治好了南菱王的不治之症。

天底下只有她能治的病症,那几乎要被瘴气啃食得体无完肤的身体。

南菱王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无处可去,便承了南菱王的盛情留在了南菱,而南菱王的报恩,便是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雪姬公主。

南菱的皇城又叫月中城堡,因为南菱多丘陵山地,地势偏高,是整个水元素最靠近月亮的地方。皓皓月圆之夜,南菱的王宫就好像嵌在月亮中的城堡一般,月华圣洁的光辉洒落在华丽的宫殿,清冷与华贵相融,模样神秘而美妙。

她留恋这里的美景,是她愿意留下来的理由之二。

闲来饮茶静坐,是她这些年悟出来的,最怡然自得的姿势。

王宫多繁文缛节,南菱王当初为报救命之恩留下她,允诺过,她可以只享尊衔不必守礼,这也是她愿意留下的原因之三。

绿水河在皇城内蜿蜒流动,临河一轩静雅茶室,木香竹绿的茶室落于幽幽河水之上,垂眼便可看到河面满开的芙蕖,是个丽景。

视线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一如初见时那般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南宫晏浅笑着在她对面坐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出了宫,为何不知会一声?”

白雪姬端起茶杯,“我的行踪,必须一一向你报备吗?”

南宫晏听她语气冷淡,只是一笑:“那倒不必,你如今身份尊贵,出行该有人照料才是。”

白雪姬莞尔,她也曾经身份尊贵,她的一举一动也曾涉及一个氏族的兴衰,即便是那样,她也没兴师动众过。

南宫晏总是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他一开始便觉得她有着跟她的外貌看起来不相符的冷静和沉稳。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可是行为举止间总是雅正端庄,教养极好,处事老练。

初见她之时是父王正病重,她一个人出现在南菱王宫的花园里,在军队的重重包围下尚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那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他的近卫南源在夜深的花园中发现了无端出现的她。

“殿下,此人行为诡异,多次询问都不作答,不知道是不是刺客,请殿下小心为好。”

在重兵包围之下她泰然自若,连眼神都不曾闪烁一下,相当冷静淡泊。初见便惊为天人。她气质清冷相貌极美,发黑如墨,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仿若缥缈的云烟绘制的仙女,一身白衣,圣洁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他稍有晃神,末了,他走到她面前,俯首看她,“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南菱王宫?”

她无言,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南宫宴生得一副好面孔,眼睛像初冬霜降,透着丝丝寒意,薄唇微红,似漫漫冷雪中的一抹暖色,身形颀长有致,气质华贵端庄。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

那一眼,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眉目生动,眼中仿佛包含了整个星空。

他将视线定格在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施施然道:“今日是父王寿宴,就在先前,刺客捣乱了宴会现场,意图行刺,虽然侥幸脱逃,但是南菱王宫守卫森严,他必然无处可逃。”

她好冷静的与他对视,“那你不是应该去捉刺客去吗?”

他冷笑,“你来历不明,闯入王宫,本殿下看你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不管你跟刺客是不是一伙的,就凭着你闯入王宫,本殿下就可以治你的罪。”

她只是环视了一眼四周,南源带领的侍卫已经拔枪相向。

南宫晏看她似乎无话可说,她不只是无话可说,枪口对着她她却面不改色。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自持的女子,一个貌如天仙的女人,大半夜闯入南菱王宫,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若是让她离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来人,将此人关入大牢,再行审判。”

之后,他将她关在大牢内一天一夜。

他没有听之任之,而是派人暗中观察,南源来报,她一直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在大牢里该吃吃该睡睡,完全没有一丝焦虑不安,甚是奇怪。

他虽然长在深宫,平时也喜欢游历,远至冰雪北国,东至烂漫花城,西至荒沙大漠,各种奇怪的部落也有过接触,却看不出她一丝一毫的来历。他派人去调查,却道此人的过去在南菱无迹可查。而此刻,她明知道他在监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即便他站在她面前这么久,她也能当他不存在,是该说她目中无人还是该赞她处变不惊?

他看着她,她却始终淡然自若,他终于忍不住嘲讽道:“看来这大牢你待得还挺自在。”

她回过头看他,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吹不皱的春水,开口也仿佛问一个理所应当的问题,“不自在又如何?”

他冷笑:“也是,不自在你也逃不出去。”

她亦冷笑:“我若是想走,你以为这里困得住我?”

他目光一收,讽刺道:“好大的口气。”

她莞尔,唇角留有淡淡一笑,是一种自信却淡泊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看不破,略作思量之后开口,“昨夜宴会行刺的贼人已经抓到,确实跟你没有关系。”

她无言,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眉心微微一敛,沉声道:“你出现在南菱王宫到底意欲何为?”

她施施然答曰:“自然不是你所担心的。”

他双手一背,展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俊眉一挑:“哦?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她轻笑,言语间十分淡漠,“你贵为王子,你担心的不就是你南宫皇室的正统地位吗?”幼年时凝霜姑姑教给她许多知识,灵域近万年历史,岁月更迭,迎来送往,无数灵力者出生又死去,可这之中也有雷打不动的五大世家,世界怎么变,他们都不变,其地位之牢固,堪称不可撼动之坚韧。而这五大世家在这漫漫历史长河之中,不断自我精进,以稳住自己的正统地位,所以,越是位居高位者,越是看中这所谓的正统。

他从简短的对话当中看出她心思剔透,她在重兵包围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这难道不该是历经大风大浪之后才该有的泰然自若吗?她信手拈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南菱王宫守卫森严,你一个女子到底是如何做到不动声色的闯入王宫却不惊扰到护卫的?”

她只道:“殿下客气了,我如今不是已经身陷大牢了吗?”

南宫晏背手而立,问道:“为何不反抗?你既然说这大牢困不住你,你为何不想办法逃出去?也让我见识见识你到底有没有你说的能耐。”

她扬唇一笑,有些傲慢的姿态,“与其做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我更想正大光明的让人请出去。”

南宫晏笑了,讥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见到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请出去?你以为南菱的牢房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一笑,无知者无罪,她也不想嘲笑南宫晏的自大。

南宫晏又见她笑,迄今为止他见她笑却未有一个笑容是因为喜悦,更多是释然和泰然,仿佛笑容只是一个她与世无争静观风云的点缀。她自大,却不让人生厌,她冷漠,却让人不舍远拒,相反,他对她充满了好奇,且不说她一个女子深夜闯宫被擒却冷静处之,与她谈话间亦能感觉到她的镇定自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扰到她,她完全不将南菱的大牢放在眼里,尽管截至此刻他从未见她施展武功,但是她那淡然的自信却让他深信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她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她的美甚至让南菱的第一美人宇文秀都略逊一筹,宇文秀美得轻盈柔弱,是知书达理的典范,而她的谈吐间有一种临世谪仙的气质,优雅芬芳,又端庄大气,如同傲世之圣洁兰花,不可亵玩焉。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太多心思放在她的身上,随即道:“我没有耐心同你猜谜,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招供你来南菱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雪姬:“与殿下无关。”

南宫晏:“有关无关,岂是你说了算,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雪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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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旧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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