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太阳还没落山,这个点“露天开放型”浴室并没有人。
谢昭那点儿洁癖病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他先拿医用消毒水把自己喷了一遍,再用肥皂洗了两遍,最后依然在小臂上满腹狐疑地闻来闻去。
其实,这些都是心理作用。隔离服加上自己的衣服,两人身上并没沾上太重的味道。
“哥,你也试试这个!”蒋天遥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罐子屎黄色的浴泥,把自己抹成了一件还没送进窑的小泥猴。
小泥猴对他哥咧开一嘴白牙:“我就迷信当地黑科技。”
谢昭接过罐子,泥土腥混着一股草药味。他眉头高锁,看了一眼标签,全是法语。与其说这是什么“浴泥”,谢昭觉得这里面只有“泥”,没有“浴”。
最后,他哥一指标签上的法语:“这是防晒的,不消毒。”
蒋天遥:“......”我不听!
浴泥本来就干,一碰到皮肤就结块,需要人手动“搓”掉才能起到清洁的作用。很快,蒋天遥就搓了一身“橡皮泥屑”。他背后有些地方使不上劲,遂有点费劲地扭过身,向他哥求助:“哎,帮我后面搓一搓。”
谢昭的目光落在了蒋天遥背上,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滑了下去,顿时眼角一抽。他给人搓掉了背上的泥巴,顺手吃了一把豆腐。
小孩儿突然被点燃似的跳起:“哎哎哎,你手往哪放呢?!”
谢昭给人搓了搓pp,然后在臀肌上清脆一拍,低声咬牙:“别招我。”
“我哪招你了!”蒋天遥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狼狗,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抄起橡皮水管,转身就喷了谢昭一脸,嘴里连珠炮似的骂道,“我在民主文明和谐自由敬业诚信友善地洗!澡!好!不!好!”
谢昭抬手挡了挡,眼睛在水花中睁开了一条缝。他对着蒋天遥某处一扬下巴,笑着揶揄:“你那儿也挺敬业友善的啊?”
蒋天遥低头一看:“......”
这还真不是你控制控制就能缩回去的。
谢昭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继续低笑:“没事儿,挺好,比以前敏感了。”
蒋天遥:“......”
他顿时以光速远离了老流氓。
虽说谢昭满心痒痒地想多占点便宜,但到底这光天化日之下,天知道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小黑来,估计能把人给当场吓萎。
老流氓这才作罢。
小孩儿冲完澡,飞速擦干身子,换上了新的衣服。他一边套裤子,一边和他哥分析:“我突然有一个猜想。这猩猩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细菌,那种细菌会分泌一种毒素,扰乱神经系统?我刚特么被熏迷糊了,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猩猩吃了一肚子的石头,行为明显不正常。”
谢昭只听说过致幻蘑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致幻的细菌。
“会不会是饿的?”他微微蹙眉,“你想那猩猩,其实挺瘦的,肚子里脂肪很少。如果不是巨人观了,估计是毛下皮包骨头那种。我以前看到流浪猫流浪狗,太饿了会去吃石头。”
“唔......”蒋天遥想了想,眼底并不信服,“这个季节食物还算充沛吧?而且它还可以每天来偷吃的啊?灵长类都很护崽的。那猩猩怀孕了,知道替自己、替孩子补充营养奶,我不认为普通的饥饿状态下,它会吃石头。除非它神志不清了。”
“如果这是一种致幻细菌,就能解释那三个小孩的问题了。比如,小孩子摸完尸体又没有好好洗手,当地人吃饭直接用手抓,又把尸体上的细菌给吃进去了。”
小医生兴奋地双手一拍:“这样就说得通了!”
正当蒋天遥这边还在滔滔不绝,那边营养中心的小护士就跑了过来,远远地高呼:“蒋医生,我可算找到你啦!”
小护士脸上兴奋不已,原来是第一个出现行为异常的小男孩这会儿已经完全正常了。
蒋天遥头上还顶着浴巾,连忙又匆忙地跑了过去。
这会儿小男孩正安静地靠在母亲怀里,乖乖地叼着一袋营养奶,能与母亲反馈交流,一切生命体征都显得十分正常。只是,他对之前两天的怪异行为,毫无记忆。
蒋天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细菌也好,病毒也好,寄生虫也好,毒素也好——无论那个令人精神失常的是什么,它似乎并不致命。
护士递来一张血常规与生化的化验单,说是今天早晨抽的,现在已经出结果了。
蒋天遥接过单子,却没急着看,而是把纸反着拍在胸口。小孩儿眼睛亮晶晶地和他哥说道:“如果刚才我关于细菌感染的猜想没错,那这个血样应该白细胞升高,中性粒细胞增多,可能还伴有淋巴细胞增多——那个细菌释放了毒素,毒素导致精神失常,后来细菌被免疫系统干掉了,毒素代谢完,小孩自然就好了。”
谢昭瞅着他那小模样,就好像一个在与人争论诊断提答案的医学生。男人眼角折起浅浅的一条缝,笑得温柔:“那你看看?”
蒋天遥低头展开化验单,右眉高高挑起,然后就石化于那个表情。
谢昭凑到了人身后:“我也看看。”
小孩有点贫血,白细胞与淋巴细胞不高反低,其它一切正常。但生化那张表里,肝功能多项指标异常,AST与ALT两种肝脏标志转氨酶全部超标,其中AST高得几乎爆表。
谢昭奇道:“这三个小孩没有任何消化道症状?”
护士摇摇头:“稍微有一些,但都不严重。那个小女孩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她拉床上的粪便有些黑。这个好了的孩子,现在说自己之前有点恶心,倒的确没吐。另外一个小男孩肚子有点大,也没有吐。”
谢昭微微眯起眼:“难道这是急性肝炎导致的精神失常?”但是,一般肝性脑病,哪怕是急性的,都伴随着非常严重的消化道症状。
“急性肝炎也要有诱因吧?”蒋天遥慢吞吞地开口,“如果诱因是感染,那么白细胞淋巴细胞减少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谢昭试着解释:“或许是他营养不良,本来就贫血,免疫差。”
蒋天遥摇摇头:“而且,他AST远比ALT高,这个AST太不正常了,这几乎是典型的——”
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谢昭,用口型做了一个“Ebola”。这个词在这里几乎是和“伏地魔”一样的“不可说”。万一被人听到,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蒋天遥努努嘴:“早期。就是这样的。白细胞减少,AST远高于ALT。”
谢昭:“......”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埃博拉血样,所以并说不上话。他又扭头看了那个刚病愈的小男孩一眼。孩子精神不太好,但看着却十分正常。
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过,单纯血常规与生化是没有办法确诊埃博拉的,需要做更明确的病毒学检测。他们自己的埃博拉诊所里就有简单的检测。更全面的诊断还是需要将血样寄送去疾控中心。
蒋天遥叮嘱护士:“另外那两个小孩,也各抽两管血。记得,抽血的时候千万要带手套。”
小护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蒋天遥连夜加急请埃博拉诊所的负责医生跑了检测,在结果出来之前,他整个人都有点焦虑。谢昭搂着他肩安慰他:“放宽心,那个小男孩都自愈了,就算有病毒也问题不大。”
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那天的雇|佣|兵团年。昨天那个脾脏出血的黑人小哥奇迹般得被救了回来。为了表示感谢,他们的土豪金|主给诊所捐了一大笔钱,一行人也打算再住几天修整。
叶戈原本走得大步生风,这会儿一看到蒋天遥,就福至心灵地瘸了,嘴里一声叠着一声地开始喊伤口疼。
他以一个标准的碰瓷姿势跛到蒋天遥面前,苦着脸:“医生,痛死了,你再给我看看呗。”说着他还一个劲地拿小眼神瞥谢昭,意思是这个无证行医的水平可能不好。
谢昭:“......”
蒋天遥:“......”
蒋天遥解开纱布,扫了一眼伤口,谢昭的针脚漂亮而平整,遂淡淡说道:“天热,记得换药。看着没啥事儿。”
而在蒋天遥检查伤口的时候,叶戈的目光几乎是肆无忌惮地落在蒋天遥身上,看得谢昭现在就想跳起来一个高空三百六十度回旋踢踹爆这个傻diao的狗头。
叶戈咂咂嘴:“蒋医生,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昭:“......?”兄弟,不合适吧?
而耿直男孩蒋天遥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话外之音,他耿直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诚实地得出结论:“没有吧?”
小孩儿满心想着病毒的事,完全没心思与人胡搅蛮缠。他看了叶戈一眼,刚想说没事我先走了,可谢昭却在人面前又蹲了下来:“哎?让我再看看。”
“好歹是我缝的呢。”
谢昭端量了片刻伤口,神色渐渐凝重。他语气低沉,说得煞有其事:“我觉得这伤口不太好,可能要截肢了。”
叶戈:“......”
蒋天遥闻声都忍不住笑了,他轻轻地一推谢昭肩膀,轻声笑骂道:“你干嘛呀!”
在场的另外两只雄性生物都在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娇嗔的味道。
谢昭突然伸手,捏住了伤口上下两侧,使劲往里头一挤。他嘴角一勾,慢条斯理地问道:“这样呢,还疼吗?”
俗话说,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付流氓的办法就是比流氓更流氓。果然,叶戈把涌到喉头的一声鬼叫给咽了下去,顿时从丹田运气,大吼一声:“不!疼!了!”
疼得他差点没给这位十分没有医德的祖宗立正敬礼。
谢昭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勾起蒋天遥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了。两人擦肩的瞬间,谢昭不咸不淡地瞥了叶戈一眼。
在那一眼充满了占有欲的目光里,叶戈心中突然酸了起来。
他的确是觉得蒋天遥看着眼熟。
一打眼,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个小医生和那个人有那么几分神似。
可谁又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可能在某个旮沓里执行什么狗日的任务吧。
叶戈摇摇头,与二人往相反的方向继续走去。
那边蒋天遥窝在人的肩窝里,继续吐槽:“好好的,你干嘛欺负人家啊?”
“嗯?”谢昭挑眉,语气里染上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蒋天遥笑了起来:“我没有。”
谢昭咬牙切齿:“你就是。”
蒋天遥不知道他哥闹什么毛病,一把将人推开:“你够了啊?”
但很快他又被谢昭伸手揽了回去,往宿舍的方向走:“来,我们回去交流一下那个,什么敬业友善的事。”
蒋天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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