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不花瓶
“我试女二吧!实在不行女三女四都行!”。
那可是……荧屏初吻……
庄姐:“欢姐您还记不记得,你的男二,是个事业狂魔,除了和妹妹有些对手戏外,接触最多的女性就是随军的那条大母狗。”
“我演狗。”
“……”
除了已经敲定的角色人选,试戏的面试一般都是分批次进行,一起或先后演同一场戏,由导演、制片人、编剧等来选定最终的角色。因为“贾谋”这个编剧是个“蒙面编剧”,所以除了指定了男主外其余便全权交付给了制作方。
她们这一批进去的都是圈儿里稍微有头有脸的角儿了。
除了外头见过的黄瑜清、顾荞安,还有这两年选秀出道人气颇高的两个小女孩,就是没见到沈冰,夏欢觉得挺意外的。
夏欢跟在最后面进的门,关上门转身就看到了坐在陈昱濡旁边的楼然,正低头神色不明的翻着剧本,清晰锋利的眉眼被暮色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竟然显出了几分温柔。
做作。
夏欢心里暗骂。
和夏欢前后进来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一个女孩夏欢记得叫做叶瑄,进来前庄荞安给她科普过,这叶瑄原本是戏剧学院的学生,阴差阳错的参加了个选秀出道了,但估计是心心念着本行,借着公司的资源到处面试,这部《故城》的播放平台就是她选秀出道的公司。
另一位叫做秦郁颍的明显年龄大了一些,也许实际年龄不大,但看起来要比叶瑄成熟很多,削尖的如同笋尖的下巴和高挺直通眉头的鼻梁,让她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这俩人正值出道热度高峰期,按理说资源应当不差,来这里试戏夏欢猜测除了IP的原因,陈昱儒应当是个巨大的吸引饵。
那个被打量了一番的年纪最小的叶瑄一进了门儿其实也在悄悄的打量屋子里的其余人等,当头看到前面坐着的几个大佬时心里开始剧烈打起鼓来,站在一边腿肚子直转筋。
这部戏的导演陈昱濡其实算是个半路出家的,但颇有几分鬼才,思路新奇,大脑始终走在观众的前面,执导的几部戏几乎全都提名了国际奖项,虽说没有国内几个老资历导演影响大、分量重,但作为第一部出道作品,也算是顶好的了,如果说运气好能提名个什么最佳女主,那对她而言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陈昱濡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听公司的前辈讲说只要是拍他的戏,不管多大的咖位,都被他骂到抬不起头来过。
只听传言来看,叶瑄就觉得那副金边眼镜下满是精光挑剔。
另一边的楼然,就更不用说了,演艺圈普遍虚伪,那是因为大家利益相关又站在镜头底下,少不了场面上的虚与委蛇,但楼然就不管这些,大到名导作品小到路人拌嘴,都被他不分等级、不问身份的批判过。
叶瑄看着这俩人,又瞧着这此间气氛,感觉马上随之而来的就会是一场狗血淋头的讽刺加劝退。
另一边坐着的陆显沔倒是挺慈眉善目的,就是一双桃花眼色眯眯的到处乱看,看似目光没有踏踏实实落在哪个人身上,却又让每个人感觉看的都是自己。叶瑄接不住这赤裸裸的眼神,颤颤巍巍把眼神转到了旁边,就正对上了夏欢正巧看过来的眼神。
如先前所言,夏欢是真的长了张令一张男女皆欣羡不已的脸,近看更是如此,但依照无意瞅见的夏欢的机灵有神的眼睛来看,对方好像对不上那个传闻中“伪学霸”的称号,明明看起来并不无脑。
关于这个黑粉起的名号,叶瑄曾被好奇心驱使着特意考过古,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起因就是一个电影路演的采访。
电影有一半的剧情是在美国拍的,剧中也有讲英语的情节,按照流程主持人就打趣的挨个问了遍大家四六级的成绩。其实其他人的成绩也就一般,只是个活跃氛围的话题,谁也不会在乎你考多考少了几分,但到了夏欢这里,却直接得到了个“没去考过”的回答。
放在被人身上,这事情并不大,但因为夏欢百科中A大的资料和这事反差过大,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一时间夏欢“人设翻车”和“学历造假”的新闻到处都是,而夏欢所在的经纪公司始终没有对这件事作出回应,再加上夏欢这人过于安分,实在没什么别的料可挖,黑粉们仗着没有经纪公司打压管束便指着这件事做文章,哪次有她的新闻,底下总有一两句“伪学霸”和“傻大姐”的评论,一来二去的,夏欢是个无脑花瓶这件事,就成了公知了。
叶瑄记得,夏欢拍电视剧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似乎是有个在电视剧方面固定合作的导演的,最近好像拍的都是一些电影或公益宣传片,所以刚才在外面遇到的时候,才比看到沈冰进了女二的面试场都要惊讶。
这个有些神秘的漂亮姐姐此刻正在盯着自己看,叶瑄瞬间有些脸红,她压低了声音悄悄的侧头打了个招呼:“夏欢姐姐好。”
夏欢被这小女孩这么绵绵一声给喊过劲儿来,愣了一下眼神又绵软起来,笑着对小妹妹说:“你好呀。”
夏欢收了目光,身后“吱呀”一声门响,小吴走进来,陈昱儒递了个眼神,小吴便走到几人面前,面上带着丝怯意的讨好,道:“还请几位把妆卸了,因为这部剧里女主角大部分造型都是素颜来的。”
“我就不用了吧导演。”其余几人还没动作,黄瑜清率先开了口,“我一会儿还有个活动,现在不好卸妆的。”
小吴哪敢得罪黄瑜清,却又不敢随意应下,转过头去向陈昱儒求助,陈昱儒点点头道:“那是应该的,黄小姐的素颜美全国人民都知道。”
小吴得了首肯,又忙应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便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卸妆巾递给后面几个人。
两个新人自然不敢反驳,顾荞安竟也没闹,顺遂的接了卸妆巾开始卸妆,小吴递到最后却停在了夏欢面前。
“不用了。”夏欢说。
小吴刚止住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试探道:“夏小姐一会儿也有活动?”
“没有,我没化妆。”
《故城》原书中有对于女主角祁霜素面朝天依旧面若芙蓉的描述,但素脸上镜很吃亏,一个不够美的女主角风险太大,大部分导演都不会循着原著中的描述来,真的让演员素颜演完一部剧,夏欢赌陈昱儒不是那大部分。
这一句话,几乎房间里的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
小吴盯着夏欢的脸看了几秒查觉不妥又忙收了目光退回到陈昱儒身后,叶瑄却在一侧悄悄打量了许久夏欢。
要说小吴这么一个大直男看不出素颜与否也就罢了,叶瑄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夏欢是否带了妆的。主要是她这张脸本身就带着粉扑扑的颜色,眉毛根根分明像是画上去一般,连嘴唇都自带粉蜜,看起来几乎是完妆的样子了。
“哗众取宠。”顾荞安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凳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在一旁始终低着头的楼然才突然抬起眼来,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夏欢,而后很快又低下了头。
就这转瞬即逝甚至难以捕捉的一秒,却让夏欢莫名感受到了寒意。
这不是个很善意的眼神。
*
女主试戏,自然要由男主来搭戏,楼然就像个工具人一样的举着剧本跟着进度对台词,但这个工具人和其他的不太一样,这是带脾气、有思想的工具人。
要说这人,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对比。
你在别的影视剧里演的人模狗样的,那是因为既没人打样儿,又没人演过一样的画面衬着,有导演指导、摄影后期制作之类的操作一下,怎么也能凑合的过去。
但试戏就不一样,没有搭好的景,也没有人给你讲戏,一群人站在那干演,最后能出来什么样儿,全靠自己的能力和对角色的领悟。
黄瑜清经验老道,作为开场的第一人也丝毫不露怯紧张,单是拿着稿子念词都能念出国仇家恨之悲恸,高潮处还洒下了两滴热泪,看的夏欢在一旁都忍不住想给她鼓掌叫好。
她笔下的祁霜执枪时是傲视群雄、经韬纬略的巾帼女将,放下枪又是细腻婉转、文雅得体的大家闺秀,黄瑜清能用简单的几句台词就把这种感觉把握的如此之好,当得上是童星出道的“老戏骨”。
紧跟着黄瑜清的是叶瑄和另一个小姑娘秦郁颍,两个新人都没有什么演戏的经验,全凭着梁静茹给的勇气就进了这屋,这段戏挑的又极需要对人物情感的深刻把握,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演绎出来的,甫一演完,果不其然的便收到了楼天王的一记冷笑。
“什么人都塞进来浪费时间,你们公司有这个钱把你们推进来,怎么没钱给你们报个演技培训班啊。”
“你以为单靠一张脸就能吃演员这碗饭呢,多大的人了,念个台词还磕磕巴巴,怎么好意思过来试戏,演艺圈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带坏的。”
两个小姑娘被掉豆子似的一连串话堵的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都不敢反驳,咬着牙憋着眼泪。
倒是陆显沔看不过去,打了个圆场:“哎呀,都是小姑娘,你生什么气呀,这经验也是慢慢积累的嘛,新人都需要一些机会的呀。”
楼然又冷笑一声:“机会?呵,名单外的许多人都需要机会,怎么不见得你挨个给了呢?”
“机会也是要有机遇的嘛,”陆显沔十指交叉靠着椅背坐着,两条长腿互相搭着轻轻晃动,挑挑眉眼神再次从左扫到了右,楼然冷冷道:“你说的机遇,是指流量吧。”
陆显沔听罢迅速放下腿,猛直起身皱眉怒视楼然:“哎,你——”
“好了,别说了。”陈昱濡打断两人,“下一个,顾荞安。”
比起前面两个女孩,顾荞安算的上是经验丰富了,出道五六年,一步步从配角演到独挑大梁的女主,虽比不上在剧组里长大的黄瑜清,总算够两个新人望其项背了。
顾荞安原本站在中间咬着手指笑看楼然和陆显沔斗嘴,忽然就被导演点了名,也并不显慌张,一手捏着剧本扭着腰就走上前了。
她先是对着陆显沔送了个欲盖弥彰的“隐晦”的秋波,随后瞬间换上了悲怆的表情,望着比她高了半头的楼然道:“他们要的是我,若我去了,黑狼他们兴许能逃过一劫,若我始终不现身,那那些把命交给我的兄弟……”
楼然一把拉住顾荞安的胳膊:“你还不明白吗?这根本就是圈套!你去了,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你这分明就是白白送死!”
“那也比亲眼看着他们死强!”
“我们可以想办法,好么?我们想办法,我向父亲借人手,我去炸了那狗日的日本司令部,总能救出来的……总有办法的,好么?”楼然目光一松,近乎哀求。
他的眼睛微有些下三白,平日里不做表情的时候就一副冷漠的样子,此刻带着剧中情绪蹙着眉看向顾荞安,眼神却热烈的烧红了她的耳朵。
“救不了的,我们试过很多次,我比谁都清楚。”顾荞安低下头回避,“此时的司令部比以往戒备更加森严,就凭区区几十人,还未近身便要身首异处了。”
“祁霜,”握着顾荞安的手慢慢松开,另一只垂下的手却渐渐青筋暴起,“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往日情分便一笔勾销,我们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这场戏,黄瑜清、叶瑄、秦郁颍和顾荞安先后演了四遍,夏欢发现,楼然每一遍演的都不同,他好似每演一遍都更深刻的走过了陆士仉的一生,为他伤、替他痛,即使面对丝毫谈不上演技、只勉强称得上是朗诵台词的两个新人也是,在离开剧本之前,他就是陆士仉。
夏欢此刻很不想承认,她被楼然惊艳到了。
节选出来的这场戏是整部剧的临近结尾处,算是进入了一个大高潮,剧情的所有厚度都集中在了这离别一刻。
日军以祁霜一刻不出现,便杀死她一个部下为要挟逼她现身,祁霜一边背负着国仇家恨和亲兵部下接二连三被折磨致死的痛苦,一边又要面临与爱人即将生死两隔的不舍,悲伤愤怒到了极致,却还要面对爱人的不支持和不理解。
两人一个舍生取义、心怀大爱,一个“全天下的命都没有你的重要”,这一切的矛盾便在这一刻激发了。
他明知道祁霜一定会去却仍想赌着她对自己的爱而垂死挣扎般阻拦她,楼然已经进入了这样的世界,从忧心到哀求再到最后的“放弃”,最后这一遍的时候大概情感达到了顶端,又和着挣断了那棵救命稻草的绝望,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夏欢站在一旁捕捉到了这一幕,蓦然想起自己在创作这一段的时候悲伤的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在亢奋着楼然完美的演绎,但很快这种亢奋被画面中猝然出现的乔世彰打断,她忽然心生一种背叛了乔世彰的感觉,立即悄然抚了抚胸口。
不能被敌人一时的闪光迷乱了心智,楼然是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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