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
这天晚上气温不算太低,会馆并没有准备足量的毯子,楼然跟着服务生到了仓库去拿。
这一路上,他的心还在狂烈的跳着。
太冲动了,怎么就突然说出来了。
是因为音乐过于恰到好处,还是受到易瑜行为的鼓舞,抑或是只是因为,她今晚太美了。
离的这么近的时候,楼然才发现,夏欢的瞳孔是黝黑色的,没有一点杂色的黑,像是海底最深处,和暗无星月的夜空。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忍不住这样想。
他又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
不过,他庆幸这样的冲动。
即使看出了她要说出拒绝的话,他也没有后悔方才的一切。
楼然反省自己,这些时间他欺负她太多,让她变了心思罢。
这是他的不对,在没有弄清事实的时候,就妄下了结论。
那就弥补吧,喜欢过,就代表再喜欢上一次的几率接近于无限大。
楼然抱着服务生递过来的毯子,不自觉的脚步也欢愉了起来。
即使被拒绝,他也不打算放弃了。
心里的雀跃随着后院迸起的烟花一同升腾。
但下一刻,他看到的情景就让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你在干嘛?”楼然慢了步子,沉声看着褚铭。
夏欢闭着眼睛躺在褚铭的肩膀上,他走过来的时候,褚铭正捧着夏欢的侧脸。
“啊。”褚铭挑眉轻呼了一声,“小夏姐喝多了,就借我肩膀靠了一下,你别误会啊,我和小夏姐只是朋友的。”
楼然压抑着怒气:“她和你喝酒?”
“对啊。”褚铭表情轻松,带着笑意,“我们刚才聊得开心了就喝了些酒,我也没想到小夏姐酒量这么不好,忽然就醉了。”
楼然两步走上前,就要去拉夏欢的胳膊,被褚铭伸手拦住:“楼哥,你这样不太好吧。组里都知道你和小夏姐关系不好,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要带她去哪里啊。”
“管你什么事。”楼然声音冷的吓人,另一只手里的毯子被捏的皱成一团,眼睛阴鸷的盯着褚铭。
“可是,小夏姐刚才和我说,不太想和你接触过多哎。”褚铭坦然看着他,看起来似乎很遗憾。“我想,她应该不想醒来以后看到的是你吧。”
楼然手下一滞:“你说什么?她告诉你的?她还说了什么?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是啊。”褚铭自然不知道刚才楼然和夏欢讲过什么话,但看起来似乎不像什么好话,他眼睛咕噜一转,回道:“她说,她以后都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了。”
“所以,她就和你喝酒,然后喝醉了?”
就像一个笑话,楼然手里的毯子也显得格外刺眼,他甩手将毯子扔到了桌子上。
“如果楼哥不介意的话,可以躲开一点吗?我要送小夏姐回去了。”褚铭将夏欢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她站了起来。
擦着夏欢经过的胳膊,楼然感觉到了些微的发烫。
怎么会这样。
只是站在那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楼然也感到了强烈的讽刺。
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连对着一个不熟的人也能吐槽他。
好像他的爱意就是个笑话。
他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两支酒杯。
应当就是夏欢和褚铭喝过的。
他伸手拿起了其中的一杯,里面只剩下一点余渍。
看起来两人聊得真的很开心,喝酒都喝的也这么干净。
楼然捏着酒杯,指节发白。
音乐声还在继续,这场狂欢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请到派对表演的小丑,所有行为都是为了给人取乐。
“哎楼然?怎么在这儿啊。”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管是谁的声音,楼然都懒得回应,他头都没抬。
对方可能以为音乐声太吵了,他没有听见,所以又问了一声:“你见到我们妮妮了吗?我刚才在里面没找到她。”
听到这个名字,楼然才抬起了头,庄荞安穿着一身相当职业的套装短裙,似乎刚从某个谈判场下来。
“没有。”楼然没好气的说。
“好吧。”庄荞安嘟囔了一句,“不是说了我一会儿过来的么,这丫头竟然自己先走了。”
楼然冷哼一声:“她忙着和人家喝酒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着等你。”
“她喝酒了?”庄荞安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愤愤道:“我就知道只要我不看着她一定会喝的!夏妮妮是要气死我!看我回去怎么说她。”
“是啊,不光喝,还喝多了,喝醉了呢。”楼然带着愤怒的醋意,“还靠在人家肩膀上睡着了呢。”
她竟然靠在了别的男人肩膀上。
就算是喝多了,做这样的动作也太随便了些。
想到这个画面,楼然就感觉怒气不断的往他的脑袋里冲。
“你说,夏欢她,喝多了?”庄荞安走近,盯着楼然,声音不自觉沉了下来,“她喝了多少?”
楼然眼皮未抬,随手一指酒瓶。
“这些。”
庄荞安顺着楼然的手指看过去,透明的酒瓶里还剩下半数以上的酒,只是一般的龙舌兰。
她心里忽然腾起不好的预感,声音有些颤抖:“即使是这样整整一瓶,都不可能喝醉她的。”
“……你说什么?”想到什么,楼然猛地站了起来,他迅速拿起了桌上的酒瓶。
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酒瓶里的酒,和他刚才离开的时候是差不多的高度。
楼然和庄荞安视线一对,两人都意识到,出事了。
“褚铭刚才带着夏欢离开了,这个方向。”说完这话,毫不迟疑的,楼然迅速奔跑起来。
他这个蠢蛋!怎么会相信了褚铭这样的人的话!
他竟然轻易的就信了夏欢会在背后说他坏话这种事。
她是碎了骨头也不会和别人说一声的人,怎么会和一个不熟的男性说他的事!
又怎么会和别人喝酒买醉!
真是蠢蛋!
不要出事,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出事。
一边跑着,楼然一边在心里祈祷。
他的心像被浇了沸水的石灰,剧烈的翻滚着,越往前走,他的心就越发慌张。
这个方向,是休息客房的方向。
庄荞安终于跟了上来,来不及顺气,庄荞安迅速道:“你进左边的房间,我进右边。”
“好。”
一共十四个房间,没有人的房间大多虚掩,每个房间搜一遍,应该很快。
但最怕的是,门是锁着的,他们敲不开。
“开门!”
第五间房,里面灯是亮着的,楼然确信里面有人,他用力敲着,拳头砸的生疼,恨不得用力气把门砸开。
几下以后,里面的灯忽然暗了下来。
楼然心里也跟着沉了下来,身后敲门的庄荞安听见动静,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
“开门!”楼然又砸了一下。
“再不开我就踹了!”
楼然话音未落,就看见身后伸出一条长腿,重重踢到了门上。
“妈的再不开门,老娘进去杀了你!”庄荞安对着门又踹了一脚,门震动了一下,锁却纹丝不动。
过了两秒,里面的灯才重新亮起。
光从门缝里渗出来的时候,楼然的手跟着抖了一下。
千万别出事。
他祈求着。
他愿意做任何事来交换。
只要夏欢没有出事。
“操,有完没完,他妈的老子睡个觉还得管是吧。”房门打开,是裹着一身浴袍的肥胖男人,哪个投资人楼然记不清了,他往里探了一下头,被窝里只漏出一双眼睛的是秦郁颍。
楼然没说话,转身就要去敲下一间,被楼然敲门打断好事的男人却不乐意了:“他妈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他妈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是吧。”
楼然咬着牙,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每浪费一秒钟,夏欢的危险就要高上一分。
“刘哥~”
房间里传来千娇百媚的声音,肥胖男人才泄了点火气,对着楼然啐了一声,房门重重关上。
第九间。
门锁着。
楼然的手又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夏欢就在里面。
他没有问,直接开始踹门。
一下,两下,三下……
客房的防盗措施做得并不是很好,门锁是旧式的插芯锁,每踹一下,锁都会跟着一动。
他几乎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在第七下的时候,门被他蛮力踹开。
脚发麻,他的身体都在发麻。
夏欢就躺在那里,一身红裙和白色的床单互相辉映,像冰面上绽开的血色花,格外刺眼。
幸好。幸好衣服还是完整的。
褚铭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好像刚看到楼然似的,满脸堆着笑站起来:“楼哥你来啦,我刚要——”
碰——
楼然的拳头重重砸了上来,褚铭嘴角应声渗出血来。
庄荞安在后面迅速冲了进来,一把扶起昏迷的夏欢,抖着手扯了床单帮她盖上。
楼然闷着声,一下下砸在褚铭的脸上、身上。
最开始褚铭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还不了手了。
一边试图躲避,一边哀嚎着求饶。
庄荞安抱着夏欢,像安抚婴儿一样一下下拍在夏欢的身上,对着旁边的打斗充耳不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荞安感觉那人快要被打死了,才出了声:“住手吧,还要留着人拍戏呢。我先带她走了,你去把桌上的酒拿了,包括酒杯。”
“好。”
楼然的手也出了血,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深深望了夏欢一眼,拎着褚铭的衣领扔了出去。
“我们回家。”庄荞安搀着夏欢,一步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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