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 49 章

铸剑是个精细活,饶是黎玺已铸完了剑身、做好了剑鞘,仍有许多散碎活计要做。

晚上,宝剑封炉取出冷却后,黎玺先用巾帕擦干净,随后握着剑柄,反手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剑,殷红的鲜血里混着缕缕金色,争先恐后地蹦出伤口来,沾了血的剑立即金光大盛。

“尊上!”

缦缦惊呼一声,两手握着他的焦急万分:“您怎么拿自己的血祭剑呢?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虽然没您的血金贵,但好歹也是神族之血啊,差不哪里去的......”

“你的血?前几日挨鞭刑的时候竟还没吐干净?”黎玺神色淡淡的,不顾腕上还流着血的伤口,拿着剑去案上镶宝石。

“哪有那么夸张!”缦缦吐吐舌,掏出随身的手帕,跟过去抢下宝石扔在案上,将他的手腕向上托好,垂眸认真地包扎起来。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几缕发丝滑落在耳边,丝丝缕缕飘在他腕上,细碎的痒。

黎玺配合地任她折腾,侧头看着她秀致的侧脸,缓缓勾起一个浅笑。

因怕弄疼他,缦缦力道极轻,系起来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好啦!”她探身过去,拿走他另一只手握着的剑,拿起桌上的福神石对着宝石孔比量了一下又放下,拿起另一块颜色偏浅的月光石再次比对。

“尊上,你瞧哪块儿......”

缦缦握着月光石转身,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因她过来取剑后,正站在了黎玺与桌案前的位置,方才不觉。此时骤然回身,入目便是他线条优美的颈项,近到她几乎往前一点,额头就能抵在他的下颚上。

黎玺垂首,含笑望着她,目光灼灼。

缦缦咬咬唇,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腰抵在玄铁案上,冰凉沁骨。

“我瞧瞧。”黎玺尾音上扬,忽然欺身上来,手臂越过她肩头拿起福神石,却不急着直起身,反倒格外认真地举着观瞧。“似乎这颗更相衬......”

两人离得极近,他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喷在缦缦额头上,熏得她脸上阵阵热浪翻滚,握着宝石的手骤然收紧。

“尊上......”缦缦细弱如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若娇声呢喃一般。

“嗯?”他应的这一声低沉轻缓,若一缕细线,划破了缦缦脑子绷起的最后一根弦。

她再也撑不住,迅速蹲下身去,一尾鱼般灵活地自他举着石头的胳膊下钻过去,扔下剑跑到几步之外,咬咬唇急切道:“就按您说的,选那颗吧!”

黎玺玩味一笑,捡起剑把福神石放进宝石孔里,仔细固定好。

烛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覆下一小片浅影,薄唇微扬噙着抹笑,只一个侧脸就如此勾人心魄。

缦缦不自在将目光移到剑上,却又很快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吸引去了。

因着常年用剑,他的指腹和虎口处有一层薄茧,比手上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稍深,摸起来应该也会稍微硬一点儿......

缦缦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赶紧摇摇头,拍着自己脸颊提神。

一定是夜太深了、烛火太昏暗了,才使得她神思恍惚、胡思乱想。

说是帮忙铸剑,但其实缦缦全程都是在一旁瞧热闹,中途在他雕刻剑柄上凤头纹路时,还耐不住困意趴在案上睡了一觉。

晨曦透过琉璃窗洒进来时,缦缦才揉着眼睛爬起来,睡眼惺松地看着对面。

黎玺还维持着她睡时的姿势,握着小刀垂眸刻着纹路,沐浴在晨光中的脸,朦胧地看不真切。

“醒了就过来看看,还有哪处不满意的。”

缦缦倏然回神,赶紧站起来凑过去,看到剑柄上栩栩如生的凤头纹路,惊叹地低呼一声:“好美!”

黎玺拿过剑鞘,把剑插进去后纹路完美衔接,振翅高飞的凤凰案终于完整。他随手把剑递给缦缦后,站起来揉着酸痛的肩头。

“好漂亮!”缦缦握着剑,欣喜地不时□□看看,又放回去,摸着剑鞘纹路爱不释手。“待会儿要去跟白间显摆下......”

“白间?”黎玺轻笑道:“你若真去了,怕是显摆不成,还要反受一波伤害。”

“为何?”

“白戎搜罗了几日,把我府内藏宝阁搬空了一个角,抬着找天君提亲去了。”

缦缦惊呼一声:“什么?!”

她瞧着白间跟夏梨间气氛暧昧,也就是从去锦屏山之后开始的,这才几日功夫,竟将婚事都提上日程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缦缦气呼呼地叹了口气,幽怨道:“我将来该寻个姻缘司的职位,谁挨着我的边儿,都能得遇良人......”

黎玺收拾着桌上杂乱的工具,闻言一笑:“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缦缦放下剑,帮忙一起收拾完,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她走在后边,喜滋滋地抱着剑,觉得应该好好感谢黎玺一番:“尊上,待会儿您先别急着补眠,我去厨房给您熬碗清粥,大病初愈后还是吃些清淡的,以免......”

走在前方的黎玺忽然停下脚步,缦缦狐疑地上前一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清栎尊神抱着披风站在缀满晨露的玉石栏旁,笑意轻柔地望着台阶上两人,踏着晨露缓步而来。

“晨起露重,仔细别着了凉!”

清栎踏上台阶,抖开披风才抬手,黎玺已错开一步,淡淡拒绝:“我习惯了只穿自己的衣裳。”

缦缦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两步,抱着剑沉默福身。

清栎对她柔婉一笑,波光潋滟的星眸重又落在黎玺身上,亲昵道:“你怎的还如幼时一样,每每贪凉伤了风,又得姐姐哄着你喝苦药......”

黎玺清冷的神色一缓,深邃的目光越过面前清栎,远远落在对面的宫殿,满目悲凉。

清栎还在絮絮叮嘱着:“最近事儿多,你与魔神一战后又病了这一场,最是该好好将养着,切不可操劳、疲累,损了身子......”

缦缦抱着剑的手紧了紧,在黎玺眉目间一扫,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灰后,咬咬唇福身:“不打扰二位尊上了,缦缦先行告退。”

她起身后一刻不停地快步下了台阶,走到宫门前,听得清栎娇声道谢:“生辰那日,你送的这根步摇,我很是喜欢......”

缦缦提着裙角跨过门槛,右拐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正看见清栎繁复的发髻间的鎏金点翠步摇,在初升的日光里熠熠闪光。

她赶紧垂眸,快步离开。

黎玺自门口收回目光,扫了眼她的鬓间,不以为意道:“不必谢我,府内杂事都是白戎经手的。”

杂事?!清栎笑意一僵,娇艳的脸煞时苍白。

黎玺却不顾她的悲喜,径自道:“此处是我宫中禁地,下次,不要随意踏足。”

他目光阴狠,指了指对面那栋宫殿,冷冷道:“尤其,是那个地方!”

清栎身子晃了晃,扶着廊柱堪堪稳住身形,便一刻也不停地跑开。

仙界人寿岁悠长,对于除却整寿的生辰其实不甚在意,至多关系亲近的人聚一聚、送些礼,把酒言欢一番。

偏赶上白间和夏梨两家今日说亲,自然无人陪她了。

好在缦缦今日本就没打算出去野,想好好陪母亲。她回府时母亲还未醒,于是就转去厨房,打算找点东西吃。

因天色尚早,厨娘们饭做到一半,现下做得了的只有清粥并着两三碟小菜。

缦缦自己动手盛了碗粥,舀了两匙切碎的酸豆角拌到粥里,到长桌案的角落坐下吃。吃了两口,脑中忽然闪过出铸剑阁时自己曾说的那句话,浅笑着摇摇头。

尊上此时,恐怕已不需要这碗粥了。

她闷头喝着粥,忽然想起方才在穹苍宫外,书岚状若无意地的那句轻叹。

“你果然很像她,难怪黎玺尊神对你好......”

像谁?她自幼容貌随了洛尤,如今更是有七八分相似,怎会与别人相像?!

缦缦百思不得其解,但因着是书岚的话,她也不甚在意,毕竟两人堪比仇敌,她故意说些闲话来排挤自己,也不无可能!

一碗粥喝完,缦缦又在厨房伏案小睡片刻,待另几样热菜炒好了,才拎了食匣去母亲的院落。

才跨进院门,手腕上金铃便一声脆响,缦缦脚步一滞,低头看看腕间,满眼地不可置信。她发现这金铃不是每次见黎玺都会响,但每次只要一响,必然是他在附近的。

但是,怎么可能?!这是母亲的院子,尊上怎会在此?!

她心下不停否定着,脸上却难掩激动的神色。放轻脚步穿过院子,顺着大敞的门,见到桌边给母亲搭脉的黎玺时,心没来由地一喜。

“尊上!!”

缦缦急急跑进门,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也顾不得其他,扔下食匣跑过去弯腰凑近两人,满眼期许。

“尊上!您如何知晓......我阿娘她到底如何了?可是生病了?”

黎玺恍若未闻,一个眼神都未给她,收回手淡淡地交代洛尤:“你这样想必有些时日了,竟一直隐瞒不说,若你当真撑不过这一遭,叫褚幸如何受得住?他在前线冲锋陷阵,我若连他至亲之人都保不住,岂非枉为人主。”

洛尤与褚幸成亲五万年,期间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从未有吵架拌嘴之时,最是恩爱不过了。也正是因此,洛尤不敢和他提及自己的病情,战场凶险,怕扰了他的心绪。

更何况,仙者魂归天地,本就是命数,岂是寻常可干扰的。

“说与他知晓,也不过平添烦恼。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一个人撑一撑,撑得过去便也罢了......”洛尤温柔地看了缦缦一眼,凄然一笑:“若撑不过,也省得他们爷俩儿日日为我忧心了!”

但没想到的是,还是没能瞒过缦缦,更没想到她竟请了尊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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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缦缦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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