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弦月如钩,斜斜坠在梨苑上方,雪白的梨花都浸在清辉里,如颗颗星子般朦胧、皎洁。
“不可能!”拔高的嗓门忽然打破夜的静谧,容色姝丽的神女一只脚踩在案上,叉着腰毫无形象地喊起来:“绝对不可能!”
坐在旁边的夏梨撑着额头,抬手拽缦缦裙子:“你坐下说,嚷得我头疼!”
缦缦醉眼朦胧地低头,眯着眼找了半天才看出是谁在说话,傻笑了下后乖乖坐下来,但还是扬着嗓门说话:“我绝对不可能对尊上有非分之想的!那可是我爹崇拜了半辈子的人,我若肖想他,岂不是想给我爹当师娘了?!”
方才言谈间,天君不知哪根筋没搭上,竟说她与尊上般配,气得缦缦好悬没砸了桌子,最后还是白间提醒天君的身份,她才好歹压着火忍住了。
“是我说错了,我自罚一杯!”天君打了个酒嗝,晃悠着站起来,自己干了一杯酒,他抿了下嘴角,饶有兴致地问:“早听传闻说,洛尤公主一直在给你相看亲事,如今可有准信儿了?”
他不提及这个还好,一提起来缦缦就满心的心酸,酒意上头本就情绪不稳,立时便红了眼眶:“别提了!我大概天生孤苦命,遇到的不是瞧不上我,就是我瞧不上人家,唯一一个合得来的殷启,还对立起来了......”
天君晃了晃神,漂亮的姑娘果然连哭起来都是姣美的,他一时心生不忍,才掏出帕子要劝两句,人姑娘已经袖子一抹眼睛不哭了,眼神也变得坚定了:“我决定了,先不考虑婚事了!眼下我要做的就三件:一给我娘寻治病法子;二就是刻苦修炼、早日晋位上神。”
之前挨的那些鞭,损耗了她近万年的修为,就算仙丹供得紧,算下来也亏了几千年,若不加紧补回来,怎对得起自己仙界天赋小能手的名头!怎对得起尊上亲手铸的这把神剑......
呃?神剑?!!
缦缦抬头望了眼高悬的月亮,猛地一拍脑门。
白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续,大着舌头问:“第......第三件呢?”
“不重要了!”缦缦摆摆手站起来,踉踉跄跄地一拱手。“今日就到这里了,改日我做东,再请三位好好......嗝......告辞!”
话音方落,她一脚踩上自己的裙子,猛地砸向桌子,好在天君眼疾手快扯了她胳膊一把,才保住了一桌子酒菜。
缦缦甩甩头强撑着睡意,醉眼朦胧地对着天君抱拳:“好身手啊,兄弟!”
见她醉眸微醺的样子,天君有点担忧。“不然,我派个人送你回去吧?”
缦缦闻言立起眉毛,满脸的傲气:“瞧不起谁呢!”
她转身端着劲儿走了几步,除了有点摇晃外的确没再跌倒,得意地回首一样下巴:“说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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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饮酒作乐时还不觉得,如今出了梨苑走在寂静的鹅卵石小路上,竟隐隐觉得发冷。但也托这凉风的福,她头脑清明不少,瞧东西都由三个影儿变成俩影儿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醉得厉害,也不贪快,就顺着路边缓慢散步,偶尔晕的厉害,就蹲下来缓一会儿,几次都险些在路边睡过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到自家府门外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这个生辰还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得了把神剑、又有好友相伴,算得上圆满了。只是有点遗憾没能尽兴,都怪尊上定的练剑时辰太早,她才不敢再放肆下去,乖乖回家睡觉。
“尊上这个人,虽然脾气生硬、嘴巴毒、还爱使小性儿,但总的来说......”
缦缦一时想不起来词句,挠着头正苦思冥想,就有一个声音冷冷接口:“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
“对!”
缦缦乐得直拍巴掌,“太对了!这位兄......”
她眯着眼凑上去,借着月光瞧清这人的脸,先是愣了一下。
“你瞧着......有点像我们家尊上,你是他儿子嘛?”
黎玺冷着张脸,轻嗤:“我是你爷爷!”
我爷爷?缦缦蹙着眉,用醉得混浆浆的脑袋努力思考:我亲爷爷在南海之滨,几乎日日昏睡。师爷倒是有一个!跟这个人挺像的。
“爷爷!”缦缦猛地扑上来抱住黎玺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喊起来:“爷爷!你怎么才来寻我啊?!我爹爹常说您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神仙,又最是护短!你若早几天来,我还用挨那么多鞭子嘛......”
黎玺腰被她箍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正欲抬手推开她,就听见怀里小姑娘娇软的抽噎声:“那鞭子打在身上疼死了!真的疼死了!每一鞭子抽下来都火燎燎的,四肢百骸都震得疼!”
黎玺抬到一半的手僵住,黑眸内涌起柔情,垂眸看着她细软的发顶,手轻轻落在她背上,拢着拍了拍。
缦缦抬手抹了把鼻涕眼泪,顺手往他身上一擦,又赶紧把手放回他腰上,生怕从天而降的师爷跑了。
“呜呜,我若是早知道鞭子打在身上这么疼,一定少用它来降妖除魔了!呜呜,毕竟妖兽也是有感知的,也会疼的......”
黎玺满脸莫名,随即轻笑:“你倒有善心,就是不知他们吃你的时候,有没有你这份慈悲。”
缦缦只顾着自己数委屈,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即便听见了也不在意,扁扁嘴哇一声哭出来:“疼点我也不说什么了,关键是还丢了修为!本来说不定哪天来片云彩就渡劫的,现在又没盼头了......啊啊啊!我好惨呀,爷爷!你不是最厉害的尊神嘛?你能不能打我爹一顿,给我出出气啊?嗝!”
黎玺耐着性子听完这一大通不清晰的哭嚎,又忍了一个酒嗝,侧开脸躲着酒气,断然拒绝:“不能!”
以前,褚幸在他身边历练,真的是一点点从根基教起来的,也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的,纵使两人年纪相仿、又没有正式拜师,只算玩在一处,但各界谁不知他们的如师益友的情分。
莫说他是个领军的战神,就算他是一方帝君、是尊神,他也是教训得的。但现在......黎玺嫌弃地瞧了怀里熏红着脸说胡话的姑娘,忧愁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形,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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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姑娘哭够了,酒劲也上来了,竟扒着他胸口睡着了。
黎玺抬头望天,又幽幽叹了口气。为自己现在的处境,亦为未来可预料的不平静日子。
他忧愁过了,认命地横抱起醉鬼进了战神府。夜已深,府中一片静谧,无人知晓堂堂尊神抱着娇滴滴的神女,穿堂过院直奔香闺。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她的院落,踢开房门进去,走到床边不甚温柔地把人扔上去,扯过被扔在她身上。
“哎哟......”睡梦中的姑娘捂着摔痛的屁股直叫:“殷启,打架就打架,踢人屁股就太猥琐了啊!”
黎玺站在脚踏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深呼吸两次后,气出一个笑来。
好!好得很!竟还把那个魔族的小子记心上呢?!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合该亲手送那小子去黄泉!
缦缦委屈巴巴地拉着被子往身上裹,梦呓般低语:“打人不打屁股......唔,我家尊上说了要给我铸剑,到时我非把你屁股削下来......”
黎玺对她削不削殷启屁股不感兴趣,但她娇软喊着的“我家尊上”的模样,却让他冷峻的眉目顷刻间柔和下来。
他撩袍坐在床畔,弯腰贴近她,眼含笑意问:“你家尊上还说什么了?”
缦缦被骤然靠近的说话声惊得卷翘的睫毛抖了抖,很想睁开眼看一看眼前的人,终是没抵过漫天的晕眩感,捂着额头蹙眉道:“我家尊上说......说我长得丑、修为差、对感情不坚贞......”
黎玺侧头回忆片刻,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我何时说过这些?”
“怎么没?”提起这个缦缦就来气,激动地蹿起来,额头“咚”地撞在黎玺下巴上,痛得跌躺回去。
“疼!”
黎玺摸了下着被撞红的下巴,抬手拉开她覆在额头的手,看到她额头也红了一角,手按上去轻轻揉了揉。
微凉的手触在额间,缦缦感觉因醉酒而引起的燥热感顿消不少,轻声喟叹把额头往上凑。
“好舒服呀......”
黎玺手一顿,笑意僵在嘴角,神色复杂地瞧着她,倏然抽回手。
明亮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洒进来,骤然失了“凉帕子”的小醉鬼睁开眼望过来。往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满是迷离,隐约含着几分娇媚,绯红的菱唇因不满而微撅,嘟哝着:“还我帕......唔!”
黎玺探身下去,微侧头贴上她的唇轻啜一下,勾起嘴角浅笑一声,复又重重地吻了下,才抽身坐起。
缦缦脑子里本就混沌一片,此时就像有无数烟花在里面噼啪炸响。
她眨眨眼看了似笑非笑的黎玺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嘴,拧着眉问:“爷爷!你怎么能轻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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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妖妖灵吗?这里有个流氓偷亲人家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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