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飞过宫墙落在地上后,缦缦的小脸瞬间垮下来,跺着脚气哄哄道:“明明自己身上和我的亭子里,都是狐狸香味儿,还有心思管我的闲事儿!”
“我又不是你亲孙女儿,跟谁交好、与谁暧昧还要经你同意不成!!”
“我正经爷爷在南海之滨睡着呢!还一个外公在东海......”缦缦猛地一拍脑门,惨叫出声:“坏了,外公!忘了这事了!”
她急忙飞起来往天宫赶,溜进大殿后却到处也寻不到外公的身影,席面上只有她舅舅一人在撑着场面。
缦缦从侧边溜上高台,先弯膝对着南晔行了一礼,才扑过去跪坐在案边,扯着她太子舅舅的袖子小声问:“舅舅!外公人呢?”
萧浔见了她挺高兴,大笑着照着她后背来了一巴掌,爽朗的笑声与外公如出一辙。“乖宝儿,你外公到你府上瞧你阿娘去了!”
缦缦闷着声咳了两下,忍着背上疼痛,扯出笑来与舅舅及高台上众帝君告别,又对着南晔尊神弯了下膝,才又一溜小跑着离开。
龙族帝君才扯了自己幼子的衣袖,还未及介绍,那一抹雪白的衣角已经拂过最后一级台阶了。
“这......这丫头怎么总是一阵风一样!”
几位帝君们都跟着笑起来,觉得他这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作为缦缦的娘舅,萧浔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呀,从小就这么个疯癫性格,最是闹腾了!每次来东海,都恨不能把海水搅个底朝天!海里精怪们见了她,无不是夺路而逃的!”
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狐后也挂着笑,插话进来:“缦缦天真浪漫,最是惹人喜欢!我呀,巴不得家里也有这么个活泼小辈儿,日日逗着我乐呵呢!”
这话便透着些其他意味了,萧浔迟疑间失了接话的先机,另一个声音已经淡淡接口。
“有她在,穹苍宫倒是欢笑不断。”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黎玺尊神缓步上了台阶,眉目疏淡地坐到南晔尊神旁边一席,侧过脸对狐后道:“看来你与我投缘得很,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谁敢与尊神抢东西啊!
狐后笑意一僵,咽着口水默默低下头去。
南晔侧目望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垂眸撇开脸去。
倒是萧浔最先反应过来,端起酒杯上前敬酒:“数万年不见,尊上依旧气质清越、俊美无铸。”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浔总觉得这次见面,黎玺尊神平易近人得很。利落地同他干了一杯不说,竟还回了他一个笑,温和道:“太子亦是风华无双。”
这......夸人就更不寻常了吧?
在场之人无不怀疑自己的耳朵,尤其是一句好话都没得着的天君,心里尤其不平衡!尊上现在一点也不宠他了!再不会他初登君位时那样,悉心教导他了!
宴席上的一番事儿,缦缦自是不知晓,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赶紧跑回去跟外公解释。
她外公那个性子,历来是沾云彩就下雨的,若不抓紧时间解释,保不齐她那几十车嫁妆就要装车上路了。
-
“我已命人装好车了,不日就能送到。届时......”
缦缦刚进院子就听到这么一句,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边跑边喊:“不要啊!外公!您别冲动......”
房内,坐在床边矮凳上的水神一楞,随即哈哈笑着站起来。
“我大乖孙儿回来了!想死外公了!”
水神大步迎上去,将人搂了个满怀,大手在她头上使劲揉着:“臭宝贝,半年多没来看外公!是不是不想外公?”
“呃,想......”缦缦被他粗壮的胳膊箍的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回答:“想外公!”
说完,背上又挨了一巴掌。“臭丫头,想外公怎么不来东海!”
“噗咳咳咳!”外公这一下,不比穷奇一爪子轻多少啊!
坐在床上的洛尤听着声儿都心疼了,赶紧坐起来劝:“爹,你轻着点,缦缦身上还有伤呢!”
缦缦这才得以从铁掌下解脱出来,抚着心口顺气。许久未见,外公还是精神头这么足。
“外公,浮光锦的事儿我可以解释的!嫁妆千万别装车啊......”
“什么嫁妆?”水神愣了下,摸着胡子一脸探究地瞧她。“你这丫头,莫不是真的相中哪个小伙子,急着嫁人了?”
“没有,没有!没相中谁!”缦缦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还不忘问:“那您刚才说什么东西要装车送来?”
“给你娘的补品啊!”说起这个,水神顿时忧愁起来,笼着眉峰道:“我听了信儿,就立马赶来了,补品灵药得现拾掇,要晚一些到。”
本是精神矍铄的男人,谈起女儿的病情,也不由得愁红了眼。
“我都听你阿娘说了,尊上肯帮忙,是对咱们家的莫大荣宠。但凡事不能尽数依赖旁人,咱们自己还是该寻些法子的。”
缦缦咬着下唇,默默点头。
她觉得外公说得很对,不能光依赖着尊上。魔界那边还蹲着个魔神等他应对不说,现在身边还围着个姑娘,须得时时陪着呢,哪能全心全意地帮她寻办法。
“外公,我记着您宫中藏书阁古籍诸多,等您归家时我也同去,好好翻上一翻。”
“那自然好!你那些个兄弟姊妹们也都念着你,盼你去呢!”
水神乐呵呵地应下来,无论借着什么由头,只要他的宝贝孙儿肯去就够他开心的了。
说完这个事儿,水神又把话题绕回了开头:“所以,你与那个小天君当真没有暗通款曲?那么珍贵的料子都......”
“外公!!”
缦缦急切地喊了声,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跳着脚解释:“真的没关系!只是朋友而已!人家送了我件宝贝,我才选了样拿得出手的还礼的!当真无其他意义!!”
眼见着洛尤公主眼睛里溢出光了,缦缦心底一惊,赶紧拉扯着她外公往外走。
“外公,我阿娘得多休息,咱们去我房里坐坐!我近日新得了一柄宝剑,您瞧瞧可好?”
-
因着之前那几句不愉快的对话,整个席间黎玺都阴沉着脸。偶尔缓和了眉目,也只是对着萧浔和南晔二人。
南晔心中自是有数,可萧浔却是十分摸不着头脑。
他身为水神嫡长子,得见尊神的次数不算少,却因着辈分和身份,总要谦恭些的。黎玺也每每都是眉目疏淡,不亲不疏的样子,从未像今日这般好亲近。
实在是怪异!
萧浔脑子里过了无数个猜想,又一一否决,最终只剩个抓不着的模糊念头,他斟酌了片刻,借着敬酒的机会对黎玺道:“缦缦这丫头自幼顽劣,平日里定给尊上添了许多麻烦,劳尊上费心了!”
萧浔一仰头干了酒,黎玺也不推拒,轻飘飘抬腕饮尽杯中酒,方才淡淡一笑:“她在我身边,倒算得上乖巧。”
那丫头最会哄人了......
“雪芙,快去帮尊上斟酒。”
狐后见缝插针,偷偷在女儿腰间捏了一把,雪芙立即施施然起身,娇笑着走过去,拎起黎玺桌上的酒壶,举手间绢纱袖滑落至肘间,露出一截白得发光的皓腕。
“缦缦姐姐事多,恐无法分心照料尊上,雪芙手脚粗笨,还望尊上莫要嫌弃才好!”
不得不说,雪芙这一颦一笑间也算得上是世间绝色了,不怪狐后如此有自信,想拿下世间最位高权重的女婿。
雪芙跪坐在案几侧边,微侧着头仰脸瞧黎玺,姣好的侧脸上俱是娇笑。随着她斟酒的动作,清冽的酒香萦绕案边,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儿幽香,煞是醉人。
旁人且不论,龙族帝君怀里的小长孙倒是看得痴了,满眼皆是光彩,被他父君在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才恍然回神,扁扁嘴垂下头去。
黎玺却仍是疏离模样,待她斟罢了酒,却还不欲起身时,才忽地略侧过脸问:“你身上熏得何种香?”
雪芙眼底猛地一喜,娇羞地抿了抿唇,才驼红着脸小声答:“回尊上,雪芙不曾熏香,是自带的体香......”
话音方落,黎玺已挑了下眉,抬手招过身后的白间。“得空儿记得去库房取些百濯香来,赠予狐族公主。”
白间抿着唇压住笑意,赶紧俯首称是。
百濯香最是香气浓郁,熏过的衣裳水洗百次香气都不会消,用来掩盖异味最好不过了。
雪芙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偏偏又不敢说顶撞半句,还得咬着唇伏地谢恩:“谢尊上赏赐。”
说完,满眼湿润地回狐后身边去,再不肯抬头了!
眼见着狐帝一家闹了一番没脸,众帝君们赶紧举杯寒暄起来,好歹算是将这一场尴尬遮过去了。
南晔瞧了场热闹,冷冷瞥了黎玺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身体尚未将养好,多喝酒也无益处,还是回去歇息吧!”
反正,硬留在这也是给旁人添堵!
黎玺借着这个台阶,从善如流地站起来,直接转身下了台阶施施然离开了。
众帝君包括今日的寿星天君,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压力骤减。
他出了天宫,挥退白间,一个人顺着白玉石路漫步,难得有闲情逸致欣赏一番九重天的风景。瞧了一路,却只得出一个结论:的确,无甚可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