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吉玲玲(改Bug)

“喂,妈，嗯,我在医院,对，今晚啊,今晚不回去了，二姐一会儿会来找我。”米报国靠在墙上，修长结实的长腿一只微微弯曲,身上的校服挂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白色衬衫，领口处有一片血迹,是吉玲玲的。

他微微闭起眼睛，困顿的打了个哈气,听着对面话筒里母亲的关心。

“不用担心,苏老师跟我在一起。好的,我会注意安全的，嗯嗯，拜拜。”挂了电话,米报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热咖啡,递给苏沐一杯,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吉玲玲。

吉玲玲脸色恢复了不少,带上了点红润,苏沐去联系了住院部,等吉玲玲脱离危险监护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转过去。

儿童保护组织的工作人员在凌晨的时候赶来，对吉玲玲的情况作了基础登记，他们还要赶到警局进一步了解案情，如有必要，将提出剥夺吉家父母的监护权，这个夜晚主动不会平静，为了一个孩子健康成长的未来，很多人熬夜奋斗。

苏沐喝了口咖啡，对咖啡这种独特的饮品，苏沐并不喜欢，他更喜欢茶，微微苦涩的液体入口，使苏沐微微皱眉，苦涩在口中蔓延，就跟他此时的心情一般。

看着病床上脆弱的女孩，苏沐头一次深深自责。

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关注还是不够，他如果更关注她，是不是就可以发现异端？医生治疗的时候，米报国告诉他，吉玲玲的后背上到处都是烟头逃出来的疤痕，有陈旧的，也有新烫上去的，位置都很隐蔽，避开了腰腹这些容易暴露的位置，如果不将衣服全部脱掉，根本看不见。

米报国气的咬牙，恨不得揍死那对畜生父母。

苏沐眼睛熬的通红，胡茬在后半夜开始冒头，身上的白色衬衫也起了褶皱，但是他不敢睡，怕闭上眼睛，吉玲玲会出问题。

吉玲玲的遭遇还在震撼着他的三观，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禽兽的父母，这样弱小的小孩子，作为父母的，怎么下得去手？

后半夜的时候，吉玲玲开始发起高烧，内脏损伤和骨裂引起了体内炎症，医生给加了消炎的药，嘱咐苏沐时刻盯着吉玲玲提问，护士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来测量一次提问，因为物种的不同，每个种族的提问都有所区别，要记住兔子的体温安全区让苏沐这个古人费了一番功夫。

米报国已经坚持不住坐在床尾睡着了，苏沐起身将校服盖在他身上，目光落在校服外套上干掉的血迹上时，眼神沉了几分。

这些，都是吉玲玲的血。

明天还有课，但是吉玲玲这边他暂时没有办法离开，米报国这种情况恐怕也没办法去上学了，胃部饿得直抽，苏沐接了一杯热水，垫了垫肚子。

凌晨四点的时候，吉玲玲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隔壁后半夜的时候来了新的病人，陪床的家属递给苏沐两包面包，她以为苏沐是吉玲玲的爸爸，还安慰他放宽心，孩子不会有事的。

凌晨六点，米珂拎着早餐出现在急救室里，锃亮的皮鞋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离老远，就看到苏沐一脸疲惫的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眯觉。

米珂放轻脚步，走到吉玲玲病床边，先看了眼小孩，见她呼吸平缓，脸色正常，再看向自己的弟弟，米报国将一米七的自己卷成一个虾，缩在凳子里，脑袋躺在床尾，睡得口水直流。

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才将两人叫起来，米报国睡眼朦胧的拿着米珂带来的洗漱用品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苏沐被摇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看到米珂的脸，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就紧张的看向吉玲玲，米珂将洗漱用品塞到他手里：“吉玲玲没事，你去洗漱吧，我在这儿看着。”

苏沐点点头，拿着东西去卫生间，正好碰上刷牙的米报国，米报国吐出嘴巴里的泡沫，对苏沐说：“老师，我今天要请假，我想陪在这里等吉玲玲醒，她父母都不在，我不放心。”

苏沐点点头，许了他的假。

米报国欢喜的漱好口，收拾好东西就跑出去了。

苏沐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揉了揉眼睛，洗漱好后，整理了下衣服才回去。

吃过早餐后，儿童保护协会已经派人来医院看守吉玲玲，他们了解了吉玲玲的情况后，知道她在本市没有其他亲人，父亲已经拘留，母亲又守在警局，医院这边没有一个亲人，就派义工过来看护她。

米珂确认了来人身份，跟义工互换了电话号码，义工了解到苏沐是吉玲玲的班主任后，看着苏沐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对苏沐好感度大增，也跟他要了联系电话，如果孩子这边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学校联系，这涉及到日后孩子是否遣送回当地户口的问题，如果孩子要送回她所在户籍地，那么就要联系学校这边办理转校。

但具体会不会走到这一步，还要看协会对吉玲玲的情况进一步了解，他们会尽量选出对孩子最好的安置方式。

“苏老师今天要去学校吗？要不请一天假吧，你这样的状态，还是回家好好休息比较好。”米珂看着苏沐的脸色，担忧道。

苏沐摇摇头：“今天我有两节课，学习进度不能落下。”

他是老师，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到学生的学习进度，而且，只是熬了一宿夜而已，他能挺住。

米珂点了点头，对苏沐的选择，她很能理解，做他们这种工作的，有时候，需要付出的比想象的要多，责任也重，一个肩负着社会的未来，一个肩负着社会的安定。

米珂拍了拍苏沐的背，笑道：“走吧，我开车送你过去，学校里所里不远，也顺路。”

苏沐没有推迟，他交代米报国注意安全，有事情给他打电话，不准胡闹等等一系列嘱咐，米珂看得直笑，出医院的时候，米珂跑去超市买了一些提神的饮料，在车里递给苏沐。

苏沐愣了下，不好意思的收下，他确实需要这些来扛过一天的时间，只是没想到米警官居然比他还细心。

“吉玲玲的父母，你们打算怎么办？”车上，苏沐想到那对父母，突然问道。

米珂开启右转转向灯，一边看路况，一边回答：“等吉玲玲的验伤报告全部出来后，我们会向检察院提交资料，等待诉讼结果。她那个爹，多半是要进去的，至于监护权，也要等法院判决结果。这起虐童事件很恶劣，三司会加快办案速度，这件案子，很快会有结果。”

苏沐看着前方，轻轻说道：“我都没有发现……”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米珂心尖一疼，米珂知道他在自责，自责在学校那么长时间里，没有及时发现吉玲玲身上发生的厄运。

苏沐的脸色很苍白，眼底隐隐发青，那是提心吊胆熬了一夜的结果，本就轻薄的嘴唇抿在一起，眼底看着车外，红成一片。

米珂突然握住苏沐的手，紧了又紧，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下，微笑着说：“这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他拖住了吉父，给吉玲玲争取了急救的时间，他熬夜陪在学生床前，确保她的生命安全，他做到了一个超出老师这个职业本身需要承担的责任。

他真的，做得非常好。

米珂并没有看他，她在注意着路况，但是她的眼底，她的笑，都直射进苏沐的心里，那是一种肯定，不是安慰，也不是理解，而是肯定的告诉他，他做的很好，他并没有错，无需自责。

苏沐鼻头发酸，他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手心里湿热一片，泪水顺着线条柔顺的下颚滴落在米珂的手背上，米珂手指微动，更加握紧了苏沐的手。

米珂也有些鼻酸，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湿意，她在开车，她不能让视野受阻。

任谁看到吉玲玲的遭遇都会鼻酸落泪，那个瘦小的兔子承受了她这个年龄本不应该承受的折磨虐待，尤其是那对父母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时候，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对孩子来说是一辈子的噩梦。

一个成年人的思想是很难因为外界影响而改变的，尤其是固执的人，如果吉玲玲还要回到她的亲生父母身边，等待她的不会是幡然醒悟的温柔父母，而是变本加厉的虐待遭遇。

她的父母，有着很深的暴力倾向，信奉“棍棒教育”，认为教育孩子的一切都可以使用打来解决，并根深蒂固的认为自己的教育方针是对孩子最好的办法。

学习成绩下降了，打一顿就好了，让她惧怕，下次就会更加努力，考取好的成绩。

不听话要玩具的时候，打一顿就好了，让她知道敢随便要东西，就会得到棍子和疼痛。

敢顶嘴的时候，打一顿就好了，棍棒会教会她如何“尊敬长辈”，对父母言听计从。

早恋的话，更是要打一顿就好了。

打一顿，是吉父吉母教育孩子的唯一手段，孩子为什么会学习成绩下降，为什么会因为玩具不听话，为什么会顶嘴，是不是真的早恋，这些，他们从来不会思考，他们不需要去了解孩子的想法，只需要孩子遵从他们的规则即可。

这不是教育孩子，也不是为了孩子好，他们直视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已。

更甚者，在外受了气，这对夫妻也会回家对孩子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气愤。

吉玲玲在家中，完全就是父母双方的出气筒。

看着连夜审讯出来的口供，米珂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早上的时候，才找机会出来，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失控狠揍那个只会将所有负面情绪和不满发泄在自己女儿身上的男人。

车停在了校门口，米珂熄了车，苏沐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她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子摸了摸苏沐的头，安抚着他的情绪。

她什么都没有说，此时也不需要语言，只要默默的陪在苏沐的身边，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

苏沐其实才十六岁，他接触到的家长，虽然也有粗暴的，但是真的没有这么虐待自家孩子的人，村里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挺和善的，还热心肠，对他这个村里金疙瘩一样的宝贝夫子，更是礼让有利，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私塾的孩子们也很尊敬他，除了父母的遭遇外，苏沐其实并没有看过太多的黑暗。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惊慌失措的事情，他以为他只要继续好好教书，还会过着曾经一样的生活，甚至在物质条件上，比以前还要好的多得多。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不是的，这跟村里那个只有五十多户的地方不一样，跟只有十几个学子的私塾不一样，那么惨的孩子，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如果没有米报国，那么可爱的孩子是不是就要被亲生父亲打死了？

她才十一岁，只比他小五岁，却差点死在亲生父亲的手里，死在本应该保护她，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手里，而本应该同样保护她的母亲，却默默看着这一切悲剧发生，甚至赞同这样的悲剧发生。

何其可悲！

何其可恨！

缓了好久，苏沐才放下手，眼前递过来一张面巾纸，苏沐抬头，看到眼神温柔的米珂，那双漂亮得甚至妖艳的眼睛，含着让人心动的温柔。

他接过至今，低头将眼泪擦干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虽然还是红肿着眼睛，但是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他下了车，站在车门前，手里拎着米珂给他买的提神饮料，他看着车里的女警察，心理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让苏沐不敢再直视米珂漂亮的猫眼。

苏沐暗暗深吸一口气，对米珂说：“米警官，谢谢你。”谢谢你默默陪在我身边，谢谢你无言的安慰我。

米珂摆摆手，发动车子，看着苏沐，笑的一脸明媚：“我是警察，不用对我道谢。快进去吧。”

“嗯。”苏沐后退一步，目送着米珂开车离去，他站在学校门口，上课的铃声已经敲响，学校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朝气蓬勃，操场上的国旗迎风飘扬，如坚强的盾，守护着祖国未来的希望。

而这面坚韧的盾，也将守护被错待的人。

苏沐抬头看着鲜红的国旗，在瓦蓝的天空下，那片红格外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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