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佟氏即便再想叫关锦溪嫁到端郡王府去，也没急在立时三刻去跟靖宁侯夫人房氏分说。

叫房氏答应不难，可毕竟还不知道端郡王府那头什么意思。

上赶着不是买卖，若是靖宁侯府这头动了心思，端郡王府的大阿哥死活不肯娶，到时佟氏能叫关老夫人和房氏骂死。

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先打探清楚端郡王福晋那头的意思，确认两好并一好，都愿意了，她再跟房氏说。

好在这时机很快就来了，也没叫佟氏等焦了心思。

自打龙抬头后，天儿就一日暖过一日，猫了一冬的京城，伸展着腰肢又活泛了过来，那赏花赏景赏空气的帖子羽毛般飞进了深宅大院里，连关锦溪这头也收到了几张。

即便她因容貌不受好些闺秀们待见，可到底她会说话，人又不是那张扬的，能跟着关老夫人或房氏出门以来，怎么都攒下了几个手帕交。

关系最好的，莫过于大理寺卿石家的庶长女石颖芝。

石颖芝为家中长女，是府中姨娘当初仗着石大人宠爱挑事儿，先一步在正室前怀上的孩子。

在肚子里时，谁都不知道石颖芝是男是女，叫正室恨毒了眼。即便生出来是个女孩子，毕竟是生在了正室前头，等石颖芝的姨娘没了宠，没少叫正室磋磨。

二人在一场诗会相遇，就如何自然清新又不失巧妙的讨好吹捧嫡母，一见如故，二见相知，讨论出来的套路，估摸着都能写好几篇论文。

石颖芝比她大三岁，前年就嫁人了，夫君只是礼部的一个笔帖式，门楣不显，却夫妻和美，刚进门就开怀，生下了龙凤胎，在婆家很是得脸。

也因她孩子生的好，石家又阳盛阴衰，只她一个站住了的女儿，为着石家儿郎们的婚事，那石夫人也捏着鼻子对石颖芝示好，但凡举办各种贵女集会，都叫石颖芝回娘家操办。

石颖芝跟关锦溪交好，回回都给她发帖子，也对她多有照拂，是关锦溪少有乐意去的场合。

如今石颖芝给她的帖子，是石府举办的牡丹宴，估摸着是为了石家那位嫡幼子相看媳妇。

因着有选秀制度不好明说，就借赏花挑媳妇，若真是看上哪家还没选秀的，凭借石大人在皇上跟前的脸面，免了选秀也不是难事儿。

石颖芝知道前头醇亲王府发生的事儿，随着帖子来的，还有石颖芝的小笺——

“去岁为幼子束缚家中，得你消息，心疼甚久。虽盼得见，可我知你，若不愿与人闲谈，不必勉强。如今我院中有颗石榴树，得了空，请你来，咱们就着石榴，再把盏言欢，亦是美哉。”

那带着浅浅香气的笺子，叫关锦溪唇角露出一抹笑容，这位石大姐姐，从来都这般体贴，若是没有端郡王府的事体，她更愿意石榴就酒。

可如今，得了思佳传过来的消息，知道吴参将的侄子和杨掌司的嫡子，跟石家这位四公子有交情，此次肯定会去，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关锦溪总觉得时间紧迫，谁知道错过这次，佟氏会不会分分钟把她卖了。怎么都得先看看那几个人，选个合适的，赶紧筹谋。

带着跟石颖芝讨论出的套路，巧妙禀了嫡母，得到应允后，在三月的头场春雨过后，关锦溪带着比她还斗志昂扬的思瑶，去了石府。

等到了才发现，佟氏带着关锦妍也来了。

关锦溪蹙眉，这当头她不愿意招惹二人，见石颖芝在忙，打过招呼，便寻了其他手帕交，挑不起眼的花架下坐了说话。

“侯夫人可为难你了？”关锦溪的另一好友，成平长公主驸马妾室生的女儿郭向珊，拉着关锦溪的手问道，“那金佛陀能是好拜的？我前头听说时，担心极了，偏不好去看你，如今可大好了？”

关锦溪笑：“这都一个多月了，就是刀子割肉都好了呀。”

郭向珊拍她的手：“又胡沁，人家都是满嘴的吉祥话儿，怎么到你这儿，偏总咒自己，也不嫌晦气。”

关锦溪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拉着她的手笑靥如花：“是是是，我是出了名的怯懦无能，草包美人，自然是不如咱们向珊姐姐会说话，全指着你教我。”

“哼，你什么时候姓了王？”郭向珊翻个白眼，“我瞧见你们府里二格格去找我那嫡姐说话了，一会儿躲着些，别招了她们的眼。估计颖芝姐姐今日是没什么空，要改日才能说个痛快了。”

关锦溪点头：“你还不知道我，在外头是最会做鹌鹑的。我怎么听说，前阵子那位安宁郡主当众给你没脸了？你在府里可还好？”

郭向珊闻言脸色有些黯淡，随即扯出个讽笑：“也就那样吧，我姨娘她都说抽就抽，我阿玛从来不管。好在得了颖芝和你的妙计，捧嫡母也算捧得好，我今年都十六了，寻个差不多的人家，等嫁出去就好了。”

即便是不像样的人家，再怎么都比在郭家要轻松。即便遇上夫君不喜，她又不是要强的性子，伏低做小贤惠些，怎么都能过顺当了。

关锦溪垂着眸子叹息：“我也是这么个想头，姐姐别笑话我，今日我顶着嘲笑出来门儿，就是给自己挑女婿来了，不求门第，但求安稳。”

关锦溪说话声音不大，花架下四通八达也不怕人听见，郭向珊只稍稍诧异，随后便了然。

“靖宁侯夫人是又给你找好了下家？”郭向珊皱眉，看着关锦溪那张白嫩嫩的芙蓉面，还有紧紧绕着帕子的青葱指，她心底升起一股子憋闷，“这是相中了哪家？逼得你出此下策，是半点脸面都不顾了吗？”

关锦溪苦笑：“仿佛是端郡王府的大阿哥，门庭显贵，只……内里就是地狱。”

郭向珊瞪大了眼，她虽日子过得苦，好歹跟那位长公主不住一起，只要长公主母女不闹妖，她比关锦溪更自由些，知道的事情也多。

那位大阿哥，似乎是个分桃好手，还不是别家权贵爷们那般只为个情趣，他只爱分桃。

“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比起来长公主都是天仙儿了！”郭向珊气得哆嗦，替关锦溪苦到了心窝子里去。

等郭向珊勉强平静下来，问：“你相中哪家了？我好歹出门便宜些，怎么都得帮你一把。”绝不能叫关锦溪落进火坑里。

关锦溪之所以跟郭向珊说这些，也是图郭向珊能帮把手，她在这方面没有土著姑娘的羞涩，低声把思佳相好的三家说了。

“我听说，今日那位吴公子和杨公子都会过来，一会儿姐姐也帮我掌掌眼，总要挑一个出来使劲儿，我也没时间广撒网。”

郭向珊点头，她比思佳知道的还多点：“杨家你别考虑了，独苗苗一个，特别听额娘的话，那位杨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关锦溪懂了，妈宝男，那是一定得避开的。

“至于那礼部侍郎家的宁六，到底是庶出，不是我瞧不起庶出，咱们这情况冷暖自知，苦都在说不出来的地方，为了将来的孩子着想，也不能嫁。”郭向珊继续道，“况且你都能打探到，知那家宠着宁六，嫡母和嫡子真能没心结？不过是因为宁大人压着罢了。”

关锦溪点头，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没得选，只剩一个吴大郎？

“待会儿肯定在那边亭子里，叫姑娘们施展才艺，再叫公子们品评一番。趁着人不注意，我带你从假山后头走，给你指指看那吴公子。你要看得过眼，我们再想法子搭上话。”郭向珊出主意，“即便今日不成，也得加紧，走在你嫡母前头更稳妥些。”

关锦溪不说话，遇上郭向珊这样有主意的，她光点头就成了。

她们这边等着闺秀们开始挓挲翅膀儿，关锦妍那边跟安宁郡主郭向涵也正聊得火热。

“就你那堂妹，我早看出她是个狐狸精了，眼里带着钩子，若不是生在侯爵家，只怕就是个万人骑枕的。”郭向涵说话向来犀利，如今听了关锦妍隐晦的诉苦，不屑道。

关锦妍笑得温婉，在外头她还算会做面子：“我倒不说别的，只因着她和关锦玉，府里丢了不知多少脸面，我若不是念着你们这群好友，光臊得慌都叫我跨不出门。”

郭向涵闻言更生气，她不喜欢关锦溪，更不喜欢关锦玉，毕竟她喜欢的男人，恨不能见天儿围着关锦玉转悠。

“一对贱人，今天那关锦玉来了没？让我逮着她，我定要找机会抽她几鞭子，叫她不安分。”

关锦妍摇头：“她毕竟是裕丰商行的东家，如今府里谁管得了她呢。倒是我这位三妹妹，也不管叫人如何嘲笑，还好意思出门，说不准就是惦记着石家的富贵，也真是亲姐俩，绝了。”

郭向涵冷哼：“既然姐姐不在，给妹妹个教训也好，一会儿你替我盯着她们，别又叫躲了。”

关锦妍眼中闪过高兴，她自然愿意帮忙，可嘴上还要假惺惺一下：“要不算了吧，怎么说也是我本家的妹妹，叫我大伯知道，定又要让阿玛罚我。”

郭向涵高昂着脑袋，嚣张道：“怕什么？又不叫你出头，你就在后头看着，我堂堂郡主，赏她一个庶女鞭子，那是给她面子。我倒要看看靖宁侯会不会为了她这么个庶女，来找我分说。”

关锦妍为难地点头，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是能出口恶气，希望安宁郡主厉害点，把关锦溪那张狐媚子的脸抽花了才好。

二人计划的不错，没注意到，他们说话的暖阁旁边小厅里，程婉瑜挑着秀气的眉头，气得眸子都要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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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瑜：关门，放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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