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距酆都鬼城之外,有一座山原本唤作“揽星山”,喻此山高耸入云,抬手可摘星辰。
千年前,魔尊谢晏宁率众占领了这“揽星山”,并将其改名为“渡佛山”,又于山顶建了宫殿,名曰“渡佛书院”。
正道之人皆道这谢晏宁太过猖狂,分明是歪魔邪道,居然胆敢妄称渡佛,还故作文雅地自诩书院。
八百年前,阳春三月,正道之人相约围攻渡佛书院,除魔卫道,可惜,去了约莫万人,竟无一人全身而退,能有命下山者俱是门中精锐,但纵然是精锐,亦不免身受重伤,甚至是落下残疾。
鲜血从渡佛山顶一直淌至渡佛山底,渡佛山上更是处处累着白骨,引得方圆千里的乌鸦争先恐后地聚于渡佛山,鸦声延绵不绝。
之后,又有百余正道之人为报仇而上了渡佛山,不出意料,尽数丧命于渡佛山。
这之后,再无正道之人敢踏足渡佛山,谢晏宁素日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作饮,以人骨当箸,以人皮裁裳……诸如此类恶行耸人听闻,与那酆如归一般。
渡佛山魔尊谢晏宁遂与鬼山千年恶鬼酆如归并称于世。
据闻鬼山千年恶鬼酆如归生着一副好相貌,颜若舜华,肤白欺霜,但那谢晏宁却是面目狰狞,寻常人只消瞧上一眼,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是夜,传闻中的谢晏宁正蜷缩于床榻上,床榻被层层纱帐遮掩着。
与传闻相反,这谢晏宁亦是一副好相貌,但不知是何处不适而出了一身的薄汗,身上的亵衣更是凌乱不堪,大半的肌肤亦暴露在了外头,且寸寸生红。
“嗯……”谢晏宁低低地喘息着,他原本眉目清朗,宛若谪仙,但此刻竟是艳丽无双,从微微掀起的眼帘当中泄露出来的眼波更是含着一汪春水。
他脑中一片混沌,思索不能,咬着唇瓣,一伸手,裂帛之声乍然响起,轻薄的亵衣就此殒命。
他尚觉得不足够,将自己的左臂捏至青紫,方才好些。
忽有一人掀开层层纱幔,到了床榻边,单膝跪地,并恭声道:“弟子陆怀鸩见过师尊。”
隔着三层床帐,陆怀鸩不慎隐约窥见了谢晏宁而今的情状,心脏一顿,怪不得谢晏宁的喘息如此异常。
谢晏宁向来喜怒无常,残忍嗜杀,他何曾见过惑人至斯的谢晏宁?
未经谢晏宁允许,他从来不敢直视谢晏宁,更遑论是不着寸缕的谢晏宁了。
故而,他将头颅压得更低了些,额头点地,等待谢晏宁的命令。
他按照谢晏宁的指示去寻“相思骨”,一月过去,未果,本是来领罚的。
半晌,谢晏宁并未作声,只时轻时重的喘息声于这寝宫回荡不休。
饶是陆怀鸩尚是童子之身,不知云雨之妙处,亦是不由气血翻滚。
倘使发出这喘息之声者并非谢晏宁,陆怀鸩定要将其好生掰开了揉碎了,但面对谢晏宁,他哪里敢妄动?
“弟子……”他凝了凝神,“弟子陆怀鸩奉师尊之命,去寻‘相思骨’,历时月余,却不得,特来向师尊请罪,还请师尊重罚。”
良久,他以为谢晏宁不会理睬他,竟闻得谢晏宁含含糊糊地道:“陆怀鸩……‘相思骨’……”
难不成师尊是走火入魔了,亦或是遭谁人下了剧毒?
他未及想出个所以然来,突地被谢晏宁一扯,进而破开床帐,被谢晏宁压于身下了,而被他藏于衣袂当中的药囊则跌在了地上。
“陆怀鸩……”谢晏宁费力地端详着这陆怀鸩的眉眼,又唤了一声,方才覆下了唇去。
这陆怀鸩的唇瓣极寒,仿若含着霜雪一般,却轻易地缓解了他的不适。
他不通吻技,仅仅以自己的唇瓣碾压着陆怀鸩的唇瓣。
陆怀鸩一被谢晏宁压于身下,即刻被谢晏宁的肌肤烫着了,谢晏宁微凉的墨发却又如瀑而下,洒了他满身,使得他身处于冰火两重天当中,不知所措。
谢晏宁的唇瓣贴上来之时,他先是惊怔,后是惶恐。
这自是他的初吻,但他却全然感受不到半点旖旎,满心惴惴。
他浑身僵硬,由着谢晏宁亲吻。
少时,他却不由自主地回吻了谢晏宁,谢晏宁的唇瓣柔软至极。
须臾,谢晏宁居然昏睡了过去,吐息平稳。
陆怀鸩松开了谢晏宁,怔怔地盯着谢晏宁的唇瓣,这双唇瓣泛着水光,如若点朱。
他幼时,父亲一醉酒,便要殴打母亲,生生地将母亲打死了。
母亲过世后,父亲为了酒资,将他卖入了南风馆,父亲因他生得貌若好女而得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那时,他不过五岁,看着沾沾自喜的父亲,被恐惧逼得瑟瑟发抖。
老鸨抚摸着他的头,满意地笑道:“你将来定能当上花魁。”
他是个早熟的孩子,自然知晓花魁为何,亦知晓被卖入这南风馆是要做皮肉生意的,他却是不知他既是男童,绝不可能长成千娇百媚的女子,要如何做皮肉生意?
不管皮肉生意要如何做,他宁死不肯。
他开始逃跑,每回被抓回来,俱是一顿毒打。
年八岁,除了琴棋书画四艺之外,他须得学习房中之术,自此他终是懂得了小倌是如何做皮肉生意的。
又一月,较他年长两岁的一个小哥哥被卖了初夜,价高者得,得到了其初夜者乃是一个有施虐癖的中年人。
一夜过后,小哥哥已然气息奄奄,被龟公抬回房后,再也不曾下得床榻,一日一日地衰弱了下去。
不出十日,那个素来对他柔声细语的小哥哥没了性命,临终之言满是对于父母、老鸨、恩客的怨恨以及对于他们刻毒的诅咒,一点都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小哥哥无意识地将他的手握得生疼,他仅是忍耐着,待手被松开,小哥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怀瑧,快逃!快逃!快逃!你答应我一定要逃走!”
从五岁起,他便不断地逃跑,到了八岁,统共逃了足有百余回,他所受到的惩罚愈来愈严厉,他本已认命了,见得小哥哥这副惨状,又听得小哥哥凄厉的叮嘱,他重新燃起了逃跑的斗志,当即答应了下来:“你放心。”
“那便好……”小哥哥吃力地道,“永别了……”
话音尚未落地,小哥哥已断了生机。
而他则开始计划如何出逃,缜密些,再缜密些。
然而,他到底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逃出南风馆不远,即被发现了,南风馆所雇佣的十数打手立刻追了上来。
他拼了命地疾奔,顾不上方向,横冲直撞。
小哥哥被卖掉初夜之时年仅十岁,而他已经八岁了,假使无法顺利逃脱,再过两载,若是运气好些,他会成为一个小倌,日日迎来送往;若是运气差些,他将与小哥哥一般被虐待致死。
一定要逃走!一如他所答应小哥哥的,他一定要逃走!
可他的脚程远不及训练过的打手,眼见自己将要被打手捉住了,他索性冲入了一行人怀中,又扯着此人的衣衫道:“还望公子救我一命,我此生定会为公子鞍前马后,即便丢了这条性命都在所不惜。”
锦衣公子巡睃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能作甚么?”
打手已逼到了身后,他将这锦衣公子抱得更紧了些,并急声道:“砍柴、挑水、浣衣……我甚么都能做。”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亦能做么?”锦衣公子一面道,一面不紧不慢地一指一指地拨开他的手指。
他生怕锦衣公子不施予援手,根本未听清便答应了:“能做。”
一众打手见锦衣公子模样不差,一合计,打算将锦衣公子一并捉了,送至南风馆接客,再向老鸨讨要赏钱。
打手所言隐约入耳,他害怕连累了锦衣公子,立即从锦衣公子怀中出来,欲要往前逃。
是了,他为何会以为锦衣公子能敌得过一众打手?
“对不住。”他匆匆致歉,未及抬足,已被锦衣公子蒙住了双目。
紧接着,他鼻尖挤满了刺鼻的血腥气。
锦衣公子并未倒地,所以受伤的是那些打手么?他们为何受伤了却全数安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连零星哀鸣也无?
他正困惑着,却闻得锦衣公子道:“你姓甚名谁?”
“陆怀鸩,鸩酒之鸩。”他的原名并非陆怀鸩,陆怀鸩这个名字乃是他当机立断为自己取的,陆取自他母亲的姓氏,而鸩则意味着他将会毒死所有害他之人。
“鸩酒之鸩?倒是有趣。”锦衣公子牵着他的手,令他转过身去,方才道,“走罢,随本尊回书院去。”
他好奇地回过了首去,窜入眼中的赫然是一具具零碎的尸身——不,已经称不上尸身了,该当称为尸块。
一块一块的肉块铺陈,五脏六腑散落一地,肠子混着秽物横于五脏六腑与肉块之间,又有脑子、脑浆以及掉落出来的眼珠子层叠,这其中甚至还有三颗心脏正艰难地蠕动着。
——便是这副犹如人间炼狱的情景,教他发了足足一载的噩梦。
这条街市颇为热闹,行人如织,但无人敢发出丁点儿声响,唯恐惹怒了锦衣公子。
他仰起首来,去瞧锦衣公子的面容,锦衣公子却是一派闲适,如同在汲月品酒般。
他低下首去,去瞧锦衣公子的双手,这双手并未沾染一丝猩红,洁净得如同堪堪以皂角细细清洗过似的。
但奇怪的是,他竟未对锦衣公子产生惧怕。
是由于锦衣公子出手杀人是为了救他的缘故罢?
此时,他尚且不知这锦衣公子原就是无恶不作之人。
他再抬首,不慎撞上了锦衣公子的视线,锦衣公子温言道:“本尊名为谢晏宁,从今往后,你唤本尊为尊上便可。”
锦衣公子的嗓音柔柔软软的,较小哥哥的嗓音要好听许多。
锦衣公子便是渡佛山魔尊谢晏宁,晏宁意为安宁、安然,谢晏宁其人却教这天下安宁不得,安然不了。
这样的谢晏宁适才竟然展露出了一副媚态,且还将他压在身下,吻了他,而他亦吻了谢晏宁。
他怔怔地盯着谢晏宁的唇瓣,又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自唇瓣传来的温度灼热,催得他的心脏悸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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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如归的故事见《恶毒女配,性别男》,和这篇文一样是穿书文,cp是美颜盛世.女装大佬.千年恶鬼穿书诱受x君子端方.眉眼温润.不解风情道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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