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残梦思亲感悲凉
到观里刚好时午,一善身边侍候的小姑子静善就把斋饭端过来摆上了,“去,把我的那份也端来,我就在这里吃了。”一善嘱咐道。
“好的,师傅”静善应道。
静善今年十三岁是福清庵里最小的小尼姑,因为身材瘦小穿的袍子显得有点松大,面庞憨实,虽有点笨拙但是做事挺尽心的。因为她脑子不好学不了经文,所以一善让她负责做些杂事,侍候她的饮食起居。
不一会静善就把一善的斋饭送过来摆上,唤菊和静善服侍她们俩人吃饭,她们静静吃着,可能今天能到外面走动心情极好洛沉香多吃了小半碗喝了一碗汤,一善看着很是高兴。
吃好饭她们闲聊一会儿,静善就把已经煨好的药端过来,交于唤菊,唤菊刚要试试温凉,洛沉香就一把夺来饮而尽,一善赞许的点点头“每回吃药能如此爽快就好了”
“你求来的药我当然得喝干抹尽啦!怎能负你一番辛苦?”话虽如此,洛沉香难堪的眉眼还是让唤菊看着乐,她赶紧要水来喝个干净缓解嘴里的苦涩。
一善吩咐好唤菊诸事后就到前厅了,洛沉香靠在椅子上抱着暖炉看会儿书消食。
“都折腾一天了,还看书挺费神的,且刚吃完药还是快快回床上捂着出出汗对身体有益”唤菊劝道。
“刚吃完饭就睡会积食,你就让我消消食吧?就一小会儿。”洛沉香向唤菊求道。
“就一小会儿,不许耍赖”唤菊只能退一步。
“好好好,管家婆”洛沉香无奈道。
洛沉香半靠在榻上看翻阅着一本已磨了皮七成旧的《诗经》,唤菊椅靠在她的身后,一边为洛沉香捏柔双肩一边念到: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香姨,这首《风雨》只了了几句,看着主要写的是雨景,女子伤怀,思想爱人早盼归期,又是雨又是鸡鸣的要表述是什么样的心境?我无法感同身受”
“你还没真正的体会和感受男女的情爱呢,怎么会与诗中女子感同身受。”
“那香姨给我讲讲呗”
“这首《郑风·风雨》从写作手法来看是三章叠咏,看着诗境单纯,实则在于愈单纯而愈丰富,从艺术上用的是辩证法,用哀景写乐的反衬手法让诗的情境上倍感真切。每章首二句,都以风雨、鸡鸣起兴,这些兼有赋景意味的兴句,重笔描绘出一幅寒冷阴暗加上鸡声四起的背景,这种情景最易勾起人的离情别绪。赋景之句,也确成写情之语,风雨交加和夜不能寐之无聊;群鸡阵啼和怀人动荡之思;鸡守时而鸣与所期之人盼而不至,可谓契合无间,层层映衬。女子在几乎绝望的凄风苦雨之时,自己正苦苦思念的爱人竟意外地见到,那种久别重逢骤见之喜,欢欣之情溢于字里行间,而此时在凄风苦雨中的群鸡乱鸣,也似成了煦风春雨时的群鸡欢唱了“
“原来有这么深的意境啊”唤菊感叹道。
看了一会儿书,唤菊又催促休息了,洛沉香只能听她的,退掉外袍,换了件新里衣就回床上捂得严严实实的。
兴许是白日累着了洛沉香躺在床上很快入梦。梦里回到了儿时,见到了年轻时的父亲母亲和家里的姊妹,家还是那个家,到处充满了欢笑,三兄妹聚在庭院里追逐嬉戏,父亲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看书,母亲在身边一边为外祖母抄写经文一边看着兄妹三人担心搁碰着。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洛沉香都感觉自己在梦里都笑出声了。正极为开心之际,父亲母亲及哥哥妹妹忽然消失了,院子突然变得好安静,不知怎的惚又似在坐在游船上,与沈钦相拥乘船游江看景,正你侬我侬之际,突然狂风骤起,游船颠簸得厉害,沈钦不知怎的就掉到江里。洛沉香撕心裂肺的呼救,可一望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伤心绝望时,不知怎的就回到家里,此时家里已变成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父亲母亲不见了,哥哥妹妹也没有,洛沉香四处奔走找遍了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他们。“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她喊着叫着,喉咙叫哑了,泪水流干了却没有一声回应。欢愉总是短暂和缥缈的,而与亲人骨肉分离阴阳相隔却是实在,她不想再在深渊里挣扎和煎熬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是无法治愈的。“父亲母亲带我走吧,哥哥妹妹不要留下我,沈钦也丢下我,只留我一人孤苦,我何其好过?”她不停地念着,恍惚中似是看见他们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
“香姨,香姨,醒醒。香姨,醒醒”唤菊把洛沉香从梦中摇醒了。
“是不是梦魇了?”唤菊看着十分担心。
“梦见我家人了”洛沉香一脸的悲切。
“香姨,你早已为大人冤伸更正,他们能安息了,他们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为他们活着,特别是你的小妹,她肯定想让你帮她好好看这美好繁华的人世间.....”唤菊自己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
“没事,你看你哪里适合劝导人呢,反叫我更伤心了,哎哟你原来是个爱哭鬼啊,比起我的小妹差远了,如果她在早就落实你了”洛沉香反到是劝起了唤菊。
“我真没用”唤菊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真没事了,口干得很,倒点茶来润润”洛沉香拍拍唤菊的手。可能梦中太过撕喊她顿觉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唤菊倒来茶水喂她慢慢饮下。
“唤菊,我怕是要和家人团聚了,这些时日常常梦见她们,早日和他们相见对我未尝不是好事”洛沉香喃喃道。
“呸呸呸,别说晦气话,不过是生场小病,过两日就好了,我还要给您生一堆儿孙呢,您就是他们的外婆”唤菊说着说着眼就红了。“我去外面撵撵猫儿狗儿的,肯定是它们到处乱串使您梦魇了”她头也不回的奔向外面去了。
唤菊躲到小厨房里悄悄地抹泪,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不知香姨心中的苦楚和悲凉,虽然她没亲眼所见,香姨也只字不提,可从大师傅的嘴里露出的话里话外,大体也知道一二。香姨的心结连大师傅都无法,更何况她呢。她也清楚香姨的身体状况,何止大师傅不甘心,她也不甘心。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香姨心多善良的一个人,当年若没有她,她早就饿死振江街头了,当年水灾导致她家破流亡,流落到振江城街头来来往往无人问津,直到香姨和大师傅看到怜悯心疼带到身边抚养,明面是主仆实则如母女一般,这份恩情她怎能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