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天元九州 第十一章 水不在深
第十一章水不在深
就在玄武楼那位叶剑仙与新任林楼主纠缠厮打之际,这位玄武楼的武高祖早已悄悄地登上一艘去往澜州与宁州交汇处卧龙海峡的仙家渡船,既然没有给儒家报备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这一片内海之上随渡舟缓慢前行。原本打算以相互留下的神念联系与那位宁州一家独大的双灵共生九境问询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故断绝商贸,多次尝试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已经敲定地协议都不作数了?他无奈只能亲身前去探查一番了。也难得穿了一身锦衣华服,终于不是往日赤膊之面目示人,现在他只是一名欲往卧龙海峡购置“龙涎香”的普通世家商贩,所以也只能困于这硕大的灵舟渡船最下面一层,这才深深感触原来凡俗世家膏粱子弟与王朝主事之人连个像样的卧榻之处都没有,全部一股脑地都拥堵在这一处船舱之内,真可谓是仙凡有别啊。可就是如此,这些人依旧还是往日的派头,瞧着几名冠凤披彩的妇人与衣紫腰金的王侯聚在一处,几位霓裳羽衣的仙子与危冠博带儒士化作一团,最后才是身边这些携枪带棒的山下武夫,也就跟他们坐在一起还算舒心了。方才也有好几位看似是凡俗世家的公子前来攀谈,可自己哪里跟他们有什么话聊啊,若不是顾忌被人认出身份,他可不还是一副赤膊的打扮嘛?
“这位老哥,你这是去哪里?”身边一位冠鸡佩豭的勇猛武夫开口问询他。
“澜州嘛,我这正是衣锦还乡哩!”操着一口澜州方言的高名耀还不忘抖搂了一下稍显宽广的锦衣袖袍,回复道。
“看得出,老哥也是在云州闯出了大名堂的人物了!怎么还跟我们这一群匹夫坐在一处?”那位佩豭武夫不由得好奇询问起来。
“习惯了嘛,当初谁能想到还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不过人不能忘本不是?”高名耀收拢起袖子双手环抱于胸前,这一个显然也是曾经习武之人常做的姿势。
“怎么,老哥在澜州还有娇妻?”佩豭武夫对这位混迹在一群鹑衣百结当中鹤立鸡群的锦衣华服自然十分好奇。
“哪里有什么娇妻美妾,就是想回去再看一眼!”自从跻身九境已经过去一千余年,快二千年了?算是还有相熟的人,若没有中三境以上的修为也早已化作一培黄土了。他也开始回想自己当初在澜州拜师学艺的往事,不知那一处山涧小楼是否还在?来都来了,到时候也顺路回去看一眼吧。
“我看老哥也是一身不错的三境修为了,怎么在云州还混不开?不说什么将相,在哪一个地方不得弄个骁骑校尉当当?再不济那些世家供奉客卿也是没跑了!怎么还到处漂泊?”高名耀也起了攀谈的心思,便主动开口道。
“习武的那个不是奔着云州玄武楼去的?我前脚才落地,没站稳呢!就让那一些鼻孔朝天的炼气士给撵回来不是?这些年,不如以往了。要是没个拿得出手的山上碟谱,云州说什么都是不让我们武夫入境!我看老哥,你也就是赶上那好时候了,现在难啊...”佩豭武夫一个劲叹气道。
“不是到了止境才多有限制嘛?怎么如今连下三境都开始了?”高名耀皱着眉头询问道。
“远游境?那都是能住在上面的人物了,我哪知道啊!不过如今确实对于我们这一群山泽野修,讨要碟谱开了?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云州的门门道道也算是搞清楚了,我回去找个山上宗门挂靠一个客卿名头,下一次肯定可以去往幽海域好好长长见识!”佩豭武夫拿手指了指头顶,又挥手环顾了一圈附近的武夫修士,对高名耀自豪地道。
高名耀也随即扫了一眼这满船舱大半也都是如这位佩豭武夫一样的下三境修为,不由得生出一丝怒气,不是说好了六境武夫才会有些许限制?这如今算什么?自己这么多年不断馈赠而出的武运,可不就是让山下武夫不在走一条断头路,自己虽然不断的“开源”,也架不住各家道统随之而来的“节流”之法。山泽野修之类本就不富裕,不像有源源不断各处供奉的山上仙门,这跨州的仙家渡船走一趟,怎么也得七八颗“水云”钱起步,就因为这一块可有可无的碟谱身份,还有多少武夫就此又重新走上那条老路了。回去寻一处所谓的山上仙门,还不是由各家各道统把控源头?如今天下安定,他并无意非要兵戎相向,近些年这些下作的手段越来越多了,非要如此遏制我神道一脉吗?一直演变下去可不就是一场有死无生的大道之争?乱世将至啊...如今最重要的一位盟友,可不失去联系了?御灵宗那位可千万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来啊,还是要再去那一座水府坐坐...
“这位小哥,听说玄武楼的渡船今后对于下三境的武夫都不取分文,你不妨下次可以等那挂着玄武楼的旗号的渡船试试?还有,我这里有一块曾经澜州师门的碟谱令信,等到了中州渡口,你拿着便可直接返回!不用那么麻烦了...”高名耀心里不是什么滋味,满心愧疚!这各家各道统之间的明争暗斗,最后伤害的还不是最下面的那一层人。摸出曾经那山涧小楼的身份令信递给他,说道。
“这可真使不得啊,莫非这老哥你以后是不打算回云州了?身份碟谱给我了,你可咋办哩!”佩豭武夫说什么都不愿意收下,这身份碟谱没了,以后这锦衣华服的老哥可不相当于丢了饭碗了吗?那句话怎么说,断人钱财就等于杀人父母?再说了这萍水相逢的,那有白拿别人东西的道理?
“不回了,其实云州也没什么好的!各家各派争权夺利的搞得整个云州都乌烟瘴气...”不过还是有个小丫头,让他放心不下啊...当然这一句只能在他心里说了。
高名耀非得把令信递出去,这位武夫又说什么都不收,不过耐不住高名耀修为还是超乎了佩豭武夫的想象,一下子就被推了个跟头,最后不收也得收下了!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渡船也是到中州渡口靠岸的时候了,高名耀不再打算慢慢悠悠地晃荡过去,御风而行!一头就扎进满是蛟龙的卧龙海峡之内...
这一片分割宁州与澜州的卧龙海峡,相近的地方便是站在岸边都是能看到对面,相远的地方却又得乘船远航个三天二夜的。当然,已经很久没人敢乘舟渡海峡了,这一片海域之下尽是年幼蛟龙嬉戏玩耍的去处,儒家因此也屡次设立的禁令,不论凡俗还是山上仙门也都是从相近之处,才准许一穿而过!上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就做了那些“小泥鳅”们的零嘴了不是?如高名耀这般蛮横的一头扎进去,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还以为是来了什么新鲜的口食呢,这整片海域的“小泥鳅”争先恐后的就往那一处落水的地方奔涌而去,就如同原本平静的一方池塘生出“万鲤”争食的情景无二,连带起海面碧波汹涌、蛟龙兴风作浪!
高名耀一路遁行到这座“东海行宫”门口之时,还有不怕死的蛟龙之属紧紧咬合着他的周身衣角不放,这一位化名为“敖烈”的东道主才匆匆忙忙的从水府里面赶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颇为尴尬。
“无碍!”这位东道主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些个不明事理的后辈,却被高名耀伸手制止。他反倒御起周身真意,演化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龙珠”点在一只只蛟龙眉间,这几只感知到那深不见底的气息波动早就被吓得浑身颤栗不住,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一分半点了。直到受了一颗颗“龙珠”点化之后,才一溜烟就四处散逃..
“高道友,这就太客气了...怕是以后它们才会知道受了什么天大的造化...”这位颇为年轻的“敖烈”水君,示意他入府一叙...
“不了,路过罢了!”高名耀立在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之前摆了摆手道。
“怎么,瞧不上我这一处水府了不是?来都了来,怎么不得喝一杯?”顾不得随后而至的虾兵蟹将诧异的目光,这位身着流彩光韵闪耀不休的“敖烈”水君上前攀住高名耀的肩头就往里面拖拽...
“说好了哦,就喝一杯!只喝一杯...”高名耀也不好再拂了这位如今东海水宫之主的面子,伸出一根手指不断的提醒道。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轻歌曼舞,推杯换盏。鬼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了?看着高名耀欲言又止的样子,“敖烈”水君这才清避了大殿之中美姬仆役,开口道。
“还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高名耀也挥散掉一身酒气于这位东海水君对视道。
“到底是怎么了?”看到高名耀这般认真起来的作态,“敖烈”也收起刚才一番玩味儿的笑意说道。
“知道不知道宁州是怎么回事?”高名耀开口询问道。
“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你这位武道老祖亲身来此!就这事?”“敖烈”水君又端起一杯酒水入喉道。
“什么时候了,都急死我了。一声不响就断了来往,你怎么不着急?”高名耀看着东海水君依旧风轻云淡的作态道。
“是好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你不知道?”东海水君放下杯子有些兴奋地言道。.
“我在云州,能知道个什么?”高名耀没好气的说道。
“哦,女人生孩子嘛!过两日,我与你一起到时候带上些贺礼好生拜会!拜会!”东海水君不以为然地回复道。
“谁?生孩子?”高名耀惊奇地问道。
“那位御灵宗的前辈嘛,两人不知道怎么搞得突然就要生了?妖域都传遍了,怎么云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东海水君道。
“生孩子,要三五十年?”高名耀听到的消息可是要断绝往来三五十年之久啊,真是这位水君说的那么简单?
“谁给你说要三五十年?为防意外,宁州全境只出不进罢了。”东海水君回复道。
“唉,我当御灵宗那位反悔了呢!”高名耀回复道。同时也发觉到,连天下其他州的消息都被各家各道统给掐断了,越想越不对劲...
“我也想知道,这最后生出来的到底是人族?还是妖族?”东海水君更加玩味儿的笑道。
“哦?以往人族与妖族混血而成的是什么?”高名耀也被这个问题拉入了深思之中。
“这哪能跟以往一般,那是两位九境啊!中三境也有过那么过几条先例,若是男人与女妖诞下的大多还都是人族!半妖血统!能成年自然是天生双魂,强大非常!不过大多先天不足年幼夭折了,我想那两位肯定是有什么法子,才敢生出诞下血脉的念头!”东海水君一本正经的回复道。
“嘶,那诞下的万一是位妖族呢?”高名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万一诞下的是位妖族,那可就不好说了!畸形怪胎连根本成活的希望都没有,马上好事就变坏事了!还是不要如此的好!”东海水君虚汗若惊的回复道。
“但愿真是好事吧!”高名耀也总算是弄清楚了宁州境内出了什么事,对于这类人族与妖族的后裔之类的私事,他也只能默默地祈祷一番罢了...
“那两位与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吧,如今在云州连准确的消息都收不到了,形势不容乐观啊...”高名耀话题一转,这才是此行最要紧的事情。
“放心,当年道门都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了,誓报此仇!”东海水君面色一寒想起了什么,巍峨的水晶宫殿都抖了那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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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断山脉,凌霄峰!青石板铺制而成的广场平台之上,一个一个的身披道袍头顶法冠的方士整齐列阵在此。青云子一身掌教真人的行头打扮列为之首,阶梯之上还稀稀落落地有六七道身形,但唯独他身旁空出了那么一处地方,望着烈日当空面也就不再选择默然无声,便对三千道门真传弟子开始训诫。
“古今传道于尔等至今,无数先贤...”
出云子乘着莲花宝座忽而落地,赫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宣讲。
“干什么,为了虚无缥缈之事!要让我们这千万年的传承道统都送葬了吗!?青云子,你好大的胆子!”
“师弟,怎么就成了虚无缥缈之事了?你也亲眼看到了,‘道’就在那里!”青云子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反倒开始劝诫起来。
“什么‘道’!那不过是你被蒙蔽的野心幻想!普华大师的已然身故!师兄,你还不清醒吗?那里面是真正的恶魔!”列阵在此的三千弟子面对两位道门元首的争论不由得开始议论纷纷,出云子扫了一下这处广场,这才让场面重新变得落针可闻的安静...
“独立不改,周行不殆!那不是‘道’是什么?”青云子此时面色才变得肃穆起来道。
“哼!你是不是还想联手那殇州的魔族!这样我道门只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出云子此言一出,连周围的六七道身形也诧异的看着如今这位掌教真人...
“那上古旧址之内便有一处光阴长河的入口!我也并没有打算跟魔族联手,现在我们生擒住一位九境神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青云子淡漠地讲道。
“这就跟与魔族开战没有什么分别!天下才太平了多少年?你就要再起征伐之事,这千万年的道统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想想剑宗!师兄,不要再错下去了!”出云子高声呼喊道。
“没错!此次宣召诸位门人弟子尽归,便是要联合天下各门各道统一起讨伐魔族!如此正义之举,有什么不对吗?”青云子不理会出云子的劝言,对这广场之上的所有弟子训诫道。
“你只会带领道门走上一条不归路,而这一切不过是自私的野心罢了!如今三清弟子愿跟我前往白云观的就此出列!我可不想让门人弟子白白送葬!”出云子看劝解不住,便对这广场之上的三千真传呼吁道。
三千真传弟子之中,只有稀稀落落地十几位行至出云子身侧站定,还不住遭受到其余的弟子递来鄙夷的目光,真就这么怕死?修什么道啊,真给道门丢人...青云子身侧几道身形刚想出言也被灼热的目光瞪了回去,出云子望向广场之上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门人弟子,唯有止不住叹息...
就此道门正式分成两脉,一脉依旧立足于横断山脉之中,另一脉远赴澜州白云观!后世之人,称横断山脉这一脉为“正统”!白云观这一脉为“旁门”!两脉至此之后,少有往来交流!更多是正统对于旁门的打压与轻视!道门传闻中的“惊云之变”讲述的便是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