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家事 问心有愧 第四章 驸马
一曲完毕,少女回到内间,却不怎么疲惫,
敞亮的屋子里,秦王妃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
虽然并非己出,她却将几乎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个义女身上。
诗文,乐理,画技,舞艺,能教的都教给她了。
已经过了多少年啊......
轻抚着鬓角微白的发丝,秦王妃喃喃道,
“终究是,长大了。”
“娘?”
“......”
“娘!”
“嗯?”秦王妃回过神,“没什么事,就早些回房吧,明天别起太晚,还有些叔叔伯伯要见。”
“哦......”
叔叔伯伯?
不过是些倚老卖老的皇亲国戚,有什么可见的?
虽然是这样想,玲珑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向母亲道了声安就退出了房间。
明天啊,还有好些个时辰呢。
肚子,有点饿。
她轻轻抚摸着纤细的腰身,晚上她基本不会吃东西,为了保持现在的体态,然而不吃不代表不会饿。
要怎么办?
要不要去拿些果子,果子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只是果子太酸,吃多了肚子也不舒服。
“嗯?”
接近闺房的玲珑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味道,自己的闺房是自己布置的,里面不应该有这种......腥味?
“血?”
鬼使神差的,她推开门,
只见一个影子正坐在地上,手中的长剑插在木板上。
湿漉漉的痕迹沿着门口直到他的位置,似乎他是从水中一路找到这里的。
他是谁?
现在应该走,不能留在这里。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或者是因为恐惧,或者是因为好奇,玲珑没有瞬时做出反应。
然后,那个人看了过来。
“你是谁?”
出乎意料的,倒是那个男人先开口发问。
他的两指一搓,屋里的烛火瞬时亮了起来。
其眉如剑,隐现英气,双眸清澈雪亮,肤色苍白,黑发长而不乱,以其姿容,纵使是玲珑所见的各类王公贵胄,也难有与其相比者。
只是,终究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你又是谁?
这里是我的房间。”
玲珑稍稍退了一步,她没有从对方的话里辨认出恶意,但总是该小心一些。
“我,是谁?”
他轻抚着额头,似乎想回忆起什么,但脸上浮现的只有痛苦。
“我的名字......
不知道,不记得了。”
“喂,你没事吧?”
回忆令他痛苦,就像是想从荆棘丛中找寻什么,摸到的只有刺痛。
玲珑见眼前的男人落得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同情,嘴上却是问道,
“喂,那个,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你拿?”
男子被少女问的一愣,当真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苦笑道,
“的确是有些饿了,麻烦姑娘……”
见对方如此上道,少女很是满意道,“你想吃什么?”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好像从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期盼,
嗯,肉太腻了,糕点就不错。
绿豆糕?
或者桂花糕?
算了,什么都行,既然是对方要求的,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嘛。
玲珑保持着微笑,对自己的行为很是欣慰,
“额,水果吧。”
“水果?不用其他的了吗?”
“不,不用了。”
“这样......”
少女怏怏离开,方才的精气神一点都不见了。
不多时过去,雕楼上下俱被惊动,秦王妃听得有人夜入女儿的香闺,脸都有些泛白了。
一来是恼怒对方的大胆,二来是不满‘雕楼’的防御。
只是,在得到了护卫的提醒以后,她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殿下,他腰间的玉牌。
不会错的,是圣上的东西。”
雕楼二层的客居大厅里,秦王妃及一众高手悉数到齐,就连玲珑也被唤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啃着水果。
“你能肯定吗,向先生?”
秦王妃以扇子轻掩住脸上的诧异,问道。
“殿下请放心,向某这双眼还是有些底子的。
那蟠龙赤纹玉佩,乃是陛下的宝物,这世上没有第二个。”
“这个男人的剑。”王妃的右侧,一直护卫的栗娘眼瞳轻颤,“阁下,能否将你的剑,给我们见识见识?”
正啃完一个桃子的他抬起头,也没说什么,径直把挂在腰间的长剑扔了出去。
名剑出鞘,带出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剑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也有不少残破的裂痕。
剑柄为银色圆柱,剑格方正,并无甚出彩的地方。只是对于长期和兵器打交道的栗娘,剑身的材料,太过奢侈了。
“白池寒铁,不会错。”
“白池寒铁?”向先生眉间一挑,“九殇之一?”
栗娘摇了摇头,“九殇之中,并没有这把剑。”
“那是?”
“我近些时间也有耳闻,圣上新得了一位高手,不仅武功了得,医术造诣亦是不凡。”
在得到王妃的肯定后,栗娘走下台阶,对大厅正中的男人说道,
“并且赐了一位公主,予其良配。
只是,您为什么不好好在京城呆着,来‘雕楼’做些什么,驸马爷?”
驸马?
玲珑讶然的看着他,这家伙是当朝驸马?
大夏立国以来,公主极少,驸马的选择十分挑剔,简直能算作是大夏脸面了。只是皇上除了几个皇子,倒真的没有一个女儿,所以驸马的名头还真有点奇怪。
这个家伙何德何能,能娶得上公主?
而且,皇上封了公主吗?
怎么都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驸马?”
那个男人放下果核,对那送上水的侍女道了个谢,少女的脸便腾的全红了,
“我.....不记得了。”
栗娘比对了一番印象中的信息,
白衣,寒铁剑,蟠龙玉佩,再加上气度容貌,不会错。
“敢问驸马,可是被仇家袭击,缘何让寒铁剑伤到这种程度?”
当朝驸马以武力闻名,为皇上亲口赐封‘天下第一’。
即使不尽如实,也必有过人之处,外加寒铁剑身,理应不会落到这般境地才是。
“驸马爷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助的地方,还请告知。”
向先生也说道。
“敌人?”
或许是吃了些东西,或许是环境安定了下来,他好像真的记起了什么。
“对了,我的名字,我是......”
脑中的景象变得清晰,他缓缓道。
“北境,我是从那里来的。”
栗娘听到北境二字,再看了看寒铁剑身,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心中的惊诧,
“敢问驸马,可是亲赴北境除那四凶之二,山怪‘猿王’?!”
“以百丈魔身,御北境荒野。
山怪之首,妖兽‘猿王’。
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无怪乎驸马伤成了这样。”
向先生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只是,未知与猿王一战,结果如何?”
山怪猿王,如果是战平倒也罢了,能有些时间让京州准备,如果战败而逃,那凶兽很可能会趁势追上,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它手上。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数集中了在那驸马身上。
雨,
好大的雨,
然后是,血。
好多的血。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是那个山怪伤了我?
是的吧,应该是的。
对了,
那个山怪,最后——
“它死了。”
只是简单的三字,以稍低的音徐徐道出,将整个大厅带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