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乐生活 第一节 初进月亮河
月亮河村是一个古朴而美丽的小山村。我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悠闲的白云，像一座座飘浮在蔚蓝大海上的冰山，更像铺在蓝天之中的一张张新棉絮，洁白而纯净无暇，微风如同羽毛般轻轻拂面而过。时令正值夏末秋初，我想这对于山村里的人来说一定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日子，因为它既没有春天的困顿劳累，也没有夏天的酷热难耐，更没有秋天的疲乏繁忙和冬天的干燥寒冷，能够在这样的时节来到这里我感到格外的兴奋和激动。
是星河镇的胡镇长派专车把我送到了月亮河村。来迎接我的人是一个五十好几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头发有些稀少，浓浓的眉毛像两条毛毛虫趴在眼眶上，双眼皮，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下巴也挺大的，略微有点儿向上翅，方中带圆的脸庞看上去很黑很黑，而且上面还长满了小坑，像沙窝一般。他身穿一套半新不旧的藏青色西装，里面衬着白衬衫，但是没有打领带，裤线好像熨过，但不是很直。脚上穿着一双刚刚打过油的黑皮鞋，不过看起来也有些旧。这个人整个儿看上去虽然不怎么好看，但却很干净，随和。
当我从那辆奥迪车上下来时，他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说道：“欢迎你来到我们月亮河村，姑娘。”说着他就要接我手里的包。
我一共带来两个大包，这是临走时妈妈给我装的。当时她一边为我装东西一边难过地对我说道：“星月，不要怕麻烦，乡下不比城里，那里是要啥没啥，所以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多带点儿，否则到了那边就不好买了。”
我听完妈妈的话没有说什么，亦是眼泪含着眼圈儿，哽咽难言，因为这毕竟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来第一次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很不发达的小山村。
临上火车前，爸爸和妈妈一再叮嘱我，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工作。
望着他们疼惜而又不舍的目光我重重地点下头，而后转身登上远行的火车。当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属于那座美丽繁华的城市，而是即将属于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我将在那里实现我的人生理想和使命，实现我真正的人生价值。
来迎接我的老人一边接过我手里的包一边接着对我笑道：“怎么样，路上还好吧？”
“还好，谢谢您的关心。”我轻声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是这里的村支书，叫孙志宣，走，我先带你到村部歇歇，随后我再领你去学校。”
没错，这一次我来这里的工作是做这里的小学老师，我知道这个职位实在是委屈了自己，但我却很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因为它可以让我踏踏实实地工作下去，做一名好老师更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你叫何星月，对吧？”正在我想心事儿的时候老支书向我问道。
“对！”我回过神来答道。“老支书，您多大了？”我接着转头问道。
“今年五十八啦，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刚才你叫我老支书？”
“嗯！”我点头。
“那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听着顺耳，舒服。”他笑着说道。
“好啊！”我也很高兴地应道。
就这样我们一路上边聊边来到了月亮河村的村部。
村部是一个很长的大瓦房，有十来间屋子。四周是用石头院墙围起来的，中间是一座很老旧的铁制大门，两侧还有两扇小边门。大门是锁着的，西面的那扇边门也是锁着的，只有东面的那扇边门是开着的，老支书领我从东面的边门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是一些很普通的花草，不过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姹紫嫣红，惹人喜爱。一阵微风吹来，芳香流溢，浓浓的香气直入鼻孔，不免叫人陶醉，感觉神清气爽。整个大院看起来是那样的明亮，整洁，唯一的不足就是房子有些破旧。
我跟着老支书进了最中间的那间屋子，这里是书记室。待我轻轻地把门带上后，老支书指着一张靠北墙的旧沙发热情地说道：“坐那儿吧。”
“谢谢您。”说着我在那张旧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刚坐下不久老支书就给我倒了一杯热开水，边递给我边有些歉意地说道：“由于镇里刚刚才通知我你要来，所以时间太仓促，没能给你准备好的饮料，还望你能见谅啊，姑娘。”
我边接过开水边笑着答道：“老支书，您太客气了，这挺好的。”随后我便用嘴轻轻地抿了一口还不算烫的开水，喝完后将水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开始打量着房间的四周。这个房间不算大，班驳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公告，报表，还有奖状以及村委会的成员简介。
正在我四处观看的时候，老支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很和蔼可亲地对我问道：“是你自己个儿要到我们这里来的？”
“嗯。”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很是骄傲地点头应道。
“哎呀，那可是真难得啊！一个城里姑娘居然肯自愿到我们这个穷山沟里来工作，要知道这里是很苦的，要啥没啥。”老支书说完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不怕，因为来这里之前我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我笑道。
“是吗？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老支书听到我的回答显得特别高兴。
“小学校在什么地方？”这时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过话题问道。
“就在月亮山的半山腰，待会儿我就领你去。”
“月亮山！这名字可真好听，太有诗情画意了。”
“是啊，那座山叫月亮山，山下还有一条河，叫月亮河，而我们这个村子就叫月亮河村，这是我们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好名字。”老支书有些骄傲地说道。
“真是太好了！”我感慨万千地叫道。
我们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老支书便带我去了月亮河小学。
我们从村部出来，穿过村中唯一的一条简易公路来到月亮河边。眼前的月亮河水不是很深，一眼就能看到河底，清澈的河水哗哗地向下流淌着。河上架有一座独木桥，我们先是过了独木桥，而后又走了一小段儿山路才到达月亮河小学。
月亮河小学是一处很大很长的平房，坐落于月亮山的半山腰上，老支书告诉我这是早些年一个台商援建的希望小学。现在的校舍已经很旧了，外墙皮有很多地方都已经脱落，斑斑驳驳的，很是破旧，从此可以看出它所经历的沧桑岁月，世事变幻。我随着老支书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的操场很大，但却空无一物，哪怕是个篮球架子也没有。操场的四边长满了绿绿的草儿和各种颜色的小野花，四周依然是用石头墙围起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操场，看惯了大学里那些光滑的塑胶操场，冷不丁看到一个这样的操场不免有些不习惯，不过我挺喜欢这样自然天成的东西，它让人看着更加舒服。
老支书给我引见了月亮河小学的校长：那是一个好到五十岁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朴素，脸上也没施什么脂粉，头发是用心梳过的。虽然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普通，但我却觉得她并不土气，浑身上下充满了知识性女人的味道，给我的第一感觉非常好。老支书先是替我们双方各自做了一下介绍，而后他便让我们自己聊，他自己则一个人走了。
女校长的名字很好听，叫陆迪。老支书走后她便将我带到了她的办公室，还有我带来的包，她也一起帮我拎到了那儿。由于这里的条件有限，所以她的办公室里的摆设很简朴，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摆了一些书，两把椅子，桌角下还有一个热水瓶，窗台上放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几个水杯，仅此而已。她先是问我要不要喝点儿水，我说不用了，先前在老支书那儿已经喝过了，于是她也没再勉强，而是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她让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我将椅子挪到便于我们面对面谈话的位置，然后就坐了下来，如此我们便开始了交谈。
她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学的是什么专业，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无兄弟姐妹，他们都做些什么等等，对此我都一一做了简要的回答。与此同时，我也问了一些她的情况，她也都一一做了厄要的介绍，如此我们便是互相认识了。随后我们便又简单地聊了一些其它问题，她便说带我去看看我将要教的那些学生。
我也很想早一点儿见见我那些未来的学生，于是我们便很快地结束了谈话，一起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走出她的办公室后，她首先领我进了六年级的教室。我们之所以先来到这个年级，是因为来之前我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所要教授的课程，那就是六年级的语文和历史。
当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正在上数学课，大家伙儿穿着整齐划一的蓝校服，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着课。一位个子不高，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正在认真地讲着课，看见我和陆校长进来后，他便立即停了下来，然后向我们点头打招呼，等着陆校长发话。陆校长只是把手一挥，示意他继续讲他的课，于是他便又认认真真地讲了起来，任由我们朝教室的后面走去。
教室后面正好有两个空座位，我和陆校长走到那两个空座位前各自坐了下来。虽然同学们都听的十分认真，但我们的突然到来还是稍微影响了他们的听讲。其中有几个同学在不时地回头看我们，他们所关注的焦点当然不是已经很熟悉了的陆校长，而是我这个新来的不速之客。
我们两人听了能有一刻钟时间的课，便一同走出了六年级的教室。说实在的那位男老师课讲的真的是很一般，有些东西他讲的都是是是而非，没棱两可，虽然我不是来教数学的，但这些对于我这个本科大学生来说是不难的。从他讲课的水平来看，他的文化程度并不高，顶多也就是初中毕业，再由于其它各个方面外在条件的限制，所以他能讲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人尽其才了。
虽然我只是教授六年级的课程，但为了让我更全面地了解这个学校，陆校长随后又带我去了其它几个年级。整个学校大概有二百多名学生，每个年级就只有一个班，一个年级里最多的有四十多个学生，最少的也有三十多个。除了六年级以外，在其它年级我只是听了一小会儿课便跟着陆校长离开了。当我将所有的年级都参观完之后，学生们刚好下课。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其它年级的情形都和六年级差不多，甚至有的年级老师讲的还不如六年级那个男老师讲的好，看到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接受着这样一种可怜的教育，我的心里不免有些隐隐作痛，但我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好我的课，至于其它的我现在真的是爱莫能助。
我和陆校长也一起随着大家来到了操场上。很快我们便远离了人群，来到了操场边儿上。我们一边肩并肩地继续绕着操场走，一边轻声地交谈着。她先是笑着向我问道：“怎么样，对自己在这里未来的工作有没有信心？”
“还好，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教好我的学生们的。”我点头说道。
“说真的，让你这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到我们这个穷山沟来教书真是委屈了你。”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我笑着说道。
“你能有这份责任心真的很让人敬佩。”
“其实这没什么，我的好多同学都这么做。”
“是吗？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我真有点儿担心你吃不了这里的苦。”
听到这儿我不禁笑了，而后说道：“您放心吧，我肯定能吃的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她如释重负般地说道。接着她又说道：“今天晚上你先到我家住一夜吧，明天我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空教室，再找老支书给你弄一张床，被褥和其它生活用品你都带了吗？”
“带了，我知道这里交通不方便，很难买到那些东西，所以这些生活必须品我都带来了。”
“那就好。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这里没有食堂，学校其他老师家离这儿都不是很远，所以放学后他们就都回家了，你自己在这里住，恐怕得要自己做饭做菜。”
听到这儿我先是一怔，因为从小到大我根本就没做过什么饭菜，所以我根本就不会做饭做菜，这一下可真是难住了我，但我不想让她看出我的难处，让她以为我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于是我很轻松地说道：“没关系，我自己会做。你们这儿有卖电饭锅和电炒锅的吗？”
“有是有，但是离这里很远，在五公里外的大集市上有的卖，你得打车去，不过路费钱我倒是可以给你报销。”
“谢谢您，我明天就去买。”
“这是应该的，明天不是集，后天才是大集的日子，你要去，就等后天去吧。”她笑道。
“那就后天去吧。对了，还有晚上我还是去找老支书吧，让他帮我安排个住处，就不麻烦您了。”
“看你说的，这有什么麻烦的，又不是长住，只是一晚而已，我们以后彼此要天天相处，来往的日子还长着呢，除非你嫌弃我家简陋。”陆校长好像有些嗔怪地笑道。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只好从命了。”我笑着说道。
“这就对了嘛，好啦，你自己到处随便转转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就不多陪你了，别忘了，晚上我等你去我家。”
“好的。”
于是我们便结束了谈话，她回到了办公室，我则独自在这山间校园里参观了起来。
说真的，这里的山真的很美很美，美的简直一尘不染。我一个人向学校大门方向走去。在我刚走到大门那儿的时候，看门的大爷从屋里出来向我问道：“闺女，你是到这里来教学的？”
我微笑着答道：“是。”
他又问道：“你是城里来的吧？”
“嗯。”我向他点了点头。
他立刻感叹道：“哎呀，好哇，不简单，一个城里的闺女能到咱这穷山沟来教学，不容易啊！”
我感激地笑道：“谢谢您。”随后我们没再多谈什么。
我走出了校门，顺着东墙边的小路向后山走去。
爬了好半天，我才到达山顶。山顶有一块很是平坦的草坡，面积也很大，绿油油的小草间还夹杂生长着各种颜色的小野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各色不一，每一种都是那样的好看，惹人喜爱，并且散发出悠悠的清香来。它们在向我不停地轻轻招手致意，以欢迎我的到来。我拿出一张面巾纸垫在了地上，随后便坐了下来。
我举目远眺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峦，心里不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此时虽然已近初秋，但漫山遍野依然绿的可爱，绿的盈人。山下那一小撮一小撮的农家小院分布在各个山坳中，给人以古朴神秘之感。那一块块规格不一，颜色各异的农田如同大小不一的七巧板组合到一起，铺满了整个山间平地和丘陵地带，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随后我从远处收回目光，顺手从身边的草地上采了两朵红色的和黄色的小野花，将它们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那种清香真的好让人陶醉，直沁入肺腑。
虽然此刻已是下午，但阳光依旧明媚照人，而且还不算炎热，落在脸上，身上是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如同一双温暖的小手在抚摸，于是我干脆整个儿地躺了下去。躺在草地上，仰面望着空中悠悠来去的白云，我的思想不禁开始四处漫游起来。我在想这个古朴而美丽的小山村将会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我将会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我是否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而我的到来究竟会不会使这里变的更美呢？我想应该会是更美的，因为随着我的脚步踏上这块土地之后，我的心也会融入到这里，我将会为这里的发展使出我浑身的解数，尽我最大的努力，所以我相信它一定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变的更加美丽的。
就这样我在这个大大的，绿草如茵的，暖洋洋的山坡上躺了很久很久，直到隐隐约约听到下面学校里的打铃声，我才一下子从无边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里。随后我立即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躺了这么长时间，我想此时学生们应该放学了吧？当我向山下学校那边望去时，果然看到学生们都来到了操场上，排成一列列的，身上背着各自的书包，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陆校长和老师们的讲话。很快陆校长和老师们的话都讲完了，于是学生们便按年级先后，陆续地走出了校门。
看到这儿我想我也该起身回去了，要不陆校长见不到我的人肯定会着急的，想到这儿我立即收起手机，站起身顺着来时的小路向山下走去。
当我回到学校以后学生们早已经走光了，陆校长正背着包在操场上四处张望。看到我走进校门，她立即边向我走来边高兴地说道：“你到哪儿去了，我正找你找不到？”
“没去哪儿，我只是到学校的后山走走。”此时我已来到她的面前。
“是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这里的景色很美？”她笑着说道。
“确实很美，我都差点儿忘记回来了。”我也笑道。
“呵呵！真的，以后欣赏的机会多的是，赶快回去准备一下，跟我到我家去。”话刚说到这儿她又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哟！你看我都忘了，你的东西都放在我的办公室呢。”说着她便和我一道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我从我的大行李包里拿出我随身背的小挎包，里面装的都是我的生活必需品，什么牙膏啊，洗面奶，粉底霜等一些小东西。另外我也将我的笔记本电脑背在了身上，这里晚上没人，我怕万一失窃，所以只好随身带着。我背好包，又将大行李包整理好，看着她锁好了门，便和她一起离开她的办公室走出了学校。
她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半新不旧的踏板摩托车，红色的流线型车身看上去很精巧，很美观。由于月亮河上只有一座独木桥，所以我们只能推着摩托车过河。
过了河，她先坐上了摩托车，而后拿下车把上的头盔递给我，我看就只有这么一个头盔，便推让道：“您戴吧，慢点儿骑，没事儿的。”
“那你可要坐稳了。”她嘱咐完我便戴上了头盔，而后发动了摩托车，于是我也立即跨上车后座坐好，随之我们一路颠簸着向她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