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2章 焚道炉焚道
担任玄黄大天尊万载之后，从理论上来讲伊雨桐已经能结束这段使命了。
但想要找一个合适接班人，却并不容易。
当概率小到一定程度后，跟不可能也就没了区别。伊雨桐又苦苦寻找了六千多年，几乎翻遍了整个玄黄界。却始终没有找到能够满足继任要求的人。
伊雨桐这才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玄天王在发现自己之后，竟会惊喜失态。
久求无果，渐渐地伊雨桐已经看淡了。耐心处理玄黄事务的闲暇时间，就寄情于山水间。心中做好了跟这片天地，同生共死的准备。
直到……
玄黄太元界大战爆发，一道裂隙横空，玄黄真仙临阵突破、力挽狂澜的画面在世人面前浮现。
作为玄黄界中对“仙”了解最为深刻的那一批人，几乎是那一位在显露自身实力的瞬间，她就认出了那属于真仙境界的独特气息。
继而心中涌起万分的疑惑。
明明仙路已断，就连玄天王那般的天才都只能成就半仙之境。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出现新的真仙呢？
后来那位真仙绽放出无比光芒后，又转瞬如流星般逝去。她心中这才释然。
不过同时，心中无法抑制的冲动也升腾而起。
“若是有真仙的实力，或许就能无视这大天尊的种种桎梏了吧。毕竟仙界早已经破灭……”
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
于是，她冒着极大的风险，生平第一次离开玄黄界、前往了太元界中。
要知道，她一身实力，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玄黄大天尊的加持。出了玄黄界，她也就跟寻常的合道修士没有了区别。那片土地上陨落了多少的合道修士，伊雨桐是十分清楚的。就算现在战争平歇，没有了太元修士的威胁。但异域土地，会遇到什么危险谁也不好说。
但伊雨桐还是去了。
不仅仅前去玄黄真仙陨落地点参观膜拜，更瞻仰了那一道惊天剑痕。
回来之后，伊雨桐果然隐有收获。
那位玄黄真仙所残留的气息，让伊雨桐感到了十分的熟悉。
这份熟悉感，来自前半生接触到的玄天王，亦来自从小供奉的无面神像。
“原来如此。是我错了。”
“既然这世上还有仙存活，那就说明仙路并没有断绝。名为成仙的终点，始终都在那里。被毁灭的只是仙界。只是通向终点的其中一条道路……”
凭借着这份熟悉感，伊雨桐似乎能够隐隐触摸到仙的边界了。
作画的同时，她的神思，也顺着心中熟悉感的联系、飘出了玄黄界。
恍惚间，见到了一片浩瀚连绵山海景象！
……
李凡缓缓合上伊雨桐之书，脸上露出几分凝重的神情。
居然在悟道中，窥见了无限海跟上方山之景。
这显然以伊雨桐的天赋，是无法做到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受到那所谓熟悉感的侵蚀影响。
就像李凡，之前时不时就会看到一道坐山望海的屹立背影。
这景象并非是他切身所见。
而是修行守丘漫笔、进入了守丘公所传承道途后所发生的变化。
“所以伊雨桐悟道山海之来源，是……”
如今伊雨桐已化作天柱，宛如器具般的存在。
李凡以其为媒介，完全占据了对方心神。仔细研究起，她这熟悉感的源头。
“不是玄天王。”
“而是无面仙……”
一番辨别之后，李凡得出了结论。
毕竟在过往的轮回之中，李凡都跟此二者纠缠颇深。
尤其是无面仙，甚至一度落入了对方网中。跟伊雨桐枉死的父母一般，失去了自身面庞。
但现在的李凡，早已是今非昔比。就连守丘公，紫衣，泰天帝这样能够横渡永寂虚界的强者都已经见过。
又何惧这小小的无面仙呢？
“感应如此密切，说明其依旧仍在【原初】可能性内。都并非超脱强者……”
李凡目光闪动，脑海中思绪起伏。
但最终，还是先将种种念头暂时压下。等先处理了玄黄界中其他之事再说。
纵观伊雨桐的记忆，她向李凡的诉说，果然真假掺半。
初代大天尊的确表现过暴虐性情，不过是那仙凡二分的后遗症。后面症状严重了，初代就尽可能的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面见世人。早早开始物色第二任天尊人选。
而初代的血脉之所以能够逃脱，也正是其有意放纵的结果。
正是因为看在了初代大天尊的过往功绩上，纵使其后代血脉作恶多端，玄天王清算之际也没有斩尽杀绝。
“知晓升仙无望，后来初代就放弃了回归为仙的打算。”
“索性一并将自己仙躯赠与继任玄黄天尊，作为紧急关头的杀手锏。”
“仙器，仙躯。以及玄黄之力。奠定了玄黄大天尊在玄黄界的无上地位。”
“初代仙躯如今所在的位置……”
李凡在伊雨桐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下一刻，他就瞬息之间转移到了相应的位置。
“原来是这里。”
李凡脑海中时空变换，将此处地点跟万年后景象联系起来。
正是一始宗建造五行大洞天的天灵州。
只不过这个时间节点上，名为天地之根的空间还并没有被一始宗所占据。
而初代仙躯，就静静地躺在其中。
仙躯上散发出丝丝仙力，滋养着玄黄界。
有着伊雨桐的记忆，李凡一路无阻，顺利的突破了重重禁制。
来到了初代仙躯面前。
“不弱。难怪能被仙界授予重任。”李凡远观，淡淡评价道。
从这具躯体所流露出的气息来看，虽还达不到无名之境，却比之前在朔星海所遇见的希夷二仙要强了。
“真仙躯壳，还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身体。当真是用来炼制傀儡的最佳材料。”李凡不禁心动了。
初代仙躯静静躺在玄黄界万年，无人可以亵渎。
绝对是因为历代大天尊有心无力。
纵使没有自主意识，但仙灵之力自发护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攻破其防护的。
但却挡不住李凡。
“或许玄天王也能有这个本事，但以轩辕宏的品性，未必肯这么做就是了。”
李凡倒是无所谓。
在他看来，世上一切、都可为他所用。并且用起来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世上”，指的不仅仅是玄黄界。
而是整个山海尘世之间！
虽动了物尽其用的心思，李凡倒也没有掉以轻心。
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初代仙躯，而后就地布阵。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之后，这才开始了仙傀的炼制。
这一次，李凡深刻吸收了先前轮回，炼制傀儡、分身的先进经验。采用了分身跟独立傀儡之间的一种状态。
仙傀依旧具备自身独立神智，但李凡也具备完全操纵他的能力。
甚至他的脑海中诞生的每一个念头，就必须在掌控之中。必要时候，李凡还能暂时将仙傀的思绪暂时冻结。取得身躯的控制权。
乃是一念之间，将仙傀神智灭杀。创造出新的灵智，一切重新开始。也都是应用的功能。
此番仙傀炼制，当真是李凡能力的集大成体现。
以他如今半仙的境界，炼制起来颇费了一番力气。
好在有着太元界防护古仙阵的仙力支持，这才最终顺利完整了初代仙傀的炼制。
随着傀儡灵智的慢慢苏醒，原本自然散发而出的、对玄黄界的仙力滋养，也不由收回。
几乎是在瞬间，玄黄天地仿佛鲜艳的花朵、凋谢了颜色般。
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还处在欣欣向荣的状态中，现在失去了初代仙躯的滋润，就转瞬间由盛而衰了。
此变化虽现在还极其细微，整座天地间唯有数人可以察觉。但想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会越来越明显。甚至变化程度会越来越快。
“难怪当初苏白想要逃出高墙的时候，也没有将初代仙躯给带着。若是没有了仙躯的支撑，玄黄界究竟还能不能活到万年之后都不好说。”
李凡还在思忖的功夫，最新感受到天地异变的玄黄天道意识，就急匆匆的降临出现了。
可以感受到，祂的震惊与愤怒。
但在窥见李凡之后，顷刻间冻结。转而变成了幽怨以及讨好。
“很好。看来你学习的很快。”
李凡满意的点点头。
将抽取自太元古仙阵的一部分仙力分出少许，在此处布下仙阵。用来供给玄黄界。
反正以仙力无限之性质，即便分出一部分，对李凡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而此处玄黄界作为他在时光长河中的根基锚点，李凡也不会坐视祂陷入动荡之中。
重新得到滋补的玄黄天道，霎时间转忧为喜。复又欢天喜地去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家命脉自此被李凡所掌控，究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李凡，则也没有太过在意这玄黄天道。
他正试图通过仙傀体内的些许残存记忆，窥视初代大天尊的一生。
不得不说，初代大天尊当真是有些手段的。
这仙凡二分法的分割，的确颇为彻底。
哪怕李凡彻底将躯体清理了一遍，也只找到了几处最为深刻的记忆碎片。
这几段记忆，在初代大天尊的人生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篇幅。深深烙印在了他的本质之中，哪怕仙凡二分，都无法清除。
“这就是道湮之劫么……”初代亲眼看着远处的仙界在悄无声息间坍塌。金碧辉煌的天上殿宇，转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死寂之中。
并且这种死寂正迅速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蔓延过来。
无数仙人，如蝼蚁般，消失在这可怖的劫难之中。连求救、哀嚎都发不出。就此彻底不见。
初代心中充满了绝望之感。就连逃跑的念头也没有升起。
因为他知道，已经无路可逃了。
就在他闭目等死之际，一道看上去略显单薄、实际却伟岸无比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所有的仙人，都在仓皇朝后退去。
唯有他，迎着道湮大潮，直面而上。
一人，如山。似堤。
他屹立在那里，前方吞噬一切的可怖汹涌大潮，就寸进不得！
一道极其明显的分界线，将视野切割成了两半。
分界线那边，代表着死亡与虚无。
而这边，初代身处之地，则代表着生机与光明。
就像是所有被拯救的仙人那样，初代怔怔看着前方屹立背影，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直到许久之后，初代才知晓这位绝世强者的名号。
守丘公。
……
“守丘公都办不到的事情，他天罗帝能做到？”
初代似乎在跟谁争论。
即便对方在勉力劝说，初代心中依旧盛怒难当。
“没有自知之明！就这样，还引得一群人跟随……”
“难怪就连守丘公都要离去。”
“仙界没救了。”
这念头一旦升起，就如炸雷般不断在初代心中回荡。永远无法平息了。
“我听说，天罗帝正在严查对抗仙政之事。尤其是诸多下界逃窜真仙……”
初代耳边，友人的声音就在此刻传来。
……
“这里便是烂柯道场了。”
“你既然投奔而来，就随意选一处修仙界吧。”
初代神识在前往无数倍分割方块空间中扫过，忽的，在看到其中一界时、猛地顿住。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一位，似乎是……”初代在这个世界中，竟然发现了一位极其熟悉的人物。
曾经他追随守丘公脚步时，远远窥见其曾矗立在仙帝身边。
“嘘……”身边人传来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轻笑声。
初代只得欲言又止。
“果然，我的抉择是对的。”
“那就选这里吧。有这些大人物待的地方，总归没错。”
……
“他死了。”
“这样的强者，居然也会死。”
“而且还死在凡间。”
初代看着慢慢成型的，另外一片虚幻的玄黄界。
心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对方的陨落，固然出乎意料。
但这片虚幻世界的诞生，同样令他无比震惊。
“虽虚，实实。”
“并不需要现实之根基。”
“哪怕道湮之劫来，也能如艘木舟，漂浮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