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骤雨卷(十九) 春风拂来
萧二郎一身锦衣白袍,布包好长枪背在身后。初到这恭州便正值雨季。早早望天晴空万里,不想几个时辰居然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小贩赶紧收了摊,卷起就跑;行人脚步匆匆,举起袖子盖过头顶,四散回家而去。有的铺子卖伞,被人们围了一圈。
萧二郎暗道一声晦气,初来恭州,还不曾驻店就遭了雨淋。只得先去挤进人群,买把油纸伞再找酒家。
也亏二郎运气好,竟然买到了最后一把伞,在周围人嫉妒幽怨的眼神里挤了出去。看着四散奔跑的人群不禁暗自庆幸。
片刻街上人流便稀疏了很多,二郎正左顾右盼找着酒家,突然看到旁边有个奇怪的姑娘。
姑娘体态小巧玲珑,走姿轻盈动人,身穿白蓝衫裙,身上罩着天蓝薄纱,颈带碧翠璎珞。发簪上挂着一串银花,随着姑娘走动左右摇摆。奇怪的是姑娘雨天也不急着走,反而轻步哼着调子漫步而行,任凭风吹雨淋。
萧二郎觉得奇怪却也没细想,大概是没买上伞吧。不由心中一动,靠了过去。
姑娘正哼歌,突然觉得头顶没了雨,抬头一看一把油纸伞。再一回头看到一个五官方正,浓眉大眼的红脸少年正打着伞站在自己身后。
萧二郎一见姑娘回头看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只觉得心跳加快,头脑发热,嘴笨了起来:“那个……姑娘,我看你雨天没带伞……”
姑娘噗嗤一笑,看着局促又俊朗的大男孩说:“那,多谢公子咯——”
“姑娘,这雨天为何不避雨,也不急着回家?”
“诗里说,‘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春雨清凉,春风柔和。为何躲避呢?”说着姑娘回头打量起萧二郎,问道:“那公子呢?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萧二郎目光一沉,“是啊,在下本是凤州人,家父不幸罹难。母亲听闻我大伯在恭州,让我来学艺继承家业。”
“唉,故人已逝,还请节哀。不知……公子,可是姓……萧?”
萧二郎一愣,赶忙问道:“姑娘可曾见过我?”
姑娘笑了起来,像那四月的迎春花。
“哈哈,早就看你背着杆长枪,像个习武的人家。听说凤州有个萧小将,领兵如神,以一万兵卒挡十万蛮夷,再听你说家事,自然就猜出来喽~。”
萧二郎也一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姑娘你呢?如何称呼?”
“我嘛……一届平民女子罢了,妾身叫薛毓妗,叫我毓妗便好。”
“毓……妗,好雅致的名字。”
“嘿嘿,将军身后那杆蛟龙枪,江湖早就传闻已久,今日有幸见过将军,不知可否给妾身看一下呢?”
萧二郎赶忙放下布包,解开厚布抽出长枪,向前递过,说“姑娘千万小心,这铁物奇重,莫要伤了自己。”
毓妗本对身手很有自信,没想到一接手,被这长枪带一趔趄,险些摔倒。“啊呀”毓妗嘟囔抱怨道“你这是长枪还是铁锤嘛,怎么生的这么重呀!”
不怪姑娘抱怨,这长枪是由一百八十斤铁柱生生锻造捶打而成的。虽看起来与普通长枪无异,可比起铜锤的份量也只重不轻。
萧二郎赶紧伸手要搀扶,谁知手刚刚触到毓妗小臂,姑娘却说道“不用!”,随即手上发力,柳眉一竖,“呀——嗨!”居然把这长枪举了起来!
萧二郎也是一惊,连忙称赞道“姑娘好身手,没想到姑娘也是习武之人。”
毓妗心里一乐,把长枪交回萧二郎手中,挺着小胸脯,看起来无比自豪。
“嘿嘿,妾身不才,跟着家父学过些武艺。对了,萧将军,你要找的叔伯叫什么名字呀?想必也是一位豪杰吧?”
“这……”萧二郎一收长枪,背在身上,神色复杂起来“只能说,大伯他很……怪。”
“很怪?”
“嗯……大伯为次子,自小受家中宠爱,极具武学天赋,又受隐世高人指点,年纪轻轻就比我父亲强出很多,只可惜……”
萧二郎目光闪烁“只可惜家中娇生惯养,大伯他品性骄纵傲慢,曾经与右司谏韩琦的女儿相恋,本来正打算结为姻缘,结果没想到……不久后大闹了武科场,为了怕惹祸上身,私自带着韩家千金未婚而走,离家远去,音讯不明。”
“哇……”毓妗听得眼睛睁的大大的。“为什么大闹武科场呢?”
“唉,大伯心高气傲。萧家是武将世家,本来可以让家里提拔为军官,但他偏要科考取个状元。本来大伯他稳操胜券。结果有一举子给了考官贿赂,还未考核就得了状元。大伯一气之下连着武状元和考官,以及在场的几百官兵全都打了一遍,然后留下个假名遁逃………”
“哇……”毓妗眼睛瞪得更大了。“世间还有这许人也……”
“哎呀!”毓妗眉头一皱“本来答应父亲早些回去,今天又耽搁了,萧将军,那咱们有缘再见”说罢赶忙跑出几步,又停下脚回眸一笑“应该很快就能再见到咯~”说完跑进小巷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