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世间修行者

第十一章,世间修行者

自从目盲道人跟丁前溪搭上话以后,便三番五次的寻着由头叫停少年。

过了清明节就简单的举行了及冠礼,在那之后生活又变得简简单单,无风无浪了。

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个看起来有真本事的,还算有趣的道人,丁前溪也期待从道人口中了解一些什么。

或许…可能…

及冠以后对于少年来说,其实还有件人生得意之事,他要娶那个可爱俏皮的姑娘了。

不过自从上次一同春雨漫步以后,曹锦儿就呆在家中了,说是要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目盲道人的摊子前依旧冷冷清清,偶尔有小孩冲着道人扮鬼脸,笑嘻嘻着跑去。

老道人之前听街坊邻居讨论着端坐在对面的少年人将要娶媳妇的时候。

没由来的想起自己,那会执意要学摸骨术之前的日子,也曾青衫大袖衣飘飘,骑马倚栏杆,春风得意红楼处,一日看遍长安花。

有个女子对着阁楼小窗望着自己,其实…要是自己当时能说句话,或许…两人的孩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目盲道人那时眼还没瞎,也曾经略过天上风月,人间绝色。

不过后来她嫁人啦,听说嫁了个好人家…

道人眼角有浓重的鱼尾纹,慢慢得舒展开来,很多事情,很多年后再想起,除了释然,又能如何呢?

老人握紧丁前溪的双手,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那样,态度温和说道:“我知道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在我这里晃悠。”

丁前溪先是沉默,随后站起身子整理衣冠,他抬起双手,用左手压在右手背上,双膝下跪,以手抚地,额头贴在手心上,行了一个前吴国皇室最重的大礼。

可见少年对待某件事情的执念之重。

目盲道人虽然看不见这一幕,可耳力充沛的他自然有过人之处,他听到有人指指点点的讨论着:“曹家那未上门的女婿是不是在山上叫人给打傻啦,怎地向一个老瞎子磕头?”

老道人摸索着扶起丁前溪,眼瞎心慧的道人怜悯地抚摸着他的眉心,那里有修行人最重要的“天门”所在。

片刻后,老人的手掌间温暖如阳,无数看不见的光线在此间扭曲,无数灰尘拉慢了时间的流逝。

只是一瞬,一碰即分。

灰尘重新飞舞,温暖也已消失不见,老人缓缓收回手掌,负手在前,轻微摇了摇头。

“我知你来意,是想问自己某方面天赋根骨如何?为何小镇上那些得了白鱼气运的一众人都被接去山上,而你却无人问津?”

“天地间有呼吸,那道气息便是所谓元气,修行者冲窍蕴藏元气,全凭个人天赋根骨,能否推开那门,又需机缘些许。”

“那是对于未曾入门的人来说,可你不需这样,五年前我曾远远看过你一眼,确认你已成功开窍,身上有细微的元气流动,今日仔细查看你丹田紫府,天门海处,发现确实如此。”

“可五年前便是一丝元气,如今…”

“还是一丝。”

听到这句话,丁前溪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抬起头望向老人,神色中带着不解,“元气这东西,我既然可以感受得到,那便是可以修行,可以修行…”

“又怎会五年来都只是一丝?”

老道人想了想,决定用最简单的东西跟眼前迷茫的少年解释,“所谓修行,开窍只是推门,让你有修行的资质,可资质天赋是有高低的,丹田紫府,天门大海,同样是有大小的,如同你这镇上的小溪流,如果没有水源补充,同样会越来越少。”

“人体藏气,有的人开窍即如同幽幽龙潭,有的人如摇曳生姿的莲池,还有人是幅海上生明月的广阔画面…”

“我观你体内溪水,如同小溪干涸,如同鹅卵石都露在天地间,想必五年都未能让水面上涨丝毫。”

“简单来说,别人引水入渠可存八分,你不过之一二,元气勉强流转…”

“你之气海如同水缸大小,所以无论你如何修行,恐怕都无法达到与天地自然相融的境界。”

“不过你也不必因此心生失落,世间庸人千千万,能通窍者,便如同火中取栗,极为难得。”

目盲道人稍稍犹豫,还是开口安慰着,丁前溪尤有不甘。

在陆家边上的低矮别院里,那场经历如梦似幻,总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情况不该如此,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自己不是天才?

可那一剑又如何使出?

思索着,迷茫着,总觉得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从脑子里丢失了。

有个人教了自己修行法,于小院中成功开窍…记忆如果是假的?

可那葫芦药酒总该是真的吧…

罢了,看来自己真的就是这般庸才,那人看自己如此不堪,便自行离去了。

通窍之景便如云蒸梦泽,那种天才该是如何变态?

丁前溪自嘲一笑,向老道人认真再行一礼,告别。

目盲道人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道人耳朵微动,听到一串规律的脚步声,竹倚上坐了一个姿色寻常的中年妇人,脚步声停止。

目盲道人刚想起身,便被妇人以手轻敲木椅制止。

妇人身体微微前倾,明明就是街边巷弄很普通的女人,随着身体前倾,一股说不清的气势只逼道人而去,她伸出手,随意问道:“如何?”

目盲道人虽然很喜欢曹家那丫头,可这跟丁前溪没什么关系,能让一位实际上已是中三通幽境大修士亲自耗费本命元气替丁前溪探查天赋根骨,自然还有一些其它非常重要的原因,比如,阁主有命。

“修行路上有缓急,有些人即便不怎么努力,还是走的快些。可有些人恰恰相反,事半功倍。五年前夫人命我前来小镇,那件事确实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我本以为这位最先开窍之人,最不济也该是中上之姿,没曾想却是笨鸟先飞,靠着水磨功夫强换来的境界,人体气海一十二处,他竟是不知怎地,开了本该最后开的天门气海,这般举动,就像是有人以大手段强开…”

“一开天门见天光,如鱼遇水便化龙,可惜,这本该最后开的天门,反而成了他最大的阻碍,其余十一处气窍尚未开窍,这便如一汪江水本向东流,如今强行回头冲窍,形成那海水倒灌之举?”

“难”

“难”

“难啊。”

老道人满脸遗憾,在他看来,阁主暗自看好之人,一定是有着非同常人的气质跟前途,可惜这少年的命运实在是太不好了。

关键是如此都能开天门而不死,如果按部就班,一点点来,这少年成就该是如何?

不敢想象!

妇人神情看不出什么,只是略带歉意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为此事辛苦先生,本打算捡个漏网之鱼,没曾想真是最小的那条,看来天命之子没有应在此处,先生大老远前来,赏足了风景便回吧。”

道人受宠若惊。

“夫人不必如此,我的境界毕竟太低,上三境还有太多我未曾体会过的风景,说不定这是一招神仙手段,是那置之死地而后生…”

妇人摇摇头,“先生所言世间绝无仅有,这少年心性品质尚可,可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不出世的天才?”

“此事暂且搁置,如果以后少年尤不死心,你可知无不言。”

妇人其实不是那世俗势利之人,要不然也不能嫁给了老实巴交只会埋头苦干的汉子。

丁前溪知道自己没有可能是那种不自知的天才。

反而,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世人口中的那种天才。

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在听到老道人对自己的评价,也并没有如何失落,他本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见道人。

毕竟这是他唯一如此近距离接触到的一位修行者。

如何确定道人不是跟娘亲一样的江湖武夫?

那天下的晚来春雨,道人鞋不沾湿。

世间希望总藏在期翼里,也藏在寻找里,一条道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总不能条条道路都撞南墙,少年也不是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之人。

毕竟撞了南墙不回头,那不是傻瓜吗?

他准备寻找别的道路,这件事还得麻烦老道人,毕竟这位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道人,对修行这件事上,一定有他独到的见解。

“我如果没看错的话,你所修应该是江湖上烂大街的太清养气术,这本秘籍既然已经多到烂大街那种地步,想必你也该知道,在修行这门功课上,这本秘籍是最简单的那种,入门手册。”老道人仿佛早就知道眼前少年还要再来寻自己,淡淡说道。

丁前溪面色尴尬,绕是再怎么厚脸皮之人,被人就差指着鼻子说天赋如何如何之差,也该无地之容吧,“道长,我今天来寻你,可不是要你再打击我一次。”

“关于修行之事,我实在是一知半解,您是我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修行之人,自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您…”

“未踏入修行之人,对修道有种天然的向往与好奇,可修行这种事情,倘若是一直做不成也就罢了,像我这样两只脚都已经踏进来的,不争取些什么。”

“真的…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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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踏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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