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因为利益所以算计
天已经全暗上了,客栈里的房间皆有烛光照亮黑暗,可有些黑暗藏在人心里,却是怎么都驱不散的。
朱乐偷偷溜进罗轩那间屋子,看着那个背影正沉思着什么,小姑娘从背后拍了一下师傅的肩头,这才让男人惊醒。
原来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罗轩醒来后下意识以肘击身后来人,刀身跟着出鞘些许,可看清来人后猛然愣住,这会儿才冒出一身冷汗。
他拍拍脸,对着身边少女自嘲道:“妮儿,师傅老了啊,你这般贴近与我,都未曾将我惊醒,换作匪徒的话,为师现在应该就醒不来了。”
语气落寞。
朱乐就着油灯下,看着师傅霜白的两鬓,微弯的腰杆,明明还没娶妻生子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显老呢。
她轻轻搂住罗轩的脖子,像小时候经常挂在他身上一样,可现在两脚怎么都离不了地了,没由来鼻子酸酸的朱乐,努力俏皮道:“罗叔才不老,这趟走镖赚了银子,回头就给罗叔张罗个媳妇暖床头。”
罗轩轻轻拉开朱乐的胳膊,正色道:“小姐长大了,以后不能随便搂着师傅了,知道吗?”
等到朱乐坐下来,罗轩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让小妮知道,缓缓开口道:“小姐,今晚可能有些事情要发生,白天师傅在城里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背影,其中一个被我瞅见了正脸,是那匪盗汪三,一手拳法使得出神入化,就是你爹见着他也得客气一二,这种人平日里绝不可能积聚在一起,如今全在城里碰头,恐怕不是太好的兆头。”
朱乐握紧双手,小声问道:“是老爹的仇家?”
罗轩轻轻点头,沉声道:“仇家倒是算不上,只是老镖头做这行,哪能跟人没有过结,只是你爹实力强,那群人吃点亏也就忍下了,要只是单单哪一个来了也不算棘手,可就怕好几个聚在一起。”
朱乐强自镇定,道:“这还在城里那群人敢闹事不成?城府兵一时片刻便到,给他们加上一颗好胆也不敢在城里动手。再说有罗叔你在,甭管他们来几个,全打杀了便是。”
罗轩轻轻摇头,“妮儿,为师哪里又你说的那般厉害,最坏的结果恐怕不仅仅如此啊…算了,今晚注定是祸非福,倘若真有什么不测…”
“则顾好自己!”
男人话音刚落,夜深人静的街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窗户外传来亮光,窗影打在正在密谈的二人身上。
罗轩快步走向窗户,以指在封窗纸上轻轻戳了个洞,客栈外头数十根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为首六人皆骑着马,身上穿着城府兵制式衣裳,其中一人用手紧紧按着腰间刀柄,等到数十步卒甲士举着火把将客栈围住后,那人才翻身下马,其余五人皆下马落于身后,几人头上带有竹藤制成的凉帽,他们转头互相望望,神色暧昧。
领头那人似乎没戴惯那顶凉帽,抬手一顶,便将帽子甩在一边,露出一张留有长长疤痕的脸。
罗轩看见那张脸,果断的拉着朱乐朝隔壁住着的那对男女跑去,略显粗暴的敲开门。
丁前溪拉开门,只见一俏生生的公子哥被一位中年人拉着立在门前。
男人急促开口:“公子打扰了,这是我家小少爷,如今家门遭遇祸事。”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掏衣襟内的东西,黄金,地契,一股脑全交给丁前溪,“只求公子护着我家少爷一二…”
李宁洛这时候冒出头来,朝着男人点了点头,拉着朱乐进了门。
松了一口气的罗轩,正看到惊醒的镖局众人出现在走道上,齐齐围了上来。
汪三狰狞的面容在火光下更显威严,缓缓抽出那城府兵制式长刀,厉声道:“城府兵捉拿匪寇,闲杂人等自行避退。”
身后五人齐齐抽刀,客栈内柜台上的掌柜听到这声动静,早早便跑没影了。
罗轩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更是紧张无比,正想商量对策,却被一段竭力大喊的声音吸引过去:“爷爷今天被你们堵在这里,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我有镖局二十几号可以换命的兄弟在这里,爷爷就站在这里,谁敢上来寻死?”
镖局有个性子急的青年,直接拔刀想劈了那叫喊之人。
那人站在台阶底部,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去的恒兴,那是新入镖行的伙计,平日里颇为和善,众人暗暗盯了月余,这才放松对他的警惕,可如今…镖局众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齐齐指着恒兴,参差不齐的声音传来:“你…你…,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性子急躁那青年此时已然拔刀出鞘,一跃从二楼跳下去,刀口直指青年头顶,这一刀倘若劈实了,好好的一个人可就真成两半了。
新加入的恒兴平日里并未显露出半分异状,这般像是早有预谋的呼喊实在是要了镖局众人的命,此时正巧客栈大门应声而倒,恒兴见状,一个翻滚藏到那堆人群之中出门而去了。
那跃下楼的青年脸色苍白,踏着楼梯便奔向二楼想与众人汇合,却被一柄脱手刀尖刺入后背,直挺挺从楼梯上栽下去,挣扎着死去。
青山镖局众人都是混过江湖的老油子,再蠢的人此时也知道中了圈套,遇上那下黑手的官匪勾当了。
有个布衣小厮从身后举着火把的兵卒中走出来,他先看了看镖局一行人,对着汪三说道:“爷那边看中的是一位脸上肤色微黑的长腿妹子,万万不要伤到她,那同行的野男人,等下切了根,一并送到爷那边去。”
汪三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隐有不悦的小厮看着汪三这副派头,轻轻哼了一声,“事情不要做砸了,记住,那妹子要完好无缺的送到爷那里,事情办不好,后果你知道的!”
汪三猛然挥刀,那小厮吓得后退一步跌倒在地,身手那五人哈哈大笑,虽然愤恨无比的小厮揉着屁股出门了,竟是半句废话也没敢多说。
罗轩压下怒气抱拳问道:“汪爷划个道来,说个数,怎样才能放过镖局?”
汪三看了看时辰,此时离那午夜十分还早得很,更别提那天亮了。
猫捉老鼠,堵在洞里还要戏耍一番,才下死口。
狰狞大汉神色怜悯。
府衙中判了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尚可在临死前吃上一碗断头饭,好叫死人到了地府不做那饿死鬼。
江湖上寻仇总得有个由头,以刀拄地的汪三此时张口,脸上那一道伤口连着下巴,随着嘴巴张合,整个脸不对称的扭曲,犹为吓人。
“罗轩,要怪只能怪你们镖局没赶上好趟头,而不是你的命不好,你们倒是谁也没惹上,我也不是来寻仇的。”汪三指了指身上一身崭新衣服,接着说:“你不妨猜猜,不寻仇此般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以你的脑子怕是到了地下也想不明白,我实话告诉你,那车货你们镖局从一开始便不应该接,你也不想想,单单一趟便可得八千两镖钱,天上得掉多大的馅饼才能砸到你罗轩的头上?就算是真有,你接的住吗?”
罗轩听闻此言,脑中思绪逐渐清晰,他这才发现整件事不太对劲的地方。
早在一个月前便有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遣派下人与镖局搭上线,说是有批在江南不算贵重的东西想要往燕北鹿角城而去,因为路途遥远,加上老镖头身死没多久,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在等着镖局,罗轩一开始并不想接这趟镖,可对方晃了晃手指,伸出八个手指头,由得罗轩猜。
“八百两?”
那下人再晃晃手,说出了那个足以让自己没法拒绝的价格。
“是八千两,我家少爷有的是钱,家里想要考较少年做生意的头脑,故而出了个题目,想要少爷在数月之内赚足五万两银子,这趟镖压顺利的话,以后还有类似的生意等着你们。”
天上馅饼之甜,不过如此。
…
…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停在停在顾府,管家取出筒内密信便往东厢房走去。
管事已经在厢房门前等待了很久,待到房间内风雨初歇,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才轻轻敲门,“大公子,那边来消息了。”
衣衫不整的顾盛男挥手,还在穿衣裳的婢女知趣退下,脸上犹有红晕,依旧怯生生的婢女出门前还没忘了给管家行礼。
顾胜男接过密信,细细展开,看了一遍,这才递给身边躬身等待的管家。
良久。
大公子展眉道:“唐叔,您怎么看?”
腰弯地更深的中年管事一脸恭敬道:“爷,那草包平时被他爹管的太紧,荷包里恐怕早就没银子花销了,这回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脑子,可偏偏想出这么个馊主意,那本钱不过几千两的胭脂,即使卖到北魏,如何高利,至多可得银钱五万余两,就为了这五万余两银钱,便耗去一份天大的人情,跟公子如此多的时间精力,营造出一副捉拿山匪的戏码,事后这车胭脂自然是青山镖局背了黑锅。”
“信上那草包还说,让我们把镖局除掉,他那边好有借口查抄了镖局。”
悄悄直起身子的管事,看着大公子揉了揉眉心,适当开口道:“爷,要我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假戏真做…”
“咱们大小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