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天底下的负心人
入夜。
赵俊平好不容易才翻过墙去,毕竟是文弱书生,读书读的好,可翻墙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干。
丁前溪托着李宁洛的脚将姑娘送上墙头,随后退远,几步助跑上了墙头,下三境修士自身还未能御风,所以遇到翻墙头这种事情,还是庄稼汉子那种笨方法好使。
三人入院以后,大概看了一下大院的环境,整个院子也不见什么下人之类的,只有偏房的油灯微微亮着,静悄悄的。
原先起风天本就有些凉,这会儿已经飘起了细雨,三人正打量着哪处的屋檐能避起雨,那亮着油灯的房门突然就打开了。
赵俊平看着这张有些陌生面孔一时间呆住。
正慌着神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那已嫁做人妇的梁羡鱼拽着书生便往屋里走去。
一阵香风扑鼻,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幽怨道:“白日里我对赵郎说出那番话,不知郎君心里可有怨言?外面下雨了,天气还有些凉,待到屋内与你细说可好?”
赵俊平有些发懵,判若两人的梁羡鱼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两人进屋坐下以后,梁羡鱼先是给书生倒了碗茶水,随后又站起身子寻了条布巾替赵俊平把打湿的头发擦干,“雨下秋凉,郎君可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赵俊平正襟危坐任由女子擦干自己的头发,不过他有些正坐立不安,两人还未曾如此亲密过,而且书生喝了茶水,此时脑袋有些迷糊。
熟读圣贤书的书生正要寻个由头坐到对面去,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就有违道理。
没曾想女子突然紧紧握住书生的手,整个人贴在书生的后背上,从后面环抱着他,吐气如兰,贴近男人耳边小声道:“郎君可让小女子苦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原先一直以为要娶我的人是你。”
赵俊平突然觉得香风入鼻,随后一阵柔软贴在后背上,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小公子何时跟女子这般亲密过!
当下更加不敢动弹,想要起身推开女子,却觉得浑身舒软,这种感觉让他舍不得起身,女子的身音继续传来:
“五月初八公子出门以后,小女子其实偷偷跟在后面走了许久,直到公子搭上马车,才在那条进京的桥边停步,倚着栏杆望了公子许久,直到连马车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堪堪回首。”
赵俊平听闻此言,更是感动不已,他将女子的手握在掌心,袒露心扉,道:“都是俊平做的不好,倘若俊平早早便功名在身,也不会害的姑娘如此…”
女子抬起手贴上书生的嘴唇,阻止了书生继续说下去,颇为凄婉继续道:“公子且听羡鱼说下去,其中缘由不跟公子解释清楚,羡鱼心中实在是堵得慌,那日从桥边回到家中不久,父亲观我郁郁不乐,便直接与我说,他都与你商量好了,正月初八让我与你喜结良缘,到时候无论公子中功名与否。”
赵俊平虽是愣头书生,可也猜到了事情的结果,这种习俗他还是很清楚的,因为婚嫁双方一旦定下了良辰吉日,就不能再见面,只有在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以后,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独自在新房内等待喝的醉醺醺新郎走进房门揭开自己红盖头。
喝了交杯酒以后。
那时候许久未见的两人才能细细抒发相思之苦。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真相的赵俊平,当下面容悲苦,女子说到此处亦是动情不已,小声更咽道:“羡鱼那时心里自是欢喜的紧,那日以后便给郎君做了好些衣裳,可都是凭借着大体的印象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与否,等待婚嫁日子期间,小女子每每按耐不住欣喜,想到最多的都是嫁给你以后的日子。”
更咽声变成小声的抽泣声,有泪珠不断地落在书生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女子哀伤道:“直到他穿着红袍,骑着大马,红轿子将我迎到府上,我还不曾起疑心,可醉醺醺的他掀开红盖头以后,我才发现,那人不是你。”
揭开了事情真相果然跟书生心中猜想那般,虽已经隐约猜到是这种结果,可此时亲耳听到喜欢的人在耳边诉说,书生再也压抑不住,不去管那四书五经学来的君子之行。转身将女子抱在怀里,悲鸣不已。
一对苦命鸳鸯。
羡鱼将头埋在书生怀里,怒骂道:“我那可恨的父亲,怎么就狠的下心呢?”
一对紧紧拥抱的影子在油灯下飘忽不定,互诉衷肠的男女此刻抛弃了世俗,互相敞开心扉。
女子轻轻推开赵俊平,脸上犹带着泪痕,说出了内心压抑许久的心事以后,她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赵俊平此时也反应过来,既然已经婚嫁,为什么院子里也不见下人,而且如此深夜,独守空房,他下意识问道:“你那…后来的相公呢?”
梁羡鱼白了书生一眼,这一眼的我见犹怜的风情让他怦然心动。
事情到了这里还没结束,女子擦干眼泪,好像当晚发生的事情,让她这时候回想起来,也都心惊不已,后怕道:“那男人说他是这山上的神仙,自称山神,说我跟了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比跟着那个穷酸书生好多了…”
书生听到这里,握着女子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惹得一阵娇呼,“公子且安心,羡鱼自是宁死不从,趁他一个不注意撞在这桌子的拐角上,没成想吃不住痛,没敢使上力气,自然也死成。”
事情的发展已经紧紧吊住了赵俊平的心弦,这关乎到洞房花烛夜最后的结局,姑娘的身子…如果那件纯棉锦单真的落了红,书生即使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又哪里能真的释怀?
梁羡鱼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让书生一阵窃喜。
女子害羞道:“那晚的后来,一只好大的蜘蛛精跟山神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就远去了,如今山神还未曾回家,想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如今还能再遇上公子,让羡鱼相信缘分这种东西,果然说不透的…”
“公子,”戴着明亮银钗的少女,铃铛“铛铛”的响着,语气有三分怯意,还有三分魅惑道:“奴家现在还是落红身,不如给了…”
话没说完,身着暖黄衣裳的少女一吻就朝着书生的嘴上去。
赵俊平正听到“洛红身”那里,正心生欢喜,冷不防一抹软糯入唇,下意识回应起来。
书生以往读的书是圣贤书,可圣贤书中有一类是属“教化”那类的,比如春-宫图。
当然这是他偷偷看的。
眼见着女子衣带渐松,暖黄的衣衫下却是红色的肚-兜,赵俊平此刻已然顾不上其它,单纯的读书人哪里受到过这样暧昧的刺激,就要手忙脚乱的任由女子解自己的衣衫。
屋内油灯亮光微弱,呢喃声四起。
再看丁前溪跟李宁洛二人。
少女此时正小声嘀咕着,“好强的幻术,这妖有些道行。”原来一行三人自从下了雨以后,正凑着檐角寻个避雨的去处,正寻到地方,丁前溪准备拉着书生前去,结果就发现好好的一个活人,变成了一根丝发落在他的手里。
原先的院子,也开始不断消退,新的景物重新显露出来,四周已经变成了树林,看场景还是原先歇脚的那个地方,这二人不知不觉回到了这里,竟是连院门都没有进去。
丁前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此刻有些分不清现实,也不知道身边这个李宁洛是不是幻术来着,甚至从来不去牵姑娘手的他,抬起手小心的捏了捏姑娘的脸,李宁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问他,“软吗?”
得了,不是幻境。
李宁洛取出一道符纸,她是天生的术灵者,小时候经常会遇见这类古怪的情况,所以家中请了好些道士,制作了很多护身的小玩意。
此时只见那道符纸落在空中就变成了一只纸蝴蝶,寻着细雨在风中起舞,在丁前溪愣神的瞬间就飞出好远,少女敲了敲他的头,没好气道:“笨蛋跟上。”
赵俊平赤裸着上身,人已经颤抖着退到了门边上,双手使劲的拽着门栓,心口那处伤口眼瞧着再深些就直接能要了他的性命,他拽着动也不动的门栓,慌乱道,“你不是羡鱼,羡鱼哪里会用刀子挖我的心窝。”
原来他的衣衫被女子褪去后,正想神迷意乱的书生伸手去解女子的肚-兜,想不到等来的是把明晃晃的刀子直插他的心窝而去,要不是他疼得一个不稳往后踉跄,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赵俊平捂住伤口,盯着眼前的“梁羡鱼”,她已然穿好那身黄衣衫,嘴角冷笑道,“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懒的与你多做解释,有些话去地下问阎王老儿去吧。”
脸颊上带血的少女,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舌头灵活的伸到眉心上,吓得书生又是一个站立不稳。只听那肯定不是人的东西换了一个女子声音道:“要不是想着你慢慢流血而死,早就给了你一个痛快,似你这等已然动情的血,喝起来才够滋补。”
她的脸上笑容慢慢变大,出声却恨意十足。
“负心汉…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