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五百公里宽的海滩
嘈杂的噪音响彻整个树林,浓烟滚动,树影婆娑,一辆动力十足的皮卡蹿跃而出,蹦蹦跳跳驶过林间。
汽车轰鸣,惊飞了栖息枝梢的夜莺,也叨扰了窝藏此地的过客。
大树脚下,一个断臂的少年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脸色很苍白,有气无力的转向汽车轰鸣的方向。
少年孔夜凝了凝眉,有些困惑,也有些纠结,盯着渐行渐近的车灯踟蹰不诀。
“是残民?没想到这个树林里会有残民!”
“敢在月下出现,想必是拥有力量的觉醒者,正好屠了你,补填我的伤损……”
少年孔夜目露凶残,粉嫩的脸蛋上充宿着与之格格不入的阴狠与弑杀。
但是再低头看一眼血迹斑驳的断臂处,他又颇感担忧,惩前毖后畏葸不前,
“自从知道妖月叛变的秘密,那个臭女人救一定非杀我不可,这该不会是她诱我的鱼饵吧?”
想到这里,少年孔夜又恨又怕,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断掉的臂膀。
“真是可恶!我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神树,让你不得好死……”
正在这时,一束强劲的灯光冲破林木间的缝隙,闪过少年孔夜的眼前。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长着蜥蜴脸的男人驾驶着汽车,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竖向眼瞳在墨色的树林中闪着绿芒。
在以死亡为背景色调的末世夜晚里,蜥蜴人的出场显得那般违和,像是一种挑衅,更加催烧着少年孔夜的捕杀欲。
因为是逆着灯光,又是一闪而过,孔夜没有看到副驾上的金刚芭比,恐惧正在被欲望一点点吞噬覆盖,
最终,他坚定了信念,屠杀残民本就是于他们而言天职一样的使命,更何况现在负伤在身,屠杀有力量的残民可以掠取能量,让他恢复体力。
越想越心动,
少年孔夜果敢的说服了自己,凝了凝眉,计算着汽车驶来的距离,
“1”
“2”
…
“3~?”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头顶。
少年孔夜正打算冲出去截杀蜥蜴人的,被这个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起脸,就看到一只巨大的蜘蛛盘在头顶,翘着黑乎乎的腹臀,散乱的头发里探出一张白森森的人脸……
“好玩,好玩,真好玩~”小女孩声音笑嘻嘻的说:“哥哥,我们来玩游戏好吗。”
这时候,冒着黑烟的汽车在眼前一晃而过,带动劲风、卷着落叶、轰轰隆隆驶向远方。
少年孔夜半响才回过神,刚才他看的真切,皮卡丘车的副驾驶位上,端坐的正是那个抱着白色布偶的妖月。
“天啦~!”少年孔夜一改往日的傲娇,后怕的揉了揉心脏。
前一瞬还心里抱怨被蜘蛛女孩坏了好事,这一刻,又无比庆幸撞枪口,内心一阵澎湃。
蜘蛛女孩迈动黑油油的毛爪子,靠近少年孔夜问:“哥哥,你可以陪我玩游戏吗?”
少年孔夜收回惊愕的目光,看一眼头顶,敖冷的撇了撇嘴:“好呀?那就玩屠杀残民的游戏吧!”
说着,少年孔夜举了举手,森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
……
“苏小北,你不要睡好不好,我害怕。”
车厢里,林小曼晃着苏小北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
时值半夜,奔波一天的苏小北困倦正浓,揉了揉沉重眼皮问:“林小曼你不困吗?”
“我困呀,所以你别睡,让我睡。”林小曼说着扑下身子,枕在苏小北的大腿上。
苏小北一脸匪夷:“你不让我睡觉,就是想让我给你守夜?而且我们这是在车里,很安全,为什么要守夜?”
“苏小北你别说话了,我好困呀~”
柴油机的轰鸣震耳欲聋,不是特别困倦的人根本睡不着。可林小曼倒下就呼呼呼的睡了过去,枕在苏小北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腰杆,整张脸都埋瘗在苏小北的肚子上,
恰逢此时,皮卡汽车冲出灌木林,柔白的月光刺入眼帘。
浮槎山东侧很少再有树木,一望无垠的沙地,平整的像是拉升版海滩。。一颗颗海贝在月光下闪烁光斑,整片整片的海沙铺展在月空下,仿若置身在平整的沙漠里,浩瀚无垠。
眼前的景象冲散了席卷而来的困意,苏小北打了个哈气,望向车窗外:“这是什么地方?好梦幻呀!”
柴油发动机的噪音很大,蜥蜴人转回头来,扯着嗓子喊道:“经常有海水淹到这里,月潮的时候,这里都是汪洋大海。”
苏小北有些震惊:“我记得肥市距离海边有五百多公里呀!”
难以想象,一场灾难竟然让内陆城市变成了沿海城市,而这五百多公里的富饶地带竟然被海水荡为平地,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滩?
五百公里宽的沙滩!!
苏小北目露惊愕:“这么粗的海滩?比基尼美女踩着脚丫子横穿一下需要小半年吧。”
“隔年后的海洋环境很不稳定,洋潮不断,海岸线变幻无常。我们一直往东走,运气好的话,过了苏城就能看见大海。”
蜥蜴人说着转回头来,竖向眼瞳眨了眨:“想去海边吗?”
不等苏小北回答,金刚芭比忽然冷漠的说:“只去苏城。”
蜥蜴人有些好奇,看一眼金刚芭比,又转向苏小北问:“你们去苏城做什么呀?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隔年后你去过?”
“这倒没有,只是听说。”
噪音很大,蜥蜴人摇了摇头,扯着嗓子说:“我是听我的那个变异人朋友说的,据说苏城一半都埋在了海沙里,也就紫金山还在,什么玄武湖夫子庙全都找不见影子了。”
听到这里,苏小北心里失落落的,抚了抚林小曼的头发,记忆深处浮现出曾经赶暑假被学姐骗去消费的懵懂年少。
不过再看一眼车窗外的无垠沙海,那些记忆一下子被拉伸,恍若隔世般的久远了。
暑夏的夜晚有些憋闷,苏小北摇下车窗,习习冷风灌进车厢,林小曼下意识的拢了拢臂膀,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梦话。
就在这个时候,疾驶中的车子像是碾压到了石头,轰然蹿起,跳的老高,
颠簸来的很突然,林小曼和花猫被惊醒,一股脑的翘起来,茫然无措的问:“怎么回事?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皮卡汽车在沙地上蹦了几下就熄火了,黑烟散尽,汽车抛锚的地方是满地的海贝和一个露出半截身子的少女石像。
石像在月光下闪着光晕,五官端正青丝粉黛,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少女,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苏小北探出车窗,眼眸一紧,下意识的瞥向金刚芭比。
果然,金刚芭比只是微微的侧了侧脸,冷漠疏离的说了句:“我杀的。”
苏小北释然。
想到肥市的猴子、想到石谷的黑狼,眼前的少女石像似乎如出一辙,每一根毫毛、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的真实和细腻。
蜥蜴人跳下车,没有去管少女石像,殷勤的询问林小曼有没有磕着碰着,像极了暖男。
暖男俯身检查车况,发现只是输油管脱节了,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再看那少女石像就颇感奇异。
“怎么会颠一下就熄火了呢?邪门!”他说着踢了石像一脚。
一脚下去,蜥蜴人原地蹦了起来,受惊般连退三步:“她……她……她刚才笑了?”
一尊石像怎么会笑?
苏小北急忙跳下车,借着月光反复端详,摇了摇头道:“虽然她石化的人,但现在就是一尊石像,换个角度看,她就是一块石头,石头怎么会笑呢?你是看差了吧?”
被苏小北这么一说,蜥蜴人也不敢确信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喉结滚了滚,咽下那一抹不适。
但当着林小曼的面,蜥蜴人又不能承认自己因为错觉大失方寸,坚持道:“我决计没有看错,她就是笑了,谁说石头就不能笑?现在是末世,你没见过的稀罕事多着呢。”
为了突显自己的见多识广、也为了证明他的话有公信度,蜥蜴人凑在林小曼面前鼓吹一些骇人听闻的事件,说的天花烂坠光怪陆离。
但越说越离谱,林小曼有些听不下去了,冷瞋一眼问:“你这么厉害,刚才怎么也吓的打哆嗦?”
蜥蜴人脖子一胀:“哪里有?我那是想要保护你,条件反射下的动作。”
“这就好比一个丈夫在危险来临前,一定会第一反应保护妻子。所以说,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成为了我心目中妻子一样的存在,是我第一时间想要保护的女人……”
这话让苏小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岔开话题问:“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但是石像怎么会笑呢?你告诉我她是怎么笑的?”
不等蜥蜴人学给他看,金刚芭比忽然冷冷的说道:“她们还是活的。”
月光下,粗野的金刚芭比怀里抱着白色布偶,眼睛直视前方,脸上毫无波澜。
“她们?”苏小北敏感的捕捉到一个字眼,紧着问:“你是说,这里不止一个石像?”
“我不知道。”金刚芭比淡漠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是你石化了她们呀。”
“忘了。”
金刚芭比再次摇了摇头,眸中空洞幽深,像是无尽的深渊。
苏小北沉默一记,又试着问道:“妖月小姐姐,她们是人类吗?也就是你们眼中的残民,是变异人的残民还是……”
“我忘了。”不等苏小北说完,金刚芭比再次摇头。
苏小北知道金刚芭比是没有必要撒谎的,至少没必要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说谎。
这个时候,蜥蜴人为了在林小曼面前表现他的胆大和勇敢,徒手挖出了埋在沉砂里的少女石像。
石像有两尊,都是娇小可人的少女,她们缩卷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微微扬起脸,满目的恐惧与忧伤。看上去,就像是在极度的绝望与惶恐中被瞬间石化,脸上保持着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注视的久了,仿佛可以看到汪在眼眶里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