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烦恼
接下来的一周,林原和除了参加必要的会议之外,跑遍了全县的15个乡镇,还走访了二十多家企业。按照分工,他这个常务副县长除了照惯例分管财政以外,还主管集体企业改制的工作。
“工作不好搞啊。”林原和暗自思量着。县里的工作正好是处于一个变幻高峰期的时候。他的工作不好搞,整个常委会的工作也不好搞。按照省里要求,为了减轻农民负担,要搞乡镇合并。计划明年裁撤三个乡镇,三年内要再裁撤三到四个乡镇,乡镇总数量要减40%到50%。这是县委金书记主抓的事情,跟他关系不大。但是财政要安排不是?
“林县长,教育局王局长要来向你汇报工作,请问你什么时间有空?”秘书顾达明过来请示。
教育局?那不是戚美芳管的吗?怎么了,没到年底,来要钱了?林原和暗自思量着。县里有一正五副六个县长,除了县长和他以外,分别管工业(含城建、交通),农业(含林、水),教科文体,劳动卫生和社会福利,招商旅游。分工倒是很明确。戚美芳主管教科文体,是个女干部,又是民盟成员,一个人就兼了民主党派外加女性干部两项因素。
今天是星期五了,下午没什么事情,让他过来吧。王大年这个教育局长他只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一次,当面聊一聊也好。林原和马上作了决定。
王大年四十多岁。原来是中学物理教师,当过物理教研员,从教研室主任提拔到副局长,去年刚升为局长。
“王局长,你第一次来我这个办公室。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先随便聊一聊。我对霍海的教育工作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前几天看县里这几年的文件,发现有关教育方面的占了很大比例。说明我们县一直比较重视教育工作。你觉得呢?”林原和道。他没有说,有关教育方面的文件中,所谓规范各类收费的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王大年有点脸红,今天来就是要钱的。主管副县长、县长他都找遍了。每次都是要钱、要人、要房子。事实上,霍海的教育经费并不少,教师待遇也不错,至少不会比一般机关人员差。最大的问题是分配不均。有的乡镇富得流油,教育附加这项收入就高,学校经费、教师待遇就没有问题;有几个乡本身就穷,又没有太多的企业,教育附加这项收入很少,教师待遇就差。如今是分灶吃饭的年月,所以就有几家欢乐几家愁。而诸多的择校费、赞助费、借读费等等,更加剧了这种情况。
“林县长,你刚上任。我今天来不是要钱的。我要人!”王大年想了想,还是先不要钱了。
林原和有点惊讶,看着王大年。王大年继续道:“按照省里的规划,我们县要全面普及高中。到2000年,要求初中升高中的入学率在85%以上,到2005年,要求达到95%以上。最近三年我们至少要增加120名教师,考虑到这几年有近200名老教师退休,总缺口在300名以上。但这几年我们能够分配来的高中教师每年不到40名,每年缺口高中教师60名。初中、小学教师也缺,主要缺音乐、美术类教师。”
“为什么这几年要有那么多教师退休?”林原和不解。
“这些都是66年以前的大学生,66到76之间不是有断层吗?现在我们的教师主力,要么是六十年代大学毕业生,要么是八零年以后毕业的。”王大年解释道。
“哦……那你们跟市里省里协调过吗?”林原和又问道。
“要普及高中,全省都面临这个情况。2002年以前,这个问题一直会在。师范类的本县籍学生不少,但大概只有三分之二左右能会回到霍海。一部分会留在舟城、临湖,毕竟大城市的吸引力还是比较大。”王大年回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措施或者建议的?”林原和无奈问道。
“我们原来计划是面向全国招聘。但我们原来的局长李万才出事以后,就耽搁了下来。这个还需要县里支持。”王大年笑了笑道。
“支持?县里肯定会支持的。问题是你们要考虑好细节,要具备可操作性。”林原和打着官腔道。“你们原来的局长李万才是怎么回事?”
王大年犹豫了一下,可能是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是乡镇干部调来的,胆子比较大,收了别人的钱。”
看看王大年也没什么话可说,林原和就赶人了:“那好,你们详细订个方案,再研究一下。”
王大年走了以后,林原和把顾达明叫了进来:“小顾,这教育局的李万才是怎么回事?”
顾达明大学毕业进县政府三年了,机关的这点事情清楚得很。“李万才原来是杨塚镇党委书记,前年调任教育局局长。咱们县的教育局领导,传统上要么是军转干部,要么是本系统提拔。乡镇干部调任教育局长,他到目前为止是唯一一个。”顾达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各个学校工资待遇不一样,有些待遇差的学校老师想去待遇好的学校;乡下学校的老师想回城。就走他的关系。他也是拿钱办事,钱送进了,就给你办调动。检察院的起诉书上认定受贿金额是六万多,最后法院认定是五万多,判了三年。法**他自己也承认,差不多一万就可以帮别人办成。”
顾达明这个秘书还算称职,没有讲自己的主观判断,但提供的信息足以让林原和还原事实的真相:乡镇干部调任教育局,还保留乡镇干部的做派,教育局的人肯定盯着他。教师调动的事情,不是局长批个条子就能定的。教育局的人事部门,调出的学校,调入的学校,都要打交道。这个事情上收钱能收到天下皆知,而且就这么点金额,这李万才也是个人物了。
林原和想了一下。算了,都过去的事情了,跟自己没关系。突然,手机响了,一接,是赵涵打来的。
“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他带着调戏的口气问道。赵涵不会没事给他打电话的。
“原和,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去一下霍宁,就吃个饭。”赵涵的口气有点怯生生,还有点无奈。“我堂伯的重孙子满月,明天中午摆满月酒,你代我去一下好吗?我们明天有集体活动,要去南山农场两天,不好请假。”
林原和真有点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还满月酒!上周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去世了,去参加了丧礼。这毕竟还好说。中国人讲究人死为大,葬礼的时候去到一下,应该的。今天怎么又出来个满月酒,到底还有多少种酒?林原和很想生气,但还是忍住了。他没法生气——赵涵不是他真正的妻子,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严格说来,他们只是合作伙伴。他不能象对妻子那样对待赵涵。“如果真要是我老婆的话,我非得臭骂一通。”林原和恨恨地想。但谩骂解决不了问题,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林原和只能平静了一下心情,问道:“让爸妈把礼带到,行吗?”
“如果你实在抽不出时间,那也只能这样。如果能去的话,最好还是去一下。”赵涵说的毫无底气。
“你以前怎么处理这些事的?我觉得你以前好像很少跟他们有什么联系的。”林原和有些奇怪。
“爸妈说了,以前我没结婚,去不去都无所谓,爸妈去就代表了。现在我结婚了,属于单独一户,至少要派个代表去。爸妈现在代表不了我们了。”赵涵解释道。
“那行,我去。”林原和说得很痛快。既然是由婚姻引出来的麻烦,他有义务予以解决。好歹,他们是名义夫妻么。
“谢谢你了,真不好意思。”赵涵道歉道。
“没关系。对外人来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林原和笑着道。
“你包两个红包,一个一百,写上我俩的名字,见小孩的时候给他们父母就行。”赵涵又关照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
林原和挂了电话,想了一想,觉得有点意思……堂伯的重孙子,那得管赵涵叫什么……得叫姑奶奶,那我就是姑爷爷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孩子,就已经当爷爷了。
第二天中午,林原和参加完满月酒之后,让司机小齐开车送赵世成和赵赟一家,自己开了大舅哥赵赟的车回舟城。到底是企业,配车没顾忌。赵赟今天开的是厂里的皇冠3.0,而林原和的配车却是一辆普桑。
一路上林原和驾车以飞快的速度直接到了清水别墅区申屠冰家。
一进门,二话不说,两人直接上了二楼卧室。一番**之后,申屠冰才笑着道:“又是怎么回事?好像憋很久了。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你家赵涵不让你上床?”
林原和没好气道:“我去了霍海就没回来过,她在党校培训还没结束。”
申屠冰有点奇怪:“那你今天不陪她?”
“今天他们集体去南山农场了,明天晚上才回来。”林原和道。
申屠冰还想说什么,林原和赶紧引开话题,把最近参加赵涵亲戚的应酬事情说了出来。
“姐,你说这算什么事啊!一结婚,怎么多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随礼都不行,非得人去不可。”林原和抱怨着道。
“这点事你就嫌烦?你以为结婚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过?哪有那么容易的。婚姻是社会关系中最基本的基石之一,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还说要娶我。我俩真要结婚了,面临的情况比你现在要复杂一百倍。”申屠冰感叹道。
“其实一个人过挺好。”林原和也叹道。
“那你还说要娶我!”申屠冰瞪了林原和一眼,看林原和要说话,抢先道:“你就不懂女人的心思,每个女人都渴望有幸福的家庭。我要是年轻几岁,又没有过去的这点经历,我一定死死缠住你。你想跑都跑不了,那时候你就会讨厌我了。”
“姐,你干吗活得那么累!”林原和道。
申屠冰看了林原和一眼,认真道:“我现在活得很好。我要是结婚,才会活得累呢。”
林原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上次我问计雅君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先起来,我们到楼下去聊。”申屠冰道。
一会儿,两人起床,洗漱完毕,下了楼。
申屠冰将一份材料递给了林原和,材料是手写的,是申屠冰的字迹。
计雅君,女,1968年8月出生,1989年毕业于沪海外语学院,精通英语和西班牙语。毕业后分配到舟城市外经委下属飞水工艺品厂。90年8月年调到平海市中旅,91年9月调到平海市旅游局,92年6月年调到平海市招商局,93年3月调到平海市外办,96年8月调到省外办。
“怎么只有她的任职经历,没有其它的内容?”林原和问道。
“还要什么?”申屠冰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问道。
“他老公是谁,他公公是谁?”林原和道。
“你以前到底跟她发展到哪一步?”申屠冰笑着问道。
“还能到哪一步,就是拉个手,接个吻。”林原和道。
“没上过床?”申屠冰有点促狭地问道。
“没有。”林原和回答很坚决。
申屠冰道:“她92年10月结婚。结婚不到十天,他丈夫死于车祸,是醉酒驾车。她婆家把她当成丧门星,把她赶出了家。她公公是原平海市招商局局长,93年8月因挪用公款被判10年有期徒刑。她跟很多人谈过恋爱,在平海的口碑不太好。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到现在都跟她关系不好。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夏韵,比她小7岁;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计海生,比她小6岁。”
“关系真复杂啊。我见过她弟弟计海生,但真不知道她家是这样的情况。”林原和道。
“她的情况很复杂,我们现在知道的也就是明面上的。你离她远点不就行了。”申屠冰道。
林原和突然想到赵涵跟他讲的事情,他赶紧把这情况告诉了申屠冰。
申屠冰沉思了一会,道:“也许她怕你知道她的底细,又把这些情况告诉赵涵,这样很可能短训班的人都知道了。”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真相具体如何,除了计雅君,谁也不清楚。
当天晚上,林原和回父母家吃了个饭,又回到了申屠冰家。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才开车回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