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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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晚上十点的街头,车辆稀少,避风堂口的墙上贴满小广告,墙下接了一盏灯泡,摇摇晃晃,照亮着底下的小吃摊,小吃摊上冒着热气,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佝偻着腰在锅前忙碌着。
小吃摊旁边的高楼大厦里,一个摄影棚内,辛渡双眼无神地盯着镜头,他的眼里,满是迷茫,任凭摄影师说什么,他都一动不动。
一个中年男子叫了他几声,他没应,男子怒了,冲了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给老子笑!你现在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你知道吗?”
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被吵架的父子吓了一跳,赶紧回避,摄影棚里只剩下辛渡和他爸。
演艺圈里有很多家庭作坊,童星、偶像,父母给孩子当经纪人,一家子靠一张年轻的脸来养活。
辛渡因为长得太漂亮,三岁就开始演戏了。
四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他爸从他妈手中抢下了儿子的抚养权,开始着手让儿子进入演艺圈。
他的童年,是一场对成人世界的献媚。
辛渡在镜头前麻木着,依旧不动,他爸又给了他一脚,却被一个人拉开了。
帮他挡住父亲拳脚的人是辛渡的舅舅。
“孩子都多大了!你还打他!”舅舅一边劝一边把他爸往一边拉,说:“你不能这样,他小时候不好好拍照,你打他踹他就算了,他现在都这么大了,也是要面子的,传出去了像什么话呀!”
“他就是存心就跟老子过不去!”辛渡爸爸怒吼道:“好不容易就要拍电影了!要出名了!他在剧组发疯!现在好了吧?辛辛苦苦拍一下午就他妈给一千块钱!玩儿呢!”
“哎呀好了好了,姐夫,消消气消消气。”舅舅安抚好辛渡爸,转头安慰起外甥:“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惹事呢?你一直是个乖孩子呀小超。”
辛渡不说话。
“他妈的看你这个逼样老子就来气!”他爸抄起一个木头道具就要砸过去,又被舅舅拦住了。
“干什么你这是!姐夫!”
“不愿意拍你就给老子去卖!陪那老女人来钱多快!”
辛渡扭头就走。
舅舅忙不迭地追上去。
“小超你爸爸他就那个脾气,其实他是爱你的。”舅舅亦步亦趋地跟着辛渡,辛渡还是不说话。
“小超,舅舅来问问你,那个保险你决定好了没有?我们公司是有优惠期限的,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没有这个力度啦!”
辛渡停下,无神的眼里蒙着厚厚的阴云,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不要再给我推销你的傻逼保险了,钱都让你姐夫赌光了。”
舅舅停下来,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他妈的小白眼狼,跟你爹一个德行!”
辛渡下了楼,像飞蛾一样,寻着那盏小灯泡,来到了卖瘦肉丸的小吃摊前。
奶奶正吃力地把刷锅水倒进泔水桶里,感觉到来人,一抬头,突出的颧骨顶着一张沧桑的皮。
“孩子,又饿啦?”
“嗯。”
辛渡吸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人耳背,没听见客人哭泣的声音,她枯干的手铲了一块肉糊,往沸水里一条一条地切,瘦肉丸很快在沸水里浮起来,好像一条条死去的翻了白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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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渡回到公寓里,空啤酒罐扔了一地。
他躺到床上,摸到手机,醉醺醺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要你给我想办法,我现在,就要进去一趟,现在。”
对方抱歉地说:“辛先生,不巧啊,我现在不负责孔雀园那一片了,我们来了新保安,他负责。”
“那你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那家伙是新来的,刚从监狱放出来。”
辛渡皱眉,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刚从监狱放出来?”
“是啊,这家伙强奸了一个女的,判了几年,现在他负责孔雀园那片……”
“等等!你说他是强奸犯?”
“是,这人是我们老大的老手下了,你最好别再来了,否则让老大知道了,我们就都完了。”
辛渡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撞倒了落地灯,室内一下子没了光源。
“那也就是说,以后都是这个强奸犯负责给她送水送饭?”
“对呀,鸟园太大了,我们谁负责那一片,就是谁送。”
辛渡背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森寒的月光被百叶窗切割,投射在他的脸上。
“不行……”
他的双目忽然变得惊恐万分!
“不行……”
“不行……”
“不行!!”
他猛然站起来,发疯似的乱砸!家里的东西全都掉落在地,他在这一片狼藉中痛哭喊叫!双膝一软,跪在了一堆碎裂的瓷片上。
他伏在地上痛哭着、颤栗着,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
无意识中,地上的一把水果刀被他攥在了手里,刀刃割开手指的刺痛让他惊醒,一个念头突然间掐住了他的喉管,叫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握着刀缓缓起身,他站在黑暗中,像是被鬼附身的人,僵硬地挪动着步子,缓缓地、缓缓地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