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追
那一声声刺耳的“昂——昂——”的叫声,中年司机再熟悉不过。没错,这声音正是他记忆中生活在雁栖湖里的那条吃人的怪鱼发出的叫声。
中年司机拔腿就想往回跑,可是这时候他期待的“阿巴——阿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中年司机犹豫了。
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他便飞快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也正是雁栖湖所在的方向。
随着距离雁栖湖越来越近,“昂——昂——”与“阿巴——阿巴——”交织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中年司机也越来越焦急起来,脚下更是飞快起来。
很快便来到了湖边。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惊呆了中年司机的脚步。
没错,程程正在湖边。不但程程在,他之前抓来准备给程程做老婆的柳扶疏和那个用两个西瓜装成程程骗他的男人也在。不但程程、柳扶疏和那个男人在,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生活在雁栖湖里的吃人的怪鱼也在。
只是奇怪的是,那条吃人的怪鱼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不断地滚动着,而且几年过去,这条怪鱼似乎变小了很多。一旁站着那个男人,他正手持着一根不是很粗的树枝,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吃人的怪鱼,嘴里还不断地骂着:“让你再吓人!让你再吓人!”——吓人?仅仅是吓人吗?它还吃人的好不好!——而柳扶疏,则在一旁嘻嘻笑地看着男人鞭打吃人的怪鱼。中年司机注意到,此刻的柳扶疏已经穿上了裤子,而且还是她原来穿的那条牛仔裤。可是这条牛仔裤已经被程程藏起来了啊!
中年司机这才注意到在柳扶疏身后的程程。
程程坐在草地上,正满脸含笑地看着男人敲打吃人的怪鱼,嘴里还时不时地喊一声“阿巴——阿巴——”。中年司机知道,那声“阿巴——阿巴——”表达的不是害怕,不是惊讶,不是焦急,也不是喊爸爸,而是发自内心的切切实实的开心。
看着眼前的情景,中年司机陷入了疑惑中。
程程怎么来到了这里?那个柳扶疏怎么也在这里?她的裤子是怎么找到的?她和程程之间怎么看起来很和谐?那个男人是谁?怎么看着他和柳扶疏还有程程也很和谐?那条吃人的怪鱼那么可怕,怎么被他们抓起来了?而且这条怪鱼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要解决中年司机的这些疑惑,还得回到柳扶疏跳楼的时候。
柳扶疏纵身一跃,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楼层不高,而且楼下便是开得正茂盛的花坛,所以柳扶疏仅仅只是崴了一脚,并没有受伤。也正和中年司机猜想的一样,因为下半身没有穿裤子,她从花坛里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花枝划破了腿,流了不少的血。
无论流多少血,已经没有时间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逃出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柳扶疏向四周看去。
她看到不远处的大门,但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她看到大门旁边的高墙,但是高墙太高,她爬不上去。她又看到高墙旁边有一棵柳树,树枝低垂,正垂到墙外面。也许可以通过这棵柳树,爬到外面去。她想。
当柳扶疏走那棵柳树跟前,试着往上爬的时候,眼角瞥见了不远处的楼房里出现了身影。她知道是中年司机追下楼来了,不禁身体一阵颤抖,急忙蹲下身体,躲在了柳树的后面。好在这棵柳树的树干足够粗大,柳扶疏又属于娇小型的,完全可以把她藏匿起来。更为万幸的是,中年司机在楼下的花坛旁观察了一会儿后,只往她藏匿的地方瞥了一眼就往楼后面去了。
柳扶疏摸着咚咚直跳的心口,长出了一口气。摸索着柳树干,准备再次往上爬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院子里躺椅上的程程。
也许是免疫了,这一次柳扶疏没有叫出来,只是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躺椅里酣睡的程程,心底莫名冒出了一股子同情,觉得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儿。
看着看着,她忽然看见在程程的屁股下面有一件她熟悉的东西——那不是一条牛仔裤吗?而且似乎正是她的那条带有蕾丝花边的牛仔裤!没错,看那裤边漂亮的蕾丝花边,那还是自己亲手绣的呢!——那正是她那件蕾丝花边牛仔裤!
看到牛仔裤,柳扶疏一阵欣喜,欣喜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下身还一直光着,不觉一阵脸红。不过,生死关头,谁还在乎这些呢。
既然看见了自己的牛仔裤,那自然要拿回来。于是,柳扶疏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藏身的柳树,向躺椅里的程程一步步走去。
距离不是很远,很快,柳扶疏便来到了程程的身后。
程程似乎在睡觉,并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
柳扶疏蹲下身子,小心地去拽程程屁股下面的牛仔裤。
轻轻一拽,没有拽动。
稍微使点儿力,还是没有拽动。
再使点儿力,程程忽然动了动,但是没有醒。
可喜的是,他这一动,竟然把牛仔裤让了出来。
柳扶疏大喜,急忙拽出牛仔裤,三下五除二,穿上了身。只是在最后一步——系扣子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扣鼻儿那里有一摊黏黏的东西。柳扶疏一阵嫌弃。她想起在房间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这个地方也有这样的一摊黏糊糊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正在这时,柳扶疏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慢慢地抬起头,她便看到了眼前正流着哈喇子看着她的程程。
是的,哈喇子,俗称口水,学名唾液,古人称作“金津玉液”。
柳扶疏忽然明白了牛仔裤扣鼻儿处的东西是什么了。那么在房间的床上醒来时发现的东西也是这个了。她的脑海里莫名冒出了程程肉球一般的大脑袋趴在她的身上流口水的样子,不觉一阵恶心。但恶心之后,她的心底某处竟然隐隐有一丝庆幸。——幸亏是这种东西,幸亏不是那种东西。她想。
然后,她便看到了挂在程程脖子上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