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渊源

第一百五十章 渊源

“上谕族肯定没有对不起三师姐。”

“何出此言?”到了埋酒的地方,殷琇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棵老桃树,枝干粗得有些诡异。

桃树下是两具已经烂了一半的尸体,周围的味道混杂,有浓郁的花香,有花瓣腐烂的恶臭,还有尸体的腐臭。

陆瑶真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因为三师姐很在乎上谕族。”

她的师姐向来不是个软和性子,如果上谕族对她不好,她才不会乖乖地当什么圣女,更不会背负起上谕族的责任。

殷琇看着两具腐尸,脸色也有些难看,但是他舍不得埋了许久的酒,纠结片刻,还是挪开尸体,将酒坛子挖了出来。

看着浸染了血液的土壤,陆瑶真佩服又惊恐地看了殷琇一眼。

殷琇无力地解释:“这坛酒埋了两百年。”

陆瑶真还是摇头。

殷琇忽然疏朗一笑:“坛子上面有阵法,那些脏东西靠近不了我的酒。”

“你耍我!”陆瑶真瞪圆了眼,控诉道。

“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陆瑶真嘀咕:“为老不尊。”

虽然师父他老人家笑起来洒脱不羁,英俊潇洒,但是这也不是他恶整她的理由。

殷琇笑吟吟地解释:“我可不会浪费我的好酒。”

“行了,您还没解释呢。”陆瑶真已经习惯了自家师父的顽劣性子,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上谕族有个大祭司,他卜过一次卦,卦象显示她跟着为师离开,可以化解一次死劫。”

为了自家圣女的命,上谕族那些人巴不得麦麦带着他离开。

陆瑶真担忧道:“师姐的死劫是什么?过了吗?”

卜卦这种东西,在修仙界非常盛行。

向来天机难测,影响未来的因素有很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以卜卦者从来不会妄言未来,他们所卜的,不过是个最大可能。

死劫并不意味着死局。

所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所指的不只是大道,卦象也是同一个道理。

但是很明显,麦麦不跟着殷琇离开,那最后必死无疑。

这唯一的生机,就在殷琇身上。

见她忧心忡忡,殷琇连忙解释道:“别担心,已经过了。”

“那就好。”陆瑶真松了口气,不自觉挺直的脊背也松懈下来。

“跟我离开后不久,她体内的一股寒毒爆发,宗门里有一件收藏许久的至宝,名叫天火精晶,正是因为有它,才将你师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殷琇说得平淡,但是陆瑶真却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难得。

那时候他与麦麦也只是初识,丝毫不知道她的性格和品性,重宝在身,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殷琇还是把东西拿了出来。

即使那天火精晶很有可能是羲和界最后一件的至宝。

陆瑶真心情有些复杂,感慨道:“师父心善。”

心善吗?

不见得。

殷琇不置可否。

其实就连陆瑶真自己都不认可这个评价,说来说去,只是因为他将麦麦当成了自己人,所以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了羽翼之下。

既然是自己人,那安危为重,再好的宝贝也及不上一条命。

陆瑶真眨了眨眼,问道:“那四师兄呢?”

“你四师兄啊……”殷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没有继续解释,将泥封扒开,清冽的酒香溢出,瞬间驱散了其他令人不适的味道。

殷琇深深地嗅了嗅,有些欢喜。

他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支了张小案桌,摆上酒杯和香炉,起身准备帮陆瑶真坐下。

陆瑶真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动一动也不是不行,所以拒绝了他的帮助:“我自己可以。”

殷琇还想说什么,但是面对她倔强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了。

虽然有些艰难,但她还是成功挪下了飞行法器。

坐到殷琇对面,陆瑶真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废掉了。”

殷琇失笑,给她满了一杯酒。

陆瑶真的被子就两指宽,但是殷琇手里的却是半个拳头大。

她将酒杯推到殷琇的酒杯旁边,指着两个大小悬殊的杯子,不满道:“师父区别对待。”

“为师并非吝啬,”殷琇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把她的小酒杯推回去,“为师是怕你故事没听完就醉了。”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陆瑶真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地步,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声辩驳:“修士哪里会醉嘛。”

“这酒可不是寻常的酒,你可以喝一口试试。”

陆瑶真将信将疑。

小小地抿了一口,果然,灵力化不去酒力。

见她服了软,殷琇得寸进尺,故作伤心:“唉,为师一片好心,拿出珍藏的美酒与徒儿分享,但是徒儿却用恶意揣测为师的行为,唉,真难过。”

又来了,又来了。

陆瑶真觉得心好累,但是最后只能满心无奈地认错:“好好好,是徒儿的错……”

她话没说完,殷琇就笑了。

显然也只是逗逗她。

“师父别玩儿了,徒儿还等着您继续刚才的话题呢。”

殷琇从善如流:“唔……行吧。”

两人言笑晏晏,一人红裙,一人白衣,广袖流云,青丝入画。

煞风景的腐尸已经被烧去,地面又被新的落花覆盖。

桃粉如云,落英纷飞,衬得两人如同悠闲的隐世,自在如风,洒脱安逸。

“你四师兄跟茅坑里的大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殷琇脸色有些发青。

陆瑶真更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露出这样吃瘪的表情。

殷琇唉声叹气道:“你知道我磨了他多少年吗?”

也不等陆瑶真回答,他自顾自地回答:“整整五十年!五十年啊!”

看着他那副悲痛的样子,陆瑶真莫名想笑:“师父您怎么这么执着呢?”

“其实也不怪他,那时候我修为比他还不如,他有疑虑是正常的。而且,他目标明确,早就确定了自己的道路,而且业已转世两次,夷天宗已是强弩之末,给不了他庇护与帮助。”

陆瑶真嘴角微抽:“您怎么敢的?竟然连修为比自己高的人都敢去纠缠。”

最开始她只感叹四师兄难缠,听完殷琇的解释,她就剩下了一个念头:师父他胆大包天。

谁知,殷琇却是执着道:“他就该是我们夷天宗的弟子!”

“您到底怎么确定这一点的?”

陆瑶真满心不解,难道是卜卦?

殷琇理直气壮道:“直觉。”

陆瑶真:“……”

她一口将小杯子里的酒灌下去,平复了片刻,才转移话题:“所以,最后您怎么打动他的?”

只看李玉歌算计太初之境的毅力就能看出来,他认定的事情,一定是要坚持到底的。

这样倔强的人,怎么会同意殷琇的软磨硬泡呢?

“救命之恩喽!”殷琇得意道。

陆瑶真不解道:“您不是说他修为比你高吗?何来救命之恩这一说?”

“也是因为一个巧字,得亏我夷天宗收藏的珍品多,耗费了一件难得的珍品,才将人救回来。”

陆瑶真嘴角微抽,直言不讳道:“师父,您这是挟恩图报么?”

“是他自己同意的,加入夷天宗又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宗门也不会限制他什么,对外的身份,他还是散修。”

当然,绑上夷天宗这条船,其实就是风险。

毕竟宗门还有大敌和仇怨。

不过殷琇自信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其他人拖下水,夷天宗的仇恨是他自己的事。

他之所以要拐带这些弟子,不过是不忍心师兄师姐的传承和风采断绝。

他希望以后也要有人记得他的师兄师姐们有多么惊才绝艳啊!

面对陆瑶真的调侃,殷琇解释道:“为师对李玉歌的救命之恩可不只一次。”

甚至,布泽也救过他的命。

李玉歌之所以被打动,是因为那次布泽将他救了回来,殷琇又贡献出了珍宝。

他修炼的功法虽然可以转世,但也需要修炼到指定的修为,如果那时候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李玉歌从昏迷中醒来,看到陌生的布泽,满心疑惑,他问布泽为什么要就他。

布泽笑着跟他说:“你是我的师弟,我们是同门,合该同舟共济。”

那时间李玉歌根本不知道夷天宗有什么人,他甚至不认识布泽。

可能是有所触动,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入门。

最后,殷琇总结道:“你师兄他啊,并非天生冷心冷情,不过是经历的太多,又被拖累了太多次,所以希望孑然一身。他认为没有羁绊和感情才能走得长远,谁知道后面对师弟师妹宠得最厉害的就是他。”

陆瑶真支着脑袋听他讲那些往事,这个时候的殷琇真的好温柔,温柔到,让人……心动。

她甚至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柔光,宛如月神。

她摇了摇头,只当自己醉了。

“至于你五师兄……”也不需要陆瑶真催促,殷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见到你五师兄的时候,他是个懵懂的痴儿。亲爹不喜,后娘不爱,在家中不受重视,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也从来不受重视。”

如果是寻常孩童,不受重视也没什么。

但是偏偏白寸心是个痴儿。

他根本照料不好自己,平时磕磕绊绊,身上小伤不断,照看的人不尽心,衣裳也常常是一层污垢叠一层污垢,身量也小,整个人瘦得皮包骨。

白寸心见到殷琇,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殷琇本来是心有所感,才来了这偏僻之地,目的本来是白寸心的弟弟,那个千娇百宠的少爷。

可是看到白寸心那个纯洁的笑,看着他没有一点阴霾的眼睛,他最后犹豫了。

“也是直觉作祟,我没有选择你五师兄的弟弟,而是直接带走了他。”

把人带回去之后,求助了一位医修。

本来是想看看白寸心能不能恢复灵智,谁知道那医修看出来他被人改了命格。

殷琇当时气得牙痒痒,回白寸心家调查,刚好听到白寸心的弟弟朝下人发火。

他当时皱了皱眉,本来没打算搭理,

谁知道那小孩子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白寸心那蠢货怎么就那么好命!难道那位前辈已经把他带走了?”

修士若想查看凡人的记忆太简单了。

殷琇略施手段就明白了因果。

原来白寸心的弟弟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的上一世,白寸心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后来有位大能上门来,说他资质上佳,要带他去修仙。

那个上门的大能就是殷琇。

父母收了补偿,兴高采烈地将白寸心送到了殷琇手里。

后来,白寸心的弟弟过得很差,家里遭了难,很快就败落了,他沾了赌,不是在赌场就是在酗酒,一辈子穷困潦倒。

重来一世,他的不甘心和嫉妒统统冒了出来。

凭什么白寸心能够去修仙?

凭什么上仙看重的不是他。

他后来见过一次白寸心。

那时候的白寸心已经是他高不可攀的修仙者,强大无匹,面对这样的人,他连嫉妒都不敢有,只能仰望和膜拜。

可是他重生了。

他坚信自己是不一般的,或许,白寸心是抢了他的机缘。

从他重生这件事看来,他是有些福源和气运的。

后来,他心想事成,得了“机缘”,拘了白寸心的一魂一魄,逆天改命,将白寸心的命运与他调转。

所以,殷琇心血来潮,感受到的是白寸心。

“所以,为师的直觉还是有用的,”殷琇肯定地点了点头,有种说不出的得意,“白寸心的弟弟百般算计,最后甚至都没有跟为师见上一面。”

陆瑶真摇头道:“其实他就算算计成功了,师父最后也能看出来异常。那白寸心的弟弟心术不正,恐怕连最开始的考验都过不去。”

殷琇耸耸肩:“就算见了他,我也不会把他带会去。”

他至今记得那孩子浑浊贪婪的眼睛,还有莫名其妙的傲气。

这样的人,哪怕天命注定他是夷天宗的弟子,殷琇也不会让他进入宗门。

“不过,他的经历倒挺奇异。”陆瑶真眼中闪过兴味。

殷琇不置可否道:“修仙界奇异的事情多了去了。”

白寸心的弟弟确实有点气运和福源。

但是这种东西都会随着他的心性变化,如果作恶太多,天大的福气也会被他败了。

本来重生这种事情就耗费运道,逆天改命,人人都想,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人啊,得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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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又佛又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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