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贩夫走卒
梁安上前呵道:“丰县男杨墨在此,谁敢造次。”
“慢着!”朱二听见杨墨这两个字,猛然回过神来。
连忙喝退了几个狗腿子,满脸堆笑的上前来说道:“原来是先生大驾光临,小子不知,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好说!”杨墨冷笑了一声。
朱二如蒙大赦,赶紧请杨墨进他帐里说话。
杨墨脚却没动,话锋一转,厉声道:“不知者无罪,你冒犯我是小事,但不敢冒犯他。”
杨墨抬手指向一旁的魏老汉。
朱二简直哭笑不得,又不好反驳,只得耐心道:“先生不必对这些贱民心生怜悯,这些人就该打。一天不打,他们就敢偷奸耍滑,这次居然还敢拦先生的大驾……”
“放屁!”杨墨抬手就是一鞭,正抽在朱二脸上。
“哎哟!”朱二顿时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墨会为了一个民夫打他。
在他眼里,民夫根本就不是人,他今天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比起被分到朱长义船厂里的那些民夫,眼前这些家伙真该感恩戴德才对!
朱二恶狠狠的瞪了杨墨一眼,爬起来不甘的走了。
他听说过杨墨的名头,这位可是侯爷的座上宾,又有爵位在身。
岂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不过,他惹不起,自有人惹得起。
一阵风回了营帐,朱二找了顶斗笠,遮住一脸血花。
带着两个狗腿子,匆匆进了南门。
魏老汉见打他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感激涕零。
更咽着拉着杨墨的手道:“还得是咱南嶂人,还得是咱先生啊!”
“这下好了,先生来了,咱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先生得罪了朱二,朱二肯定会去找上头。”
“朱二算个屁,先生可是侯爷的人,这襄阳府,还有谁大得过侯爷?”
……
民夫们七嘴八舌,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
杨墨好奇的拉住魏老汉问道:“你们怎么个个都饿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老汉话还没出口,老泪又情不自禁的淌了一脸。
“先生啊,你快去救救船厂里的老伙计们吧,咱们顶多吃点苦头,还有条活路。他们,他们……”
魏老汉更咽着说不出话来。
身旁另一名中年汉子接话道:“船坞里每天都有死尸抬出来,被人悄悄绑上石头,沉进汉水。先生再不来,恐怕乡亲们都要死光了。”
“是啊,贾世良不是个东西,朱长义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民夫们见先生来了,似乎都有了胆气,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杨墨震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民夫们虽然都没有责怪邓侯吕文渊的意思,却在话里话外有意避开他不谈。
可见他们已经不把希望放在这位知府大人身上了。
吕文渊日理万机,也根本照顾不到他们。
早就把施工队全都委托给了贾世良。
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不牺牲民夫们的利益,就得牺牲官兵的利益。
把这个肥差交给贾世良,侯爷能省不少心。
相比之下,吕文渊还是更看重吕家军的稳定。
众人见杨墨默不作声,脸上渐渐的都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什么话也不说,各自悄悄的转身就要离开。
杨墨眼见他们悲苦的境况,哪里能忍?
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暂且忍耐一时,等我弄清了个中原委,再去向侯爷谏言。”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回转身来,眼中都流露出兴奋的亮光。
前赴后继的跪倒在地,给杨墨磕头。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咱就知道,先生不会不管咱们的。”
……
民夫们千恩万谢,任凭小全子和梁安怎么拉扯,也不起来。
“都走吧,先生还有要事,你们就瞧好吧,先生从来不发空话!”
终于,魏老汉首先起身,劝解了众人一回。
民夫们这才起来,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杨墨叫住了魏老汉,叫他带自己去工地食堂看看。
魏老汉带着大伙到了不远处的一座破烂的棚子底下。
这里正煮着一大锅白菜帮子。
煮白菜的水,就是直接从护城河里打上来的。
除了一锅白菜水,就剩下一锅照得见人影的杂粮粥。
粥里的颗粒都沉在水底,数都数得清楚。
杨墨忍不住怒火中烧。
难怪这些人都黄皮爪瘦,饿得双眼深陷。
有些人乍一看,简直像是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杨墨愤然转身,出了棚子,转头问梁安道:“襄阳造船厂在哪儿,你知道吗?”
“先生这是要去向朱长义兴师问罪?他可是贾通判的人。”梁安有些担忧的劝道。
“那又如何,反正早晚都是要会会他的。”
“话是不假,先生有所不知。这朱长义早就盯上了大小姐的香皂生意,来货栈里挖了好几次咱们的人。先生对弟兄们恩重如山,大家又都是乡亲。因此不仅没人投靠他,反而有人把他试图策反自己的事告诉了大小姐。大小姐十分愤慨,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作罢!”
“你们大小姐怎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
杨墨颇感惊讶,既然朱长义已经主动找上门来过。
那还客气什么,是时候整整这老小子,替菲菲报仇雪恨了。
“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脾气?大小姐最怕麻烦到先生。”
“她不说,你们也不说?就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以后我给你个任务,你们大小姐再遇到什么难处,你就悄悄的来找我。”
“梁安记下了,先生如果执意要去船厂,最好不要让朱长义知道。他知道了,恐对先生不利。”
梁安谨慎的说道。
杨墨见他说的煞有介事,难不成,朱长义还敢在船厂里,要了自己性命不成?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既然梁安就这么说了,杨墨乐于照准。
几人折返入城,窑厂也不去了,直接到了南市一家成衣店。
在这里换了一套衣服,又在梳头的挑子上,梳了一个贩夫走卒的发式。
三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打扮。
只是杨墨生得太俊,不免有点出戏。
他干脆买了顶遮风的草帽,挡住了半张脸。
襄阳造船厂在东郊白丈山脚下,汉水旁的一处泄洪池里。
本地百姓管那里叫东湖,离城池不过数里之遥。
杨墨带着两人,很快就骑马到了山巅。
站在山顶上看下面,底下密林间有条路。
一座石牌坊矗立在路中间,牌坊前竖起数道拒马桩。
后面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围住了桌子赌钱。
杨墨正不知道怎么进去,就见梁安下了马,把马拴在了道旁树上。
小全子和杨墨也有样学样,翻身下来拴好了马。
梁安这才附在杨墨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
杨墨心里一阵赞叹,这小子还真有主意。
几人在路边站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山道上传来一阵车轮的声音。
有个酒贩子赶着骡车爬上山来,正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酒贩子乍一看见三个人,吓了一跳,就想调转车头下山去。
小全子和梁安一左一右,跑上去拦住了去路。
酒贩子下车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连声告饶。
“好汉爷爷饶命,小人只有这一车酒,情愿全都送给好汉。”
“快起来,这位大哥不用怕,我们不是土匪。”
如今这世道盗匪横行,襄阳城近郊也不一定安全。
有的是为了一口吃的铤而走险的狂徒。
酒贩子见说,这叫敢睁开眼睛。
抬头一看,面前是三个跟自己一般的商贩。
只是这三个商贩未免小的小了点,嫩的嫩了点。
梁安见他抬头,笑着说道:“你这是去船厂送酒?”
“是啊,隔一日送一车酒,给管事人喝!”
“我们帮你送了,给你十两银子,卖酒的钱还是你的。你在这儿给我们看马,如何?”
酒贩子听了这话,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凭白帮自己送酒,还给钱,酒钱还是自己得,傻子才不干!
更何况有这三匹马作质,他也不怕这三个人不回来。
眼珠一转,他欢欢喜喜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