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翥儿?邾儿?
第二章
苏韫翥缓慢的睁开眼,简陋的房梁,草棚做的屋顶,还有身下那比石头稍微好一点的硬板床,既陌生又熟悉。
这是哪?冷宫吗?苏韫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想要起身,却因着浑身的酸软又再次倒回了床上。
冷宫也没有那么简陋的吧?她自嘲一笑,杨毅果然恨她,将她丢到这种偏僻无人的地方是想让她受尽羞辱自生自灭?
她自嘲一笑,还真是命大,这样跳下去都不死?晕眩减退,她这才再次睁眼,入目的还是那一室的荒凉。
“韫儿!”门外传来熟悉的惊呼声令苏韫翥瞬间红了眼眶。
“娘亲?”她不可置信的快速从床上坐起,望向穿着朴素,一身农装的母亲,她这是在做梦吧?明明亲眼看到母亲惨死,此时此刻再见到她,难道是他们母女在地府相遇了吗?
“韫儿,你终于醒了。”温蝶兰放下手中的药碗,着急忙慌的快走到床边,一把将昏睡多日的女儿搂紧在了怀里。
“你这孩子,终于醒了!”声音柔美温和,与往日里她常听到的一般无二。
“娘亲,我这是在哪?地府吗?爹爹呢?他也来了吗?”话一出口,苏韫翥自己都愣住了,这稚嫩的如黄鹂般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怎么会这样?
“傻孩子混说些什么?”温蝶兰伸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埋怨道:“才刚醒就混说什么地府不地府的?邾儿已经去了,你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让娘亲怎么办?娘知道你想爹爹了,可爹爹在前线打仗,等他得了胜仗就会来接我们娘俩回去,到时候便能天天见到你爹爹了!”
“娘……”苏韫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柔弱的母亲没了往日里的锦衣华服,此刻就算没有白发也是满身风霜,心里面五味杂陈,再低头落在自己小了几个号的手指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抬眸望向周围的环境,茅茨土阶,硬床火灶,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
与皇宫里的雕栏玉砌相比,这里简直比之下人用的茅厕都不如。可就是这样一间简陋的草棚,却是她们母子三人五年里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弟弟……”她轻声开口,温蝶兰的身体一僵,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你弟弟他……”声音更咽的已经说不下去,苏韫翥想起那个为救自己而掉下悬崖的孪生弟弟,哪怕过了那么多年,一想起他还是没忍住红了眼。
“你昏迷的这些天,王叔和村长他们已经将山崖下翻了个遍,没找到邾儿的下落,他们说邾儿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又受了伤,八成是被野兽给……”说到这里,温蝶兰哭的更厉害了。
“娘亲。”苏韫翥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娘,此刻的她乱的厉害,既惊喜于竟然时间倒流回到了苏云开来彩虹村接她们之前,又因着再次经历邾儿的去世而难受伤怀。
此刻,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苏韫翥努力回想前世过往,这才想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流子王汉乘着邾儿去世的当口上门捣乱来了。
温蝶兰收起眼泪,听到外面那不入流的叫嚣声气的涨红了脸,她一改往日的柔弱,看着浑身是伤的女儿眼神坚毅的站起,正要出门理论,却忽的袖口一软,一双稚嫩的小手将她抓住了。
“娘亲,我去。”苏韫翥缓了口气后起身,不顾温蝶兰的阻拦从灶台上操起一把菜刀便冲了出去。
王汉嘴里还在叫嚣着羞辱温蝶兰,倒也不能怪他垂涎温蝶兰的美色,这十里八乡像她容貌如此秀丽,哪怕粗布麻衣也与普通村妇有着天壤之别,再加上她没有男人,只带着两个孩子,想占她便宜的比比皆是,要不是彩虹村村长的保护,她早已被人抢了。
王汉就是众多垂涎她美色的懒汉之一,从温蝶兰到村里时就赖上了她们家,也幸亏温蝶兰从小识字,村长为了给彩虹村办学堂对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村子里有孩子要上学的农户们简直把温蝶兰当做了在世神仙,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读书可是有钱人才能得到的特殊待遇,没想到温蝶兰不但没有半分架子,还免费交孩子们上学,大家对她甚是感激,所以纷纷担起了保护温蝶兰母子三人的责任,王汉等溜子懒汉才一直没有得手。
“韫儿,你到哪去!”温蝶兰眼见着苏韫翥提刀出门,吓得赶紧小跑出去,这小妮子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王汉却还在外面挑衅道:“兰儿,我的心肝宝贝,早说了让你跟着我,有你王哥在,你孩儿也不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现在没了个累赘也好,跟着你王哥,以后有王哥疼你爱你,那些男人的活计你王哥包了,你只管夜里伺候好我,我便护着你们母子,以后等你儿子长大了,再给他娶上一房媳妇儿,保准不让他亏了去!”
苏韫翥刚冲出院子就听到他的叫唤,怒气上涌,提着菜刀就冲了上去。
“王汉,你这个狗东西,我娘亲也是你这腌臜东西可以肖想的?我今儿就阉了你这万恶祸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上门来欺负我们娘俩!”
菜刀一下子剁到了一旁的木墩子上,砰的一声,原本还在嬉皮笑脸的王汉一惊,吓得连退好几步,色厉内荏的颤抖着声音道:“小,小子,我可告诉你,官府可不管你几岁,今儿个别说我谅你也不敢杀人,就算你碰我一根手指头,我都要你和你娘的命来偿,信不信?”
“行啊?”苏韫翥抬起菜刀就往王汉面前冲:“我今儿个也不活了,我家姐死了,你还敢上门调戏我娘,总不过让我娘亲伤心一场,我先弄死你再自杀,也算全了孝道!”
王汉转身就跑,苏韫翥提刀追逐,本以为苏韫翥只是吓唬吓唬王汉,周围人见他没有危险也乐呵呵的看好戏,可过了许久才有人觉出不对来,看着苏韫翥那一刀刀生劈在树干上的痕迹,可是一点花架子都没有,这是真的打算砍了王汉啊?
这时村长和王叔等人刚巧回来,看到了手持菜刀追着王汉跑的苏韫翥后吓了一跳,忙上前阻拦,苏韫翥以前在侯府里也学过一丝拳脚功夫,躲避几名农户那是随心所欲,王汉吓的到处躲,苏韫翥就跟个勾魂幽灵似的紧追,他边跑边往后张望,一时不查,脚踩一坨狗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也幸亏村长和村里的几名农户及时赶到,拉住苏韫翥,没让她冲上前,王汉才险险的松了口气,见已没了危险,还嘴硬道:“狗东西,今儿个的账我算是记下了,老子这就去叫人,不将你娘俩赶出村子,我名字就倒着写!”
话音未落,一把菜刀从天而降,王汉吓得连连后退,噗通一声,菜刀直插入王汉腿间的泥地里,险险的保住了他的祸根,一瞬间腥臊味从他身下传来,黄色的液体流向刀柄,王汉竟然就这样给吓尿了。
在众人厌恶的眼神里,王汉难得感到羞耻的从泥地里弹起,夹起裤子转身就跑。
苏韫翥见他跑了,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挣扎,待村长等人放开她后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与众人抱拳行礼,斯文俊秀的模样与刚才要生劈王汉的模样判若两人。
“实在抱歉,让各位受惊了。”
他谦逊的模样一时让满肚子劝说话落在嘴边的村长没了章法,把话咽下去的同时上前扶她:“不用不用,那王汉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莫要跟那种臭鱼烂虾计较。”
苏韫翥点点头,这时温蝶兰也闻讯赶来,看到两手空空的村长等人时,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村长,是不是还没有我孩儿的消息?”
村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实事求是道:“崖下我们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只找到这个,旁边还有一滩血迹,只怕是……”说着村长将一只布鞋递到温蝶兰的手里,看到这双温蝶兰年前才为儿子做的新鞋上斑驳的血迹,眼泪汹涌而出,也顾不上半分形象了,跌坐在地便哭了起来。
“哇,我的儿啊!云开,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儿,我的儿啊……”此刻的温蝶兰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俊美秀气,她就像个地道的村妇一般,抱着那只鞋哭的撕心裂肺,哭声也感染了不少人,周围看热闹的农妇们也有抱着孩子偷偷抹泪的,苏韫翥也不例外,她重重的抹了一把泪后站到了温蝶兰的面前,对着众人再次作揖,语气里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坚定:“亲姐早殇,吾母痛彻心扉,如有失态请众位见谅。”
此话一出,刚刚还哭的撕心裂肺的温蝶兰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儿,语气里还带着哭腔疑惑开口:“翥儿?你在混说些什么?”
苏韫翥弯下腰,抬手温柔的将母亲紧紧护进了自己的怀里,语气坚定且不容反驳:“娘亲,别怕,没了妹妹,以后就让邾儿好好的照顾你,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