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混乱

姜宝玉受的打击太大了。

传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她姐姐姜宝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又都被拦在宫墙外头，想要了解里头的情况，根本是难上加难。

可她太了解姜宝珠了，她是为了绣出完美的绣品，能够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之人。

成为正五品尚服，传承家族荣耀更是她毕生所求。

故而姜宝玉坚信她不可能与人私奔，一时情绪激动，恨不能这会儿就冲进宫里去，把她姐姐找出来。

还是姜元惠死命拦着，激动喊道：“好些人都是看见的，其中也包括你姑母我！”

眼瞅着姜家其他房的人闻讯赶来，人越来越多，姜元惠赶紧命人盖了棺，将情绪激动的姜宝玉拉回房间锁了起来，并警告在场众人都把嘴闭严实了，不要把姜宝珠的事情说出去。

大燕宫女虽然到了岁数可以出宫自行婚嫁，但只要在宫中一日，就是皇帝的女人。

姜宝珠若真是跟侍卫私奔了，而且还是在国丧期间，让上面知道了，别说两位姜氏在尚服局的女官职位不保，就连姜员外一家主仆一个也逃不掉，统统都是个死罪。

所以姜家众人自然会三箴其口，把秘密守得死死的。

姜宝珠一介女流，又没有夫家傍身，又因空棺停久了难免夜长梦多，故丧事只能一切从简，草草了事，棺材停了一日，姜家一众有关联的人包括姜宝玉的几个友人都来了。

姜员外生意做得这么大，自然也认识不少权贵，这些人虽没亲自来，却也派人送了挽联过来。

水寒舟送的挽联就夹杂其中，平平无奇不甚张扬的一副，不仔细看，甚至不会有人发现这是定国公世子送过来的。

他与姜家无甚交情，他是冲着姜宝玉送的。

若不是被宫里的事绊住了脚，他也会亲自来。

除此之外，宫里几位与姜宝珠有过交情的贵人也有派人过来，对姜员外夫妇嘘寒问暖一番。

这么多人都心系姜家这场葬礼，却是独独没见到姜宝玉。

姜家人怕她闹事，把姜宝珠假死的事情捅出去，一直关着她，对外只说她是一时接受不了，病了。

就连第三日发丧，都是二叔家的堂弟代替姜宝玉摔的瓦盆。

出殡发丧后，就等于向世人证明姜宝珠是真的死了，姜家也从此犯下了欺君之罪，便是姜宝玉再不相信，为了姜家人和自己的性命，她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闹腾了。

到了第四日，姜宝珠的命和家族的荣耀算是保住了，剩下的就该是找到人了，姜员外一家上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当然，除了姜宝玉。

她至始至终都不信姜宝珠会跟人私奔，可如今爹娘信了，祖母信了，甚至姑母还说她亲眼看见了。

姜宝玉一张嘴敌不过悠悠众口，虽然姜家已经解了她的禁，但她却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出来，每每回想起与姜宝珠一起的日子，也会情难自已，难过落泪。

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到了第五日，姜家三房和四房的人竟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来了。

姜员外本是听说姜宝玉不愿出门，与姜夫人一道往姜宝玉的院子来开解她，听说两个弟弟上门，原是不愿接待的。

谁知姜家老三硬闯进来，追着二人说道：“大哥，这种关乎全家性命的事儿，你怎么还能瞒着我们呢？这一不小心，全家老小都得跟着遭殃啊。”

“三哥说得是啊！”

姜老四紧随其后，还带着家眷一道。

“况且宝珠出了这等事，尚服局那边岂不是后继无人了？该尽早选出一个孩子来，送进宫里去培养，就算比宝珠小个六七岁，上面有元惠照应着，尚服局那边不至于大权旁落，咱们姜家尚服世家的名头也能保得住啊。”

姜员外瞧了一眼老四带在身边的小女儿姜宝银，这会儿才八岁，比他家宝珠进宫时还要小两岁。

这几日他为着姜宝珠的事儿已是劳心劳力，头发都白了一大半，这会儿女儿才刚出殡，这伙儿人就开始盯上他家宝珠的位置了？

只怕这只是其一，下一步该不会拿他无子说事儿，要抢夺他家产吧。

果然，老四话刚说完，老三便就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儿，大哥也得好好考虑一下，先前宝珠在尚服局坐着典衣的位置，前途无量，将来有她在宫里头照应着，姜家的生意自是没话说的。

故而您当初说要让宝玉继承家业，我们也是没意见的，可如今宝珠不在了，再叫宝玉继承家业，恐怕就不大合适了吧？

不如从我们兄弟的几个孩子里，挑一个年纪小的，收为养子，将来也好有人给大哥养老啊。”

老三话说到这儿，他媳妇终于忍不住给自己小儿子使了下眼色，面上带笑地说道：“望冬，还不快去给你大伯磕个响头，叫声爹？”

望冬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闹不懂他娘为啥忽然叫他管大伯叫爹，只站在原地不动，母子俩这边推推搡搡的，实在难看。

姜夫人看不下去，训斥三房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宝珠没了？再说别说我们没有要养儿子的意思，便是要养，也要我和老爷商量着来才是，哪有你们这样强塞人过来的？”

姜夫人把话一说开，三房、四房也当即撕下了脸面。

“嫂子这话又是怎么讲？嫌我们说话难听，也不瞧瞧你们家宝珠干的什么缺德事儿，如今可是你们大房有错在先，宝玉又是个不成器的，我们三房四房有心分担，怎么还不领情呢？”

这话越说越难听，免不得又要吵一顿，姜宝玉在屋里头句句都听进去了，脑子里却总回想着自己和姜宝珠小时候的事儿。

那会儿年纪小，她也曾有过做衣裳的喜好，而且先生还总夸她有天赋来的。

原本家里是想让宝珠留下招婿继承家业，把宝玉送进宫去的。

可是宝玉性子跳脱，喜欢自由，送进宫去怕憋坏了她，也难免闯祸。

宝珠心疼她，说自己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进宫的苦，女红也比宝玉好很多，便替宝玉进了宫。

谁能想到却是这种结局？

宝玉越想越难过，不禁把宝珠这些年给她写的信都翻出来瞧了，看到宝珠写到她有在偷偷写日志，记录在宫里看见的趣闻，怕被人看见，藏在了尚服局的文书房里。还嘱咐她不能叫姑母知道，会受罚。

姜宝玉心思一动，站起身来直接推门出去了。

“爹，我要进尚服局做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