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李夫人好奇怪
正聊的起劲,彩儿似乎要把这几年憋着的话都说完一样,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了看秦正的气色,然后就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都是下人贪玩,险些害了小少爷的性命,老夫赔罪了!”礼毕,不待秦正说话,就问道:“饭食已经备好,小少爷,开饭吧?”
“哦。”秦正连忙回应一声,他赶紧起身下地,整整衣襟,也对着那中年人深施一礼,口中道:“谢秦伯救命之恩。”开玩笑,在最重礼仪的古代,弯腰鞠躬代表什么?那叫躬礼,那是人家认可欠下你什么又无以回报的时候,才会行出这样的礼仪,颇有以身相许的意思。秦正可不敢轻受,自然是回礼过去。
那秦伯侧了侧身受了半礼,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轻笑:“秦大哥,昨天不是你搬开大梁,正儿还不知道会咋样呢,受他一礼也是应该的。”话音未落,门口就走进两个少妇。
秦正一听,就知道是婶娘贾氏来了,身边那个稍年长一点的他也认识,叫李夫人,和婶娘关系极好,隔三岔五的就会过来串门。
秦正赶紧上前向两位长辈见礼,不料那李夫人却抢先跨前一步,先对着秦伯裣衽一礼,又转过来看看他的脸,问他疼不疼,又摸摸他的手,问他能不能动,秦正想摇头作答,但此时说话对他已不是障碍,就说了一句:“姨娘,没事。”
听了这声姨娘,李夫人一顿,立刻转过头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嗯,好,没事就好,好。”话声未落,人已走远了。
秦正呆呆的望着李太太的背影,心说,这姨娘今天好奇怪,以前来府上,不是逗弄彩儿,就是抚摸自己额头,话虽不多,但很得体,从没像几天这般失态过。
正想着,婶娘来到面前,问长问短、好言安慰了好久,又叫下人们把吃食端来,方才离去。临走的时候,秦正又是一声:“婶娘,谢谢!”惊得婶娘也像那个李太太一样,欣喜万分,连连称好,掩面而去。
吃完饭,府外传来阵阵马嘶,是秦琼回府了。
秦正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穿上一件夹袄,外罩一袭青袍,头顶挽了个英雄结,再插上一支银簪,收拾整齐,拉过彩儿这个小丫头,就向着正房而去了。
因为原来的跨院烧没了,他现在就在内院的厢房暂住,刚出门口,正眼看见秦琼虎步走来。
“哈哈,正儿,可是大好了些?”秦琼不愧是个山东汉子,中气十足。
秦正拱手答道:“已然大好,正要拜谢叔父。”
秦琼听了,又是一阵长笑,说:“我听你声音怪异,想来是还不习惯,这把火,也不算坏事了。来,进屋说话。”说完就把秦正拉进正房。
秦正心下一惊,口音!已经考虑很多了,唯独漏了这个,以后且要少说话了!跟着秦琼进屋,见秦琼落座,他自然就肃手站在主座的前方,等待长辈垂询。而小丫头一看这个架势,早就甩开他找她娘去了。
秦琼满意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站的笔直的侄儿,开口道:“正儿,为叔接到前线军报,太子和秦王不日要攻打刘黑闼,命我带军前去洺阳。本来想稍等正儿你再恢复一些,现下看来大可不必了,军情紧急,我欲明日起行。眼下还有一事,再过一个多月就春日复苏、寒食将至,山东老家捎信说要祭祖了,我意你代叔父回乡,你可愿意!”
秦正昂然答道:“愿意!”
哈哈,秦琼又是一声爆笑:“甘罗十二能拜相,我家正儿八岁即可代叔父返乡祭祖,这声愿意,使得!”遂使唤下人招秦伯等人商议。
在秦琼叫人的空挡,秦正稍稍在脑中扫了扫洺州之战的前后,洺阳就是现在的邯郸,这刘黑闼真是小强命,渡河决战后不敌,陷入重围后竟奇迹般地又逃过洺水,远窜到了突厥。这一仗,有惊无险,就是不知秦叔父这次又会中多少矢石,新添多少道伤口,白流多少斗鲜血了。
秦正知道这个叔父一生刚强,药石罔效的时候还在说:“吾少长戎马,所经二百余阵,屡中重疮。计吾前后出血亦数斛矣,安能不病乎?”
他现在空有一身记忆,可什么都做不成啊?一个八岁的孩童,你让他说出当归、红枣加白芷、党参和水炖服能补血亏,这不就是个妖精?
好在现在秦琼还硬朗,又刚封的国公,好战心切,身体还不到顶不住的时候,不急先。目光掠过书架上的医书,又看到了旁边的《孙子兵法》,心中一动,就向秦琼说道:“叔父,我和彩儿抓鸡,彩儿吓唬,我藏门后,鸡跑过来,以为没事,正好抓住。听人讲,刘黑闼勇猛,但智谋不足,鸡笼阵,抓他。”
秦琼听了秦正语气怪异的说话,不由一乐:“这都是小孩子的玩闹之戏,战阵上波谲云诡、瞬息万变,那刘黑闼滑的像泥鳅一样,哪是那么好抓的?不过么,围师必阕,这个鸡笼阵,嗯,似乎有点意思。”
秦伯他们进来之后,也就打断了秦琼的话。
先说了出征的事,秦琼现任秦王府右三统军,府兵们都已征召到位,衣甲粮秣皆以备齐,就等开拔。这时候,都是在一村一里精选的强壮兵卒,一队一伍都是族人,战场上凝聚力极强,一人赴死,那就会有十人、百人上来拼命,算得上是民兵时代里的精锐了。再加上秦琼领兵,秦琼是什么人?正史里武力第一的存在,敌军中可取上将首级的战力天花板,军队那战力定然爆棚,秦正丝毫不担心秦叔父此去的安危。
府里边自然是婶娘贾氏留守,这对贾氏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江湖出身的婶娘也有武艺傍身,寻常几个汉子是近不得身的。何况,武将之间有个同气连枝的小圈子,彼此照应着。加上贾氏又性格豪迈不输秦琼,和秦琼在瓦岗寨的旧友们关系处的极好,所以,不是老寿星上吊的主,是不敢上门惹事的。
说到祭祖,秦琼把行程、路线、祭祀都安排完,秦正一一记下,就是觉得有一点不满意:叔父给他安排的扈从实在是太多了,家将、家兵、仆役加起来就有几百人了,这让准备出去哪吒闹海的他瞬间有了武装大游行的既视感。最后,听说还有一支官军尾行,更让他无力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