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金鳌

9,金鳌

入夜。

农村里静的连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

任素梅穿着一身花格子长袍,点燃了一根手指粗的香。

对着杨庆梅点了点头,开始对着香案起舞。

寂静的院子中,除了任素梅轻轻的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萧远松在东边的门口抽着烟,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点紧张。

“爹,二嫂子不会把阳阳弄傻了吧?”

“别胡说八道!”萧长福低声呵斥着,他也很担心,他更喜欢现在的孙子,虽然看起来有点邪,但是足够聪明已经掩盖了一切。

要是驱逐了孩子体内的邪祟,反而让他以后不能利利索索的说话,不会再下棋,也不会再种菜做豆腐,他更愿意让那邪祟留在孙子身体里。

但是这话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他得让家里的两个女人给挠死。

时间过去了十来分钟,萧远松已经抽了两根烟,他扔掉烟屁股凑了过去。

火盆子里烧着黄纸,让他总觉的有些不太舒服。

“妈,你们在干嘛?”

寂静的院子里,一道孩童的声音突然炸响。

他的话音一出,任素梅的身体就僵住了,跳了一半的大秧歌扭不动了,怔怔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萧阳。

不知所措。

“嘿,你们在给谁收魂吗?”迈着步子走出来,看了一眼院子里愣神的几个人。

明白了!

这他娘的是在给老子驱邪呢!

“阳阳,你怎么醒了?”

陈晓红跑过来想要抱他,被拒绝了。

萧阳笑着说:“没事,你们该怎么弄还怎么弄,我也想看看我身体里边有什么玩意!”

他看向任素梅说,“二伯母,我坐这里合适吗?还是上您旁边坐着?”

任素梅都傻了,他还是头一回干活干一半,当事人醒了窜出来的。

以往都是事主睡了,她能借着阴气模棱两可的脏物对对话。

可人醒着,她还真没试过。

一脸无奈的看向杨庆梅,“婶子,今儿还弄吗?”

杨庆梅也一脸茫然,心说你都不懂,我能懂吗?这两天也着实累了点,她也想就这么算了,可要是这么算了,改天还得折腾一回。

她好声好气的问,“孩子醒着碍不碍事?”

“我也没试过,不过孩子小,身上阳气没那么旺,倒是可以试试,有些孩子被夺舍,就是这个样子......”

任素梅还没说完,萧阳又在一旁插嘴。

“那就弄吧,我还从没见过跳大神呢,正好瞧瞧。”

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看她没有继续跳的意愿,催促道:“二伯母,您还是麻溜的吧,这都十点多了。”

说完,正色起来。

其实萧阳心里也打鼓,说这是迷信吧,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是这么神奇,刚才任素梅说的“夺舍”,他以前也听过,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事确实能这么解释。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刚刚死了,灵魂离开了身体,也刚好这个时候有个孩子成型,灵魂还没归位,于是就刚巧不巧的,老魂躲过了轮回,直接进入了新的身体。

所以就像是带着记忆轮回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进入轮回,更没在奈何桥上喝一口孟婆独家的忘情水。

当然这还是善意的,甚至有些恶意的灵魂,看到奈何桥就往回跑,然后满大街的找新生儿,找到了算是运气好,找不到就只能挨到时间点烟消云散,或是被黑白色那哥俩都逮回去。

迷信而已,萧阳从没信过,但是事情发生了,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任素梅是硬着头皮接着跳的。

萧阳看到她开始步伐混乱,眼神时不时的飘向自己。

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折腾到快十一点了,大家伙的都困的不住打哈欠,萧阳实在扛不住了,跟家人打了个招呼,又爬回了炕上。

嘴里还嘟囔着:“跳个破广场舞,连音乐都没有,没劲!”

上了炕,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

院里的任素梅还在跳着,烧了不少黄纸,烟雾缭绕,加上那根香,院子里充斥着烟味,跟着了火一样。

“起!”

就在所有人放松下来,觉的没戏了。

任素梅忽然停了下来,两根手指对着虚空处一挑,喊了一个起字。

那根香的青烟竟然不再四处晃动,如同涓涓细流,扶摇直上,像是充气到了一个气球里面。

陈晓红紧紧抓着杨庆梅的手臂,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开!”

随着任素梅的再一次低吼。

青烟忽然铺将开来,骤然膨胀,似乎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在那根香的正上方来回的翻转。

似乎这一手,一下子就消耗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满头大汗,指向空中的手指剧烈颤抖,但仍咬着牙坚持。

萧长福和萧远松也紧张起来,站起身往这边凑。

“孽畜!”

任素梅对着那道虚幻的影子一声大喊,眼神中似乎带着利剑。

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的,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强行喊这一声出来。

如果真有邪祟,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青烟幻化的影子忽然不再旋转,随着青烟在那影子中流动,他们隐约能够看清,那似乎是一只大个的乌龟。

乌龟的头高高昂起,嘴巴微张。

“放肆!”

一声炸雷在任素梅耳边响起。

旋即,那龟中一道淡淡的空气波推动了烟雾径直袭向任素梅。

她慌乱的停放下手指,快速的向一旁扑去,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拍,被那烟雾袭中胸口。

“噗!”一口鲜血吐出。

“呀,二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陈晓红和杨庆梅连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任素梅坐在地上,长长的吐了口气,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这点本事,看来是真不够用了,不过你们放心吧,你家这小子,有神灵护佑,屁事没有!”

“啊?这......”

四个人都糊涂了。

神灵护佑?不是说有脏东西吗,怎么又成了神灵护佑。

难不成是有个神仙附在萧阳身上了?

天天和他们聊天的人是个神仙?

一家四口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真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叫他孙子了,要是哪天这神仙一毛楞,给他们几个都收了,不是全都嗝屁了。

“把东西都收了吧,以后这种事也别干了。”

任素梅在杨庆梅的搀扶下,在月台上坐了下来。

“婶子啊,还有晓红,现在我也算是能跟你们交差了,”她叹了口气,拍着两人的手接着说道,“放心,都放心啊,不是邪祟,阳阳身上的那个东西是个金鳌。”

“哦,那我就放心了,折腾你一晚上,也怪过意不去的,看你都吐血了,要不咱上医院看看?”杨庆梅见她似乎受了伤,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毕竟,人家是因为给自己家孩子看事受的伤。

“不用,婶子,我就简单跟你说一句,你们别担心就成了,我回去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那这金鳌是什么?”

“我的傻弟妹哟,认识北斗星七星不?”任素梅见陈晓红似乎还有些担心,导了两口气笑着说:“北斗七星勺子口上的那颗星,叫天枢星,化为人形为贪狼星君,化为动物就是这金鳌,过多的我也就不跟你们解释了,你们就知道啊,它是能给你家阳阳带来好运的,孩子这辈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算有,也全当闹着玩了。”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孩子说话早,我娘就一直觉的他身上背着东西,这不,又是折腾菜园子,又是折腾豆腐屋的,都没人教过他,也不知道跟哪学的,听你这么一说,可算是放心了。”

“没事,别担心,这也只能说明咱家阳阳打小就聪明,要不怎么能从人贩子手里边逃回来呢?这不光是聪明,也是这金鳌护佑,给了他最好的运气。”

“奥哟,这可......这可让我们家赶上了,”杨庆梅眉开眼笑,也不再但系了,“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今晚上你就在这凑合一宿,天亮了吃个饭再回去?”

“不了,让晓红送我,婶子你也赶紧歇着吧。”

到了家门口,陈晓红刚想道别离开,她拉着陈晓红的手,严肃起来。

“晓红啊,刚才守着你婆婆,有个事我没敢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晓红一听,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嫂子,什么事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都是命数,”任素梅犹豫着,忽然就紧紧咬着牙说,“还是跟你说了吧,你们两口子也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陈晓红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又好奇,又不想知道,生怕自己扛不住压力,以后的日子都过不好了。

但也正像二嫂子说的,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事到临头,仓促间更加难受。

“嗯,嫂子你说。”

“刚才,我悄悄窥探了一下阳阳的未来,八岁以后和你们两口子的缘分就淡了,这孩子心思深沉,像是心里有事,我呢,能力有限,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所以只能提前告诉你们一声,眼瞅着这孩子就两岁了,用不了几年就大了......”

陈晓红眼圈一下子红了,“嫂子,你能说细致点吗?”

“唉!”任素梅叹了口气,她就料到会这样,“弟妹啊,也许这是个好事,阳阳一生幸运,现在才两岁,就能带着你们全家人发家致富,等到八岁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这孩子注定是条龙,你家这小院也只能圈着他到八岁,既然是条龙,那就一定会腾空而起上九霄,你也别抓太紧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

陈晓红憋不住了,呜呜的哭起来。

“嫂子,可是,八岁的孩子刚上一年级啊,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呢......”

“这都是天命,看开点,我也不一定看的就那么准,但是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你说呢?”

陈晓红点头。

“你们这个活张罗的不错,天天早晨比镇子上的人都多,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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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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