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重逢

故友重逢

我赶忙下了梯子,还剩两阶就跳了下去,飞快的冲到了胡同口,看到豆腐大叔一脸惊慌却又茫然的站在那里,他很是关心迷迷是不是受了伤,看到迷迷没什么问题,他叹了口气,悬着的心略微放了放。就又开始了每天“漫游式”的卖豆腐。

我跑到迷迷跟前,揪住正在小卖部窗前准备敲窗户买东西的他,问道:“你还说你不会魔法?!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被“大狗副警长”吓到了,嗖一下闪到了胡同口,还撞到了豆腐大叔的车,可是你却又隐身了,和上次一样的!你都没受伤!还不快说,连我你都不说,你怎么做到的?!”

迷迷显得一脸委屈,说:“我哪会魔法哇?!你怎么老说我会隐身?!”

“我都看到了,我刚才在我家房顶看到的!”我坚定的说道:“我还有证人,豆腐大叔就是!”

我转过身趴在豆腐大叔的车把上问他:“豆腐大叔,你刚刚没发现迷迷会隐身或者瞬间转移吗?”豆腐大叔木了两秒钟,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然后两个胳膊抱在胸前望着南墙很犹豫的说:“是……吗……?他没事不是么?我没撞到他!……没有……”

我有些失望,心想怎么豆腐大叔不承认呢!看着豆腐大叔和他说:“他刚刚撞到你了!但是……他又没撞到……”

这次豆腐大叔却坚定的摇摇头说:“没有!我没有撞他!你看,他有事吗?!他这不好好的嘛!”

我感到很奇怪。我看了看迷迷。他是和上次一样肯定不会承认的。又看了看豆腐大叔,他正别着脑袋微微皱眉,两颗黑豆似的眼睛眯在那沧桑的“豆荚”中成了一道黑缝,他用食指按了下自己的右鼻翼,本来就扁的鼻子,被他压进了脸,接着他又用鼻子抽了下气,鼻子又瞬间鼓涨了起来,就跟他托盘里那些豆腐泡在涮火锅时的样子是的,接着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遍:“没有,我没撞到他,他,没事……”

大叔虽如此说,但我从他的表情中,尤其从他那道“黑缝中”,似乎看到了大叔那和我一样的疑惑。

迷迷伸手递过来几个刚刚从小卖部买的西瓜泡泡糖问我:“要不要来一个?!”

我站在那里傻傻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又从裤子口袋中慢慢的掏出几根哈糖说:“来根这个吧!咱俩比比谁拉的长!”(注:哈糖:一种棒状的麦芽糖,吃的时候可以拉很长,因为很便宜,又很甜,还可以拉丝,所以当时很受小孩子们欢迎)

这时我慢慢回过神来,我想我要是不接过来,他肯定会不开心。于是说:“好呀好呀!”然后接过了哈糖。

但无论如何,我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胡同生活是那样快乐,我们那时都觉得我们一群小伙伴永远不会分开,会一起长大,一起变得和那些大人一样骑着车子上班下班,回家后,拿着盘子到胡同里买自己喜欢的小吃,饭后,可以带着自己家狗狗去麦田里散步,可以像大人们一样有力气,能从农机大院挑着水有说有笑的回家。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记得那是一个夏末秋凉,我养在窗下薄荷里的蝈蝈正每日唱着曲儿,陪我吃西瓜数星星的时节。(蝈蝈喜欢吃瓜皮,晚上爱叫。)迷迷和孟蝶在我家院子的青石板上,和我玩了最后一次学老奶奶贴薄荷。

他们家搬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小时候总是认为不知道的地方,就是很远的地方。总之,我们不能再一起像从前那样快乐的玩耍了。

而我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成了我和迷迷的永别。

接着,大娘家搬走了。再也听不到他们家的家常趣事,听不到大娘夏日挑灯夜战牌局时大声高呼的:“钓主!”。闻不到他们家的柴米油盐,也不能和何大伯一起嘬着牙龈品生活了。

再接着,燕燕搬走了。很多关心和问候还没来得及和她说。

童童家也买了新房子,来二妈家少了很多。我和他抢来的摩托车镜子还在床下藏着呢。

胡同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尽管,还是有几个小伙伴。

至少,我还在胡同里住呢。

但就在第二年的这样时节,我也要离开胡同了。

那是一个清秋的早晨,我和阳阳,和我还在唱曲儿的蝈蝈,窗下的薄荷,门前的月季花,院子里的青石板,门外那脏兮兮的小胡同,屋后宽敞的农机大院,一望无际的麦田,我的那些老邻居,那些吆喝声,还有猫猫狗狗们,挥泪说了再见。尽管,我的童年还没结束,但是,那最幸福的胡同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了。

我搬进了开发区的一栋楼房,还转了学。那里没有脏兮兮胡同,有一个叫‘小区’的干净的院子。那里没有一望无际的麦田,有被修整的很工整的花草。那个小学没有矮小破旧的平房和坑坑洼洼的操场,而有着时髦的花园楼房和塑胶跑道。小区里没有吆喝声,不知道为什么,门卫总是很凶,不让那些推着车卖小吃的人进来。那只有卡拉ok,人家里有,广场有,街上有,处处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房间,再也不用挤在一起睡了。两个客厅间装饰着日式推拉门,屋顶吊着美丽的花瓣吊灯。不用去公共厕所,家里就有干净的卫生间。多么美好的生活环境啊,但我却觉得这一切都那么冷冰冰的,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这里我没有什么朋友,过的很孤单。

一年后,意外发生了。事业蒸蒸日上的爸爸,不幸出了车祸。全家陷入到了最低谷。我早就说,从来了我就对这里没有好感。之后,我家其他人也渐渐讨厌了这里喧闹的生活,全世界都在跳舞唱歌打麻将。加上搬来后这场事故带来的不愉快,我们又一次搬了家。

这次虽然还是楼房,但我很开心,因为这里离以前的胡同很近,离我曾经的小学很近,楼后面也有一片旷野。

而我也如愿以偿的转回了我的母校。回到了曾经的小伙伴身边。

小学对面就是曾经的胡同,有时放学还能去阳阳家玩一会。

每逢黄昏,橘色幽暗的灯光在老房子褪色的墙壁上摇曳每一道影痕,那是我过往童年的印象。这时胡同的味道淡了很多,豆腐大叔,金糕大叔,臭豆腐大叔他们都因为老邻居们搬走了,也来的少了。

从胡同回家的路上,我还会路过屋后的农机大院,它已经彻底安静了,只有二傻有时还会出现在那里的楼上,或者那堵墙下,再也没人给他投喂干脆面了。而那片麦田,并没有一望无际,小时候的天涯尽头,此时用路灯下的这条我每日回家走的柏油路就能丈量。真相总是无趣的。

也不知路边的麦子又熟了几次,我再也看不到那时我们的影子了。胡同被拆了,农机大院大部分被拆了,只留了一个农机宾馆,但也是荒了。麦田变成了又一个小区的大院子。老邻居们彻底散了。

也不知道阳阳搬去了哪里,那时总觉得没听过的地方就很遥远。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在家的时间少了太多。只有寒暑长假可能回家。而每次回家家乡的变化都让我耳目一新,新到了快要认不出。曾经的胡同及周边早已没了踪影,都变成一片片楼房和商铺。只有,农机宾馆还在。

我大学学的法文,和外国人在一起学了个爱喝咖啡的毛病。

又到了暑假我回到了家。没事时总在街上溜达,看看小城是不是哪里也有咖啡厅了。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北城最北外环上还真有一家叫meaning的咖啡厅。这间咖啡厅不大,希腊装饰风格,墙上画着一幅圣托里尼的海蓝屋顶,桌子都是白色的,而椅子都是蓝色的。老板有个很怪的名字叫老错,人很瘦,话也不多。

我常常下午到他店里坐坐,点一杯甘枝花黑咖啡,一坐就是半天。没想到是,在一个午后,我坐在meaning玻璃窗边望着外面发呆时,竟然看见了我儿时的小伙伴阳阳!他把一辆蓝色的美利达山地车停在了窗外。然后大步走了进来。“老板,来杯冰咖啡。”阳阳看都没看老板一眼。只见他一身白色运动服,蓝色运动鞋,带着一幅酷酷的骑行眼镜,我又看了下侧脸,没错确实是他!“阳阳!这边!”我喊道。阳阳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秒钟,然后喜出望外的跑了过来:“哎呀!怎么是你啊!我的哥啊!”我马上起身说:“真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你啊,咱俩10年没见了吧!”阳阳

拍拍我的肩膀说:“可真有10年了!”我们坐下稍微聊了聊近来双方的基本状况,我得知了阳阳在学体育专业,还知道了他居然现在搬到了原来我们胡同拆迁后建的那个小区里住,离我家不远。

我们很顺理成章的就把话题切到了儿时的胡同。

“还记得迷迷吧!”我首先提起我们这个共同的小伙伴。

“记得啊!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了……”阳阳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我还记得你和我说那家伙会超能力,好像是会瞬间转移还是穿墙隐身什么之类的。

“对啊……”我思索着说:“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确实见过两次他的那种异常表现,这么久了我其实一直试图去找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却始终没有答案,说给谁谁也不信。“

“唔……是够悬的……”阳阳抬眼皱着眉看着窗外。

正在这时,他发现,外面有个不知从哪来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长发流浪汉正在玩弄他的山地车。阳阳立马窜了出去。一把推开了那个家伙,流浪汉突然被人高马大的阳阳推了个踉跄。惊慌失措转头就跑,在转头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幅很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他手里还拿着一沓卡片,很快就跑没了影儿。

阳阳气呼呼的回来坐下和我说:“一个疯子,不知道搞什么,在我车上插了张破卡片,还捣鼓我的骑行灯。被我吓唬跑了。”

“唔?什么卡片?”我问。

“好像上面写了一些数字,公式,还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扔了。“阳阳满不在乎的说着,把杯里的冰咖啡一饮而尽,叫了声:”爽!“

而我却被刚才那个人的样子带入到了回忆当中,那个人是谁呢?!

虽然没看清楚,但我感觉见过他,很熟悉的身影。脑子开始如同小时候的老式cd一样一帧帧的快退,去搜寻那副想要的图像……

突然一幅清晰的人像跃然于脑海,我急忙暂停,锁定了画面!一番快速的面部识别后,我把咖啡杯往桌上‘咔哒’一蹲,脱口而出:“二傻!是二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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