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妈记忆

二妈记忆

咖啡厅内香气缭绕,我们犹如置身末日大片中的安全屋。一窗之隔,大风把河对面人家屋顶上的油毡都卷了起来,一些水果摊上的遮布被吹上了天,还有不知谁家小孩坐的学步车,今天也不学步了,在风中练起来了翻跟头。

但这风却吹不散笼罩在我们眼前的这团迷雾。

灯下,老错又免费送了已经喝过咖啡的我们每人一杯茶,看着刚冲好的茶在水中漂浮,心事也没了底。这件事要想有些进展,得注入一些新的有价值的信息,而和这神秘数字与箴言相关的人物迷迷已经不在人世,林老头不知所踪,眼下恐怕只有去找二傻了。

可是去哪里找呢?阳阳说过二傻曾半夜里跑到农机宾馆附近的路口用狗血写字,那是不是说明他就在那附近藏身呢?毕竟那座楼是那一片地带留下的那些年的唯一的建筑。而二傻以前是住在农机大院里面的。他还会在那附近吗?

茶没喝几口,窗外风雨骤停。暴戾的天气总是不会持续很久。当然,这足以使外面变得一片狼藉。

农机宾馆离这里是有些距离的。我和孟蝶打了个车,阳阳自己骑车先走了。

路口,阳阳比车还快先到了约好的地点。正蹲在路边用纸巾擦鞋。拜刚刚的暴风雨所赐,这一路没少甩泥,阳阳的白鞋变成了大花脸。

农机宾馆是一栋镶嵌着浅蓝色长条瓷砖的l形老楼,转角一面是弧形的茶色玻璃。

这座楼从小到大我们从未进去过。

如今,他有一面已经被后来盖起来的门脸房挡住了,另外一面已经荒废破败。正面走了走,都是商铺,二傻总不能躲在这里吧!正面没发现什么问题。想去后面还要穿过一条脏兮兮的过道,踩着雨后的泥垢和苔藓,我们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后面。这里有几扇老式木门,本就褪色,刚刚又被雨洗刷过,绿,灰的格外沧桑,门都上着旧年间的锁。转过头去,后边是一堵高墙,墙的另一边是一个新小区的绿化带。转了一圈感觉二傻不该藏身于此吧!

已临近中午,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碗家常面。清香的鸡丝竹珍面,香气缭绕,安抚着我们的情绪。饭后,我们接受阳阳邀请去了他家做客。阳阳和我一样的怀旧,在他家客厅墙上有一块软木板,上面贴着很多张摄影作品在最中间位置,有几张是那年胡同生活的瞬间,有雨时黄昏胡同里穿着雨衣的小买卖人和打着伞来买小吃的老邻居们。还有一张是曾经停水时,大家去农机大院挑水时有说有笑的场景。

“都是我爸爸拍的!不错吧!我爸就两个爱好,喝酒,摄影。”阳阳乐乐呵呵的说着。

看着农机大院的照片我在想,二傻是住在我们屋后的农机大院的小破楼的二楼,也不在胡同里,他会和精通哲学与数字的林老头和死后离奇变身的迷迷有什么关系呢?二傻一个外地来的傻流浪汉,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个地方定居还偏要住在那里?难道那藏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如果迷迷的死和林老头真的有关系,那么为什么二傻又会不断的写数字呢?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藏着什么联系呢?孟蝶说了,警察对这样的事也是无能为力,医生也给不出什么满意的答复。我们现在也只有顺着这个思路一路猜下去了,也许,这都是我们的臆想,也许,它真的藏着暗黑的故事。

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努力回忆着当年农机大院和二傻的点点滴滴。

阳阳首先发言:“和你们都说过,我上去过一次二傻住的小楼,当时他就是在地上写数字。另外,还有个事,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可疑,是我爸说给我我听的。我爸有次也是喝多了,他耍酒疯,跑到了农机大院的大土堆上去躺着,也不知道躺到了几点,他醒了酒,待他一抬头,他看到了二傻正踩着一把破椅子站在对面小楼的窗边抓了个小望远镜向外看。看的好像还很认真,我爸当时醉醺醺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我和孟蝶听后怔的对视一眼。

孟蝶思索了一会慢慢说道:“踩着凳子拿望远镜朝窗外看?那按照当时那个方位,窗的外面不是我们胡同的屋后么?”

阳阳说:“是吧……没注意过那里呀……”

我说:“胡同离那最近的几户人家有一家就是林老头家。他家就住在最南头。二傻是在偷看林老头??他为什么要偷看林老头呢?是看那些数字吗??”

阳阳说:“二傻是个天才吗?我一直都在怀疑的。那些数字符号还有那句话,不会是傻子写的出的。”

一切只能是猜测。我们七嘴八舌了半天,也没个答案。

外面的天依然阴沉,风又起来了。我们怕又要下雨,而这事目前也讨论不出什么。

约好了明天老地方再见,从阳阳家出来,各自回了家。

路上我一直在想关于农机大院和二傻的事。

天愈发阴暗,我却依旧走的很慢,这条路边曾经是童年一望无际的麦田,如今它却变了模样,丈量着我心里无边的疑惑。

路的尽头,终于有些熟悉的景象。还有两所锁着门的旧房子,是那年的老物件儿。看到它们我稍稍分了神。

这两所房子,一所曾经是一家农用车修理部,另外一家曾是一个小卖部。这小卖部的旧店店主,还有点小来历,据在政府编辑部门工作过的妈妈说,这人的祖上竟是大名鼎鼎的大太监李莲英!我小时候还经常看到他,妈妈给我看过的老照片中也有一个是他的身影……老照片!我突然想起来,在我小时候一次生病输液时候,妈妈为哄我开心,拿出了一本城内老照片的相册,给我边翻看边讲述照片中的故事。那其中似乎有一张关于农机大院小破楼和我们住的胡同的!那张照片会对我们有帮助吗?

想到此,脚步快了起来。

进家门就直接奔了书橱,找出了那本老相册,从头开始一张张仔细查找。终于一张泛黄的超低空航拍照片点亮了我的眼睛!“果然如此!”我独自说道。我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刚好把位置清晰的呈现了出来:二傻住的小楼的后窗,正好对着的就是林老头家的窗户。推测一下,这个距离二傻应该看不见林老头家写的数字,如果他真的要看,还真必须得借助望远镜之类的工具。但是二傻为什么要费尽心力的看这些难于理解的东西呢?而且根据回忆,林老头家的那扇窗通常是挂着窗帘的,如果二傻真的要看,他能看得到吗?还是他在看什么其他东西呢?

必须得找到二傻。

或者,能找到林老头。

哪怕能得到一些关于他们的信息。

但谁能说清这样一个人呢?我问了爸爸妈妈,他们对这两个人物也都说不清。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是二妈说话的声音。

二妈是胡同里最老的住户之一!她会不会对此有些什么了解呢?!

二妈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糖醋鱼走了进来。看到我慈祥的笑着说:“快!知道你爱吃,我又给你做好了!快吃吧!”

我顾不上吃鱼,拉着二妈的胳膊急切的说:“二妈二妈!我有事要问你!”

二妈端着鱼盘子趔趔趄趄,赶紧把盘子放在了茶几上,差点把鱼汤洒了出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说:“怎么了这是?!啥事啊?”

我说:“二妈,我跟您打听两个老邻居,二傻和林老头!这二傻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住在我们屋后的农机大院的小楼上?还有曾经胡同南头的那个林老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您能说说吗?”

二妈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呆住了。惊异的看着我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着急的拉着二妈的手说:“二妈,我……我有事啊……您如果知道什么,就快告诉我吧,只要关于这两个人的什么都行!”

二妈皱起了眉头,那刻着深深的岁月沟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沧桑的记忆。

不一会,二妈说:“二傻和林老头,曾经是挺好的朋友。”

“啊?!”我惊讶的说:“二妈,这到底怎么回事?”

“二傻,具体是哪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比你们都去的早,很早以前二傻不是个傻子。他和他媳妇都是来这里打工的人。那时,胡同里只有几户人家,包括那个林老头,二傻和他来往的很密切,经常去他家玩,有时要呆到大半夜才走。二傻媳妇身体不好,打工不久,就卧床不起了。二傻四处寻医问药也没个结果。据说,只有林老头帮他开的一些药吃了有效果。他还和林老头学一些气功之类的,回去帮媳妇治病。也不知道都是练的什么功夫,反正那段时间,据二傻自己说他媳妇病情稳定了一些。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媳妇突然就不行了,不久就死了。二傻也从此变得疯癫,而且越来越厉害,慢慢就变成了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我没什么文化,但我总觉得,这事和那个林老头有点关系,我总觉得,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家伙是个邪教分子!”

“邪教?!”我问,“二妈,为什么这么说呢?”

二妈喝了口水说:“我也是瞎猜瞎说。我记得那是一个雪后冬天的晚上,我晚上从胡同南头的厕所出来,正走到林老头胡同口拐弯的那个灯底下,我看到二傻正骑个车子从林老头住的那个胡同出来,停在那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几张纸,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看什么东西,看的可认真了。我很好奇,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凑过去看了一眼,二傻突然察觉到有人,马上把纸收了起来。然后,很惊慌的笑了笑,急匆匆的骑着车子走了。”

我忙问:“二妈,那您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了吗?是不是一堆数字和符号?”

二妈摇摇头说:“不是。”

我有些失落。

但二妈接着说:“是一页字儿,我只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最上面那几个最大的字。”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迫切想知道的东西,急着问:“写的什么?”

二妈眯着眼睛似乎很吃力的回忆着,

然后磕磕巴巴的说:“寿长技短,技长寿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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