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两个月了，几乎每周程程都要找时间给雨欣拨个电话，但是都是无人接听，有时甚至是关机。他不想随便发一个消息去表白，因为在他心里这样不正式的表白是对雨欣的极不尊重，也玷污了他对雨欣的爱。这两个月，程程都是机械式的工作，寻找着可能跟雨欣重聚的机会，在小美那里打听着雨欣的消息。

想雨欣的时候，他就会把他自己写的那首曲子拿出来弹一弹，似乎就能看到雨欣沐浴着阳光开心地笑。然而这首曲子并不完整，都是些片段，似乎讲述着雨欣不连续的点点滴滴。程程努力想把它补充完整，但总是事与愿违，任何一个小节一个音符添加进去都特别的不和谐，强行勉强完善这首曲子，又会让程程感觉是对雨欣的侮辱，有种往雨欣身上丢泥巴，或者是给她笼罩一层雾霾的感觉。于是他又把添加进去的部分默默地擦掉。一种黔驴技穷的无力感。

雨欣经过两个月的闭关，心情终于趋于稳定。她不再因为程程打来的电话而纠结该不该接而去做心理建设，只是好像盯着一个陌生号码或者是骚扰电话。当然不同的是，虽然平静，但心还是痛的。

雨欣觉得自己可以出去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了。这两个月中她完全不敢往琴行的方向走。有一次妈妈叫她一起去琴行那边的水果店买水果，她都不肯。最终她说服妈妈不要出门，她自己开车跑到3公里外的水果店去买水果。她不单纯是怕见到程程，她怕见到和程程有关的所有的人和事。现在她想咬牙去试试，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继续心痛的，但为了让自己好起来，这样的刻意练习是必不可少的。

朋友说这里开了一个小咖啡店，从装修到咖啡到甜品，都特别有特色，极力推荐她去尝试。雨欣从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给自己讲道理，不要怕心痛，不能做缩头乌龟，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周日的下午，阳光还不错，前一晚的心理建设没白费，雨欣找了身舒服的休闲装出门，故意化了一点点淡妆，要配合休闲装不能太艳，又要让自己自信勇敢，她还是算计了一下这个时间是程程课最多的时间，偶然遇到的几率几乎是零。

小店确实如朋友所说非常有特色，雨欣决定买一块蛋糕，点一杯拿铁，坐在窗边发呆也好，看书也好。度过一个精致的下午茶时光。

橱窗里的甜点真是太诱人了，雨欣有点挑花眼了，她的脸贴近橱窗的玻璃，凝视着每一块甜点，最终锁定了两块蛋糕，她心跳越来越快，选择困难症中……

“想要吃哪个？我给你买！”

雨欣被这熟悉的声音吓到了，也算是被惊醒。她抬头一看，面前正是她很想躲避的程程。

“丁老……”雨欣觉得既然遇到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先打个招呼，再找机会溜掉吧！

“程程！丁程程！”程程故意在雨欣那句老师的音没有发出来的时候抢着说话，“我不是你老师！叫名字！”这件事情依旧是程程很介意的事情，似乎是一座巨型的山脉挡住他和雨欣感情的发展。

“我看你聚精会神地在这里看了好久了，蛋糕要被你看化掉了呢！想吃哪个？我给你买！”

雨欣笑笑，感觉有点尴尬，她立刻转换了话题：“你不用上课吗？周日下午应该比较忙的吧？”

程程没有立刻回答雨欣的问题，用手指了指两块甜点，告诉商家：“这两块，再加两杯拿铁，靠窗那个桌子。”说完程程一边刷码付款，一边用很温柔的语气对雨欣说：“不介意吧？一起下午茶。”

雨欣呆滞在那里，程程点的甜点、咖啡，甚至座位都是她已经想好的。程程就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或者说似乎窃取了她的脑电波并破解。她本能地点点头，随着程程走到窗边坐下。

程程说：“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很多学生，主要是快考试了，很多学生都请假了，今天只有一个学生，但我还是得认真教啊！对不对？”

服务员端来甜点，程程很体贴地把餐巾纸在雨欣面前放好，把吃甜点的小勺子递给雨欣，“来！尝尝他家的甜点，这两个是我最喜欢的，我每次没饭吃了，就会来这里买一块蛋糕，不过我之前过来都是行色匆匆也为了充饥，从没有这样安静地坐下来品尝。这个老板人很好，跟我也比较熟悉了，有时候我晚上过来，他都还会给我留一块蛋糕吃的。”

雨欣接过勺子，切下一小块甜点送进嘴里。程程继续说：“我今天在家里有点心神不宁，于是早点出来。我感觉我好像从没有享受过自己的闲暇时光，过来试试。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嗯，好吃！”雨欣的表情就好像是个3岁的孩子。

程程恨不得捏一下雨欣的脸，但他控制住了。“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想跟你解释一下，可是你都没接。我一直想跟你面对面聊一聊。”程程停了一下，在组织语言，他心想一定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我走过一段弯路，我现在……”

“其实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也已经重新找了个老师，没关系的了。”雨欣故意岔开话题，因为这是雨欣不想面对的经历。

“新老师什么样的？”程程被打断，也没有再继续。更重要的是，他听到和钢琴有关的事情，会被吸引注意力，况且他也很关心雨欣学琴的情况。

“也没有什么样，说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也教了好多年了，其实他是拒绝教成人的，但是刚好我朋友认识他，就生磨硬套的还是同意教我了。”

程程向雨欣打问了一下老师的名字和长相特征，确定是自己的一个学弟，他们之间有过一些交流，虽然这个学弟资质平庸，但人很谦和，又好学，对音乐也是有些自己独特的理解，重要的是他虽然不是个好的演奏者，但却是一个很好的教师，他可以很轻易地愉快地吸引学生，并把复杂的音乐术语解释给零基础的人。

“他是个不错的老师，你跟他学，应该会学到不少。”

“我只是用心学兴趣，也没想着能成名成家，只要不半路丢下我，对我来说就都是好老师。”雨欣没有故意的特指，但是似乎这句话的杀伤力蛮大，就像利剑直奔程程的心，又像寒霜使气氛凝固。

“哎呀！这个cheesecake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耶！”雨欣也意识到了尴尬，于是故意缓解气氛。

程程看到雨欣皱着眉头顽皮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他好久没有这样开朗的笑了，突然间感觉那些音符又开始涌动，这些音符似乎沉睡了好久，被程程的笑声惊醒，争先恐后地想要奔涌出来。程程竟然感觉能听到这首曲子的样子了。

雨欣被程程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搞懵了：“你在笑什么？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的吗？”

程程说：“就很好笑啊！我很想笑，我忍不住。你不觉得你很搞笑很可爱吗？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好萌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几十岁的人了，萌？你这个用词值得回去多斟酌。”

程程看到雨欣说完这句话撅着嘴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挠他，他此刻想表白，但又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依旧有些尴尬，而且很不正式，他还是想给雨欣一个仪式感。

程程在脑中用最快的速度设计好了表白的场景，约雨欣出来吃饭，还是那个粤菜馆，虽然有不好的回忆，但雨欣喜欢吃粤菜，而且雨欣这样一个阳光的女孩，一定会把所有黑暗的负面的信息全部抹掉。对程程来说重新在这个地方出发，也有一种拨乱反正的感觉。

“雨欣……”

“嗯？”雨欣被程程如此温柔的叫她，有些不适应。

“我们……”程程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学生家长，今天唯一的学生也要请假了。程程早已习惯这种临时请假，但这个家长似乎很在意，一直向程程解释并道歉。

雨欣站起身，用手指比了一个走的动作，示意程程自己先走了。程程一面应付电话，一面给雨欣示意不要走，他有话没说完。雨欣看出来手势了，但是她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因为她觉得她已经又一次动心了。她知道她再继续待下去，她对程程的感觉只会加深，这样她躲避的两个月就白费了，她必须立刻离开程程的范围，继续进入到自我保护的程序中。

家长挂断电话的时候，雨欣已经早已消失在程程的视线中了。程程没有追出去，因为目前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他脑中的音乐要爆出来了！程程立刻从包里拿出本子把所有在脑中流动的音符记录下来。他写的很快，很贪婪，很投入，他感觉如果不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又要沉睡或者丢失或者不知去哪里玩耍，那么他就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当所有的音符都写下来之后，程程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椅的后背上，全身心放松，闭着眼睛迷了5分钟。他感觉很疲惫，就像刚刚完成了一个国际级别的演奏会一样。程程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合上本子，准备离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这首曲子在钢琴上的样子了。

路过吧台，程程跟老板打个招呼。“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老板笑着说：“她今天一进来，我就想到你，没想到你们真的是认识的。”

“啊？”程程被突然这样问，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又特别开心很想承认，就故作平静地回答说：“哦，还不是。我先走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