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晨间蝉声贝齿痕
温酒睁开眼,用力揉了揉额头,试图将脑中昏昏沉沉的痛感驱散。
昨夜小知了睡得很香,这个年纪的少女,正是心思简单不愿多思多想的年纪,昨天杀人之事甚至都没在小知了的心里停留很久。
温酒却不一样,莫青河死于眼前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到了即将天亮之时,那些画面才被困意冲刷干净,几乎整整一夜无眠。
睁开眼,便看见小知了一脸焦急的站在床边。
“少爷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温酒翻身转过去面向墙壁,想要再补上一觉。
“不行!”
少女并不知道温酒一夜没睡,以为自家少爷又要懒床,起身爬上温酒的床,小小的身体压在温酒身上,双手用力掰过温酒的脑袋,然后拿出一个空空如也的布兜儿在温酒眼前晃了晃。
“少爷,你看!”
布兜内些许食物的残渣掉在脸上,温酒睡意朦胧的问道:“口粮袋儿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
少女捏着温酒的鼻子试图把他拽了起来,失败后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空布袋儿。
“少爷,咱们从山上带出来的食物吃没了,今天早上没有东西吃了!”
无论是武道修炼一途还是文道修炼一途,只要是入了境的修行者,皆有“辟谷”一说,连刚入一境的修炼者也不例外。
但是此“辟谷”却并非传言当中那般完全不食人间谷粮的“辟谷”。
食物本就是天地元气所生,与生灵本源息息相关,对人族来说,兽禽乃天精、五谷为地华,皆是不可或缺之物。
所谓修行者可“辟谷”一说,指的其实是修行者长期与天地元气为伴,对于食物的需求会相对小上许多,五七日不食,也不会像寻常人那般伤及本源,但饥饿感却是不会消失。
故而即便是站在凡人终点的第九境修行者,也是需要吃饭的。
尤其是文道修行者,更是离不开食物!
武道修行者纳天地元气于己身,身体素质普遍比较强大,而文道修行者以命贴沟通天地,体质相对孱弱,虽不至于必须一日三餐,但每日一餐已经是身体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未名山到靖安城山高水远,若是放在以前,沿途上还有县镇给二人补充食物,但靖州乃北境二州之一,紧邻北越,虽无大战却常有小乱,所以自玄商统一九州之后,将邻近边境的大部分百姓南迁,一路上并没有县镇给二人补充食物。
所以下山之时温酒便提早准备了几十张饼,每日一餐,但如今距下山之日已经半月有余,下山前准备的饼昨晚已被二人吃完。
温酒睡眼惺忪的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疲惫的说道:“昨儿在茶馆里你把银票揣了起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自己去街上买去,我太困了,再睡一会儿!”
“不行!”
少女见温酒还是丝毫不动,低下头重重在温酒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两排小小牙印儿。
“哎呦~”
疼痛感瞬间把脑海中的困意一扫而空,胳膊吃痛的温酒瞬间清醒,一把把少女紧紧箍在怀里,轻声骂道:“你这小东西又咬我!”
“嘿嘿~”
少女甜甜一笑,轻轻擦去牙印儿上的口水,然后刻意委屈巴巴的说道:“少爷,小知了不会买东西嘛,你带我去,等我学会了我天天给你买,你起床好不好嘛,求求了求求了,我饿了~”
“天天买?有多少钱够挥霍的?老师留的钱再多,也是有数的!”温酒没好气的说道:“我去也行,你让我咬一口还回来!”
“我不,我怕疼!”
少女瞬间把手缩到身下,小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连连摇头。
“那我就不去,你把我胳膊咬折了,我需要躺在床上静养!”
“那......那就咬一口!”少女仿佛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一般,颤颤巍巍的把小手伸到了温酒面前,还不忘补充道:“就一口,不许用力哦~”
看着面前白皙的小手,温酒假装张嘴咬上去。
“啊!”
少女立马把小手缩了回去,煞有其事的说道:“好疼呀!”
“我还没咬呢!”温酒笑骂着敲了一下少女的头,说道:“你趴我身上我怎么起床?!”
这句话若是换成其他女孩听到,恐怕早已经羞红了脸。
但小知了从小和温酒一起长大,虽已到了略懂男女有别的年龄,可多年朝夕相处沉淀下来的熟络并未让这位少女感到这般亲近有何难为情。
“知道啦!”
少女乖巧的用脸蛋蹭了蹭温酒的胸膛,然后从床上跳了下去,把衣服和鞋子递到温酒面前。
穿好衣服后,温酒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周,记好每一件物品的位置后才带着少女离开客栈。
“讨债”已经开始,便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
虽说在茶馆内留下的痕迹把莫青河之死引到了江湖仇杀之上,但面对曾经的黑羽卫成员,温酒必须保持绝对的敏锐!
哪怕少上一丝一毫,都有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
靖安城城东,一座占地极广的府宅巍然矗立。
厚重的漆红木门、两座偌大的威严石狮、高深的院墙和府门上“秦国公府”四个字,无一不在彰显着府宅主人的高贵。
王宅公院脏水甜,红木白玉府门前。
所谓旧时堂前燕,只是误落百姓檐!
年轻捕快一早便跟随着师傅的脚步来到了秦国公府,叩门三次,皆被府上的小门房不耐烦的打发掉,只留下一句“等着,还未到公子衙参之时!”,便满脸嫌弃的关上了府门。
“师傅,我再去叩门!”
又等了片刻,姜成看了眼东方太阳的高度,有些沉不住气。
“等着!”
刘青则是稳重无比,于秦国公府左侧石狮旁闭目而立。
“师傅,这太阳越来越高,气温再攀升,青河茶馆里的尸体就更不利于调查了!”
刘青睁开眼,冷冷的说道:“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会不懂?凡事不过三,你已叩门三次,再去叩门,就不是你不耐烦,而是秦国公府不耐烦了!”
“可是......”
年轻捕快气急败坏的甩了甩手:“我等身负一方治安职责,现有命案摆在眼前,岂能如此耽搁!”
年轻的心总是被正义感所占据,嫉恶如仇正是这个年纪的天性。
昨晚耽搁一夜,今日三次叩门无果,已经将这位年轻捕快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见到姜成如此焦急,刘青摇了摇头,他又何尝不想第一次叩门就得到回应?
但是想到那位秦国公府的公子,他也只能微微叹气。
秦国公府的大公子聪慧无比,自玄商王朝立靖安府府衙到现在,靖安府内涉及到修行者的案件,只要这位秦公子上手,没有任何一个案子的破案时间超过七天。
只是这位秦公子的性情......一言难尽。
但凡在靖安府衙行走超过一年的捕快,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位秦公子的规矩。
上午巳时伊始出国公府入府衙,绝不早上一丝一毫,下午申时结束自府衙而出,绝不晚上一丝一毫。
除此之外,对府衙之事绝不过问一言一语。
三年以来,从无例外!
刘青之所以拦着姜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莫说姜成一个小小捕快,靖安府府尹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