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狗都嫌
齐熵站在院子里,感受着三月初的清晨。
微风拂过面颊,有淡淡的梨花清香入鼻,远处的地平线,金乌冒出半个头来,橙红的光,如同秋日的枫林,层林渐染。
灿烂的不像话。
齐熵看着这一片红光,细长的双眼内,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情绪。
齐雪儿推开院子的门时,见到三丫站在院子里,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来要拉齐熵回屋。
“三丫,你怎么起来了?你受了伤,郎中说要卧床静养,快回屋躺着吧。”
齐熵避开了她的动作,转而见到她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
篮子里装着一把小锄头和胳膊粗的春笋。
旁边地上还放了很大一把像是野草的东西,不知道用来干嘛的。
“昨日没下雨,也有春笋吗?”齐熵转了话题问。
“前几日不是下了半宿的小雨吗,我本来还担心会被人挖没了,拿着篮子和锄头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让我找到了几个。”齐雪儿笑得很开心。
她有一张很漂亮的鹅蛋脸,皮肤白,眼睛又大,还总带着几分笑意,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温柔柔大姐姐那种。
“那你运气还不错。不过,你拔那个草回来做什么?”指了指那堆草又问。
说话的时候,许是因为觉得累,整个人倚在墙壁上,有些懒洋洋的感觉。
齐雪儿看着齐熵,觉得三丫有点奇怪,似乎跟以前不太像了。
她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的。
“这个是地菜啊,今天三月三,要煮鸡蛋吃的。”三丫怎么连地菜都不认识了?
齐熵这才想起来,今天三月初三,也就是上巳节了。
在二十三世纪,已经没什么人过这种传统节日了,那些节日习俗,也不过躺在数字图书馆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编号罢了。
“哦,那你们今天不去祓禊?”在原身的印象中,每年上巳节齐家的女眷都会去一个叫碧水湖的水边洗濯去垢,算是祛邪除恶。
若是去的话,这会应该就不在家了。
“嗯,娘说今年不去了,你受了伤,家里不能没人。”齐雪儿道。
“为什么不去?祓禊不是去邪除恶的,正好我这受了无妄之灾,也该去祛祛邪。”
她对于这些封建迷信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习俗,心里有些好奇罢了。
况且她现在无事一身轻,又有一个小恶霸的人设,比以前可要舒服多了。
齐雪儿一愣,“你伤口不疼了吗?”
昨天瞧着那么严重,现在居然就能出门了?
贺郎中的药原来这么好使吗?
“疼啊。”
“.......”齐雪儿还以为她伤口真的好了大半了。
没想到不过是打嘴炮。
“既然伤口还没好,你还是好好歇着吧,今年去不了,明年再去就是了,总归碧水湖就在那里,也跑不了。”齐雪儿说完要去扶齐熵进屋。
齐熵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比在闷热的屋里可舒服多了,不愿意回屋。
躲开齐雪儿的手,想起自己出来是要找水洗澡的,便干脆往厨房走去。
齐雪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忙跟了上去。
厨房这个时候热火朝天的,里面是齐家的两个儿媳妇在准备全家的早饭。
本就不算很大的厨房,齐熵和齐雪儿一进去,瞬间挤了起来。
烟熏火燎的,烟囱瞧着有点堵,半数烟雾都在厨房里飘着,呛得人难受还熏眼睛。
齐三丫这幅身体,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
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的,一会都待不住。
“三丫你这个孩子还受着伤,进厨房来做什么?你要什么喊一声就是了。还有雪儿你也是,瞧着三丫进来也不把人给拉住了,看给熏的。”齐怀昌的媳妇林氏嘴皮子利索,见三丫咳嗽的冷汗直流,忙将人给拉出去了。
齐熵确实没想到齐家的厨房会跟个“仙境”似的,进去烟雾缭绕的,咳嗽时,扯得她后脑勺阵阵的疼。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齐熵眼睛哗哗流着泪,却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有热水吗,我想沐浴。”
林氏一愣,这三丫平时最不喜欢洗澡了,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居然主动要沐浴了?
不过一大早沐浴容易着凉。
林氏就要劝,齐熵却已经走了出去。
林氏无奈,三丫就是家里的金疙瘩,得捧着、顺着。
“雪儿,你去把那边的灶头烧起来,给三丫那孩子烧点水。”林氏指挥着女儿道。
心里嘀咕,“这孩子,一大早的沐什么浴啊,万一着凉了,这身体不是雪上加霜?”
说归谁,该忙活还是忙活。
出了屋子的齐熵,视线落在院子里那颗梨树上。
微风吹过,梨花瓣扑簌簌如冬日里的雪花一般,飘然而落。
树底下,还趴着一只大黑狗。
齐家的看门狗,比三丫这个恶霸女还凶。
体型大,趴在那里也有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齐熵在梨树底下站定,黑狗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甩了下尾巴,理也没理她。
齐熵忍不住笑。
这是狗都嫌?
背对着大黑狗靠着梨花树坐下,人胖,坐着伸直了腿难受,盘也盘不了。
最后只能曲着。
嗅着花香,望向远处。
从书房出来,准备打点水回书房洗笔,余光一撇,就看到树底下坐躺的一人一狗。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明明三丫那个体型,没有半分美感,但随风而落的纯白花瓣,生生渲染出了几分动静相宜的景象。
“三丫,地上凉,你身体伤重未好,还是回屋歇息吧。”岁的少年,正在经历变声期,说话嗓音粗嘎,如同公鸭一般,嘎嘎的难听。
齐熵睁眼,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齐二郎。
那眼神,跟刚才看她的大黑狗没什么区别。
齐二郎见她不听,没有多劝,转身去打水。
反倒是已经回屋的齐秀秀,此时正趴在西厢房的窗户边,偷摸看着院子里的齐熵。
想起刚才齐熵那副样子,心底有些怵,但又觉得愤恨不已。
她怎么就没死呢?死了多好啊,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名声被她连累了,说不得还能嫁的比田翠翠更好。
比三丫大不了多少,但那心思,却比原本的三丫还要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