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早作准备
青山绿树,红莺黄鹂,虽说东域已经是晚冬初春的景象,但西域王都的院子里还是附着一层薄朦朦的霜气。
只是那刚出头的竹笋与新叶青葱的枝杈倒显得春意盎然,不似市集喧闹,也不显得凄苦苍凉。
窗棂被晨雾打湿,大门半掩,从缝隙中能依稀辨认出室内光景。晨曦透过窗花斜照入内,桌椅摆放有序不染丝毫尘埃,案上的茶杯此时正腾腾冒着热气。
桌案旁两名白衣年轻人,一男一女,只是眉间神色不同。
男子轻轻抚着手腕上缠绕着的银丝,看着前面立坐的少女。少女面无神色,唇边噙着一抹矜贵的笑意,丝毫没有因局势而失色,一颗白子,在手中已摩擦生热。
一旁,一炷香已过半,月,也升至半空。
少女轻轻地将白子放置棋盘上,棋盘上很明显的黑多白少。男子眉宇之间,却逐渐凝炼出一抹凝重。他一子落下,没有半分犹豫的发起进攻。
少女仍就面不改色,微风吹动他的长发,轻烟缭绕,让人看的有些分神。
男子安然放下一子,在旁人看来,此局已为定局。
然而,男子却半分没有轻松。
只见,少女悠悠地落下一子,这让男子凝重的眉间舒展开来。
男子岚雾雨霁的眉眼沉静而温和,波澜不兴的眸底异光乍现,随着动作微微扬起的银色长发隐隐散发出浅淡的光弧,让他精致的五官格外的绝美。
沉默了片刻,一声轻笑仿佛隔世,从天际传来。
“九宫姑娘所思深重,月受教了。”
轻笑声越过星罗棋布,没入浅淡雾霭间,女子淡笑,端的是波澜不惊,稳坐泰山。
女子轻啜了一口茶,茶水缭绕的云雾遮掩了几分春色,显出几分凛冽。
“天下变换,端看年轻人如何搅动风云了。”
神霁月微微一顿,那张圣洁如谪仙一般的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听说东域再起风波?”
神霁月抿了抿唇,听闻即墨青衣与南凉幼主联姻,与此同时即墨临渊勃然大怒,兵临城下。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九宫血凰蓦然抬眸,唇边的笑意骤然消散,眸底蕴藏着细密恐怖的冰凌,神色也蓦然沉了下来。
“东域局势动荡,终究不是很太平。”
随即,她眉眼间氤氲出几分嘲讽之色:“即墨青衣有取死之道,楼柒又岂是她能动的?”
她一早便收到消息,在她离开东域的第二天即墨青衣便提出与南凉幼主陈楚联姻,可惜陈楚嫌弃即墨青衣年纪大,且有男夫。
于是,即墨青衣便自作主张为楼柒赐婚,惹怒了即墨临渊,不过三日,即墨临渊的铁骑便踏破了青澜都城!
即墨青衣被砍掉双腿,锁入囚笼中赠予陈楚。
神霁月微微一笑,笑意浅淡微微有些凉薄:“即墨临渊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九宫血凰淡淡地收着棋子,一粒一粒晶莹的棋子被纳入棋盒。
“倘若有人将你心上人送给他人,你待如何?”
语气轻飘飘,听入神霁月耳中却如雷霆重击,惊得他手指一滑,茶水从茶盏中洒出,烫得他手指微缩。
神霁月神色惊愕地看着她,手指被烫红也浑然不知。
心上人?
他半天也没缓过神,默然道:“九宫姑娘怎知?”
九宫血凰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满园的春色,淡淡一笑。
“如神相所言,即墨临渊此举未免大动干戈了。”
昔日即墨临渊并无半分野心,倘若他有,又为何在踏破青澜都城后,对青澜版图不做任何表示?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种一切都说明,是即墨临渊自己起了非分之想!
他恐怕只是碍于世俗礼教,不便公开,也是害怕楼柒知晓后心生恐惧吧!
春日野穹夹杂着几分温暖,然而不知为何,神霁月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心底惊叹于她对人性的透彻了解,更对她如此揣摩人心而感到毛骨悚然!
“接下来姑娘有何安排?”
九宫血凰身子微微往后倾,轻轻靠在背后的藤椅上,闭了闭眸,毫不犹豫地开口。
“去一趟隐族。”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启程前往隐族!
天缓缓的沉了下来,夕阳笼罩在天空中。
那璀璨的橘红色,红的似血,红的让人触目惊心。
夜色蔓延,黑的心碎。
隐族乃是西域仅次于妖族的存在,独霸南面一方,称国建都。
两者相隔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以他们的速度,十日内定能赶往。
两人一路昼夜兼程的朝隐都赶去。
第九日上,抵达隐都。
隐族一族,擅长身法与预言。
因此,隐都建筑之间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息,那夹杂着黑色的建筑和装饰。
给人一种凛冽和阴沉的感觉,让人相当不舒服。
不过,隐族中人却乐在其中。
终于在这入夜时分,风尘仆仆的到了。
那漆黑的夜空,伴随着漆黑的建筑和装饰,更加给人一种仿佛到了地狱一般的阴森感觉。
忽然,视线中出现一抹黑色人影,神霁月眸底闪过一丝警惕和犀利。
那人缓缓从阴暗处走出,冷漠俊酷的脸却让神霁月惊讶。
东临皇帝近侍夜宿!
难怪从清谈会起,这几人便不见所踪,原来她早有预谋!
夜宿收起怀中长剑,恭敬地拱手道:“姑娘。”
九宫血凰淡淡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漆黑的魅影,轻轻嗯了一声。
“如何?”
“整个隐族都很奇怪,待人热情,可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轻笑声在隐族边境荡开,只见余声,不闻回声。
“隐族的秘密,无非就是一些让人长命的法子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九宫血凰淡淡说着,突然拐了话音:“本殿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夜宿再度恭敬地开口:“许是属下手段过于凌厉,隐族人拒不承认异星一事。”
此言一出,神霁月微微扬起眉头,右手拇指轻轻点过中指和食指指尖,眸底隐隐有异光闪烁。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整片大陆都散布着异星的气息,无法判断异星由何而来。”
九宫血凰抬眸望向隐族深处:“不急,先随本殿去救个人。”
隐族,极冰炼狱。
嗖——
沉重的鞭挞声刺破虚空,落在躯体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空寂森寒的囚牢中央,自两方擎柱上穿插而过的玄铁寒链将伤痕累累的女子牢牢地禁锢着。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冷戾少女手持一条链质泛着凛冽寒光的长鞭徐徐走动。
“暮沧雩,三年了,很难受吧?”
说罢,黑衣少女眼底冷光一掠,骤然一鞭挥下,暮沧雩被锁链禁锢的两手猛然间抽搐,锋利的链身割破肌肤,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
而她的背部,一条长长的鞭痕自左肩蔓延至腰际,带起了血肉,隐约中,可见森然脊骨。
暮沧雩毫无血色的唇瓣轻轻一扯。
三年如一日的折磨刑辱让她原本明亮的眼睛沉暗了下来,无边的深色,没有一点光明。
一切的因始,是她修炼禁术,走火入魔,屠杀同族血亲,罪恶滔天。
她被剥夺少主身份,被废全身武功,被关入这永无暖阳的极冰炼狱。
嗖——
狠辣的一鞭再次降下,噬骨的疼痛将她从记忆中拉扯了回来。
“你放心,时间还长,我会让你好好体味这般滋味的。”
黑衣少女勾起唇角,眼底的光芒似淬了毒液一般阴狠。
她说完,便高高举起鞭子,又狠狠地落下,一连数十鞭过后,暮沧雩的背部便再无一分好地。
鲜血将黑色的地面层层覆盖,血肉横飞,白骨粼粼。
暮沧雩捏紧了锁链,手腕上血肉模糊。
她的意识已经涣散,浑身痛到麻木之时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黑衣少女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愉悦地勾起了笑容,然后眼底忽然一厉。
她伸出手,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液尽数倒在了暮沧雩惨不忍睹的背上。
随后,伴随着“呲呲”的声音,那些狰狞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不过片刻,便是一片光洁。
只是,恢复的仅是外表。
而肌肤下面,早已枯败。
“我们继续。”
黑衣少女轻轻出声,眼底的嗜血和狠意几乎溢散而出,她丢了鞭子,取过了一侧带着微小倒刺的铁棍,作势便要落下。
暮沧雩的唇瓣早已被咬得模糊一片。
三年来每一次都是这样,在她即将濒临死亡的时候,又会被救回来,再换上新的刑具,反复折磨,没有尽头。
黑衣少女把玩着棍子,看着面前再次光洁白皙的背,狰狞地一笑,狠狠的一棍正欲落下,却不防,一道带有笑意的声音阻止了她。
“这样也好,倒也不必费心救治了!”
暮沧雩身上的锁链应声断落,她跌落在地上,慢慢地抬起头,只望见一抹雪白衣角,恍若神泣。
冰天雪地让她身体僵硬,她艰难的开口:“你……是谁……”
面前的白衣女子微微笑了笑,缓缓蹲下身,绝美的面容充斥着整个视野,强烈的冲击感让她仿若梦中!
“本殿救你,作为交换,本殿要你隐族忠诚!”
许是风雪太大,冰凌太冷,她思维缓慢,只得弱弱地吐出一个字来。
“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九宫血凰弯了弯眉眼,其间有笑意氤氲,甚是愉悦。
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抹血色身影,那身影一身血色劲装,蒙面,眸底波澜不惊,抱起暮沧雩待命。
“送她回隐族,待她醒来提醒她莫要忘了交易!”
那人恭敬地单膝下跪,行完礼便消失不见了。
忽然间,极冰炼狱诺大的极冰空间里便只剩下了三人!
神霁月在一旁沉思,方才那血衣男子疑似暗卫,她手底下竟还有人手吗?
就在此时,有一青衣男子飞速而来,顷刻间便来到眼前,单膝下跪,折本举过头顶,神色匆匆!
“殿下,东域急报,顾乾和南凉开战了!”
九宫血凰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意外,抬手接过折本,眸子扫了一下折本上的字迹!
顾乾螳螂捕蝉,浮空岛黄雀在后,罗素已入局,为保局势稳固,望汝速回!
九宫血凰将折本递给身畔的神霁月,轻笑了一声:“未曾想本殿不过才离开一月过半,东域便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神霁月神色复杂地看着折本上的字迹!
轻轻飘来的一抹嗓音却如寒冰一般,让人心肝透凉,骇然惊悚!
“好戏总算开场了。”